第109章
“青池……我父親心裡到底有沒有過我這個兒子?”
溫樹臣一個字一個字發出的嗓音透露出了內心的情緒,這讓賀青池喉嚨幹澀,隻能抬手把他抱緊在懷裡,指尖輕輕撫著他的腦袋:“都過去了……溫樹臣,你父親已經不存在這個世界了,讓這些都過去好嗎?”
溫樹臣將俊美的臉龐都埋在她黑色發絲間,沒有讓人看清自己的表情。
房間漸漸沉默安靜了下來,兩人躺在這張凌亂的床上誰也沒有換過姿勢。
外面天色開始露白,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已經是第二天了。
賀青池迷迷糊糊地,陪了他很久才睡著。
等再次醒來時分,身旁已經不見溫樹臣的蹤影,指尖觸碰到枕邊的溫度是冰涼的,應該已經起床很久。
她慢慢地起身,感覺不是很好,骨頭都跟被什麼重新組裝了一遍。
賀青池伸手掀開被子,低頭發現自己身體是幹淨的,應該是沉睡的時候被溫樹臣溫柔體貼的清洗過,還換上了整潔的睡衣長褲。
想了片刻,白皙的手拿起擱在床頭櫃的手機一看,已經早晨八點鍾。
葬禮儀式十點多就要開始,賀青池想到這,意識到自己沒有耽誤時間便起身,拿起沙發上準備好的一套黑色衣裙,朝衛生間走去。
*
溫景椿的葬禮都是溫樹臣安排的,雖然病逝的時候,沒有人能趕到上見最後一面,等遺體都涼了,溫氏家族那些人才趕來醫院。死後的葬禮,溫樹臣卻辦的非常體面風光,還專門選好了地段最好的墓園。
前一天家族裡的人都趕回來,不是住在附近酒店,就是歇在了老宅裡。
八點十分的時候,基本上所有人都到場了。
賀青池今天上午睡遲了十來分鍾,等洗漱完走出房門時,她一邊整理著披在肩膀的黑色秀發,心裡想著等會應對溫家長輩的場景,腳步還沒下樓,就隱約聽見一樓處吵鬧異常,還有人叫救護車的低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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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第一反應就是,今天是溫景椿的葬禮。
在場的人都是在溫氏家族裡有身份地位,和話語權的。
邱錦就算瘋了要鬧場,也該先好好的把自己亡夫送走,事後想怎麼鬧也不至於這麼難看。
賀青池趕緊跑下樓,看到客廳處一群穿著黑色衣服男男女女圍在中間,年紀小一些的孩子眼睛都被人捂住,場面混亂又吵鬧的不行,透過人群的縫隙,她看到了一片刺痛眼睛的血跡……
而溫景椿的黑白遺照,就高高地掛在上面,在玻璃框裡,那張俊美滄桑的臉龐帶著笑容,慈悲又殘忍地看著這場天大的鬧劇。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更新,凌晨前。
第98章
樓下客廳的中央,茶幾上的陶瓷杯子碎了一地, 旁邊的血跡是邱錦身上的, 她滿臉是血,穿著精致得體的女士風衣, 躺在了溫越的懷裡,想說話, 口中不停的咳出鮮血。
賀青池忽地愣在樓梯之上, 看到溫越額頭青筋猙獰可怖的暴起,臉龐的神色緊繃,手指一遍遍的擦拭去邱錦臉上的鮮血, 抱緊自己母親的同時, 那件深灰色襯衣也被沾染上,他帶著壓抑情緒的低吼聲覆蓋了周圍的吵鬧聲,吩咐保鏢快去叫家庭醫生。
邱錦表情掠過一瞬對死亡的懼怕, 似乎不甘心就這樣結束生命, 手指僵硬又吃力的抓緊了自己兒子的衣角,聲音卡出一個字又被咳出來的鮮血壓了回去:“媽不想……不想。”
她很想把話說完, 可惜實在覺得痛得鑽心,眼淚順著眼角往下掉。
“您沒事,不會有事。”
溫越沉重急促的呼吸聲壓抑著情緒, 雙目變得通紅, 比起失去父親,相依為命的母親對於他而言重要千倍百倍,整個溫家沒有了母親, 他搶來了又有什麼意義?
邱錦慢慢地,把臉朝向了前方——
溫樹臣被保鏢扶著坐在沙發處,黑色的襯衣也都是血跡,隻是面料看上去不太清楚,俊美白皙的臉龐上被濺到幾滴血,是十分鍾前她從口中噴出來的。
邱錦死死地盯著,眼中流露出了不甘心的情緒。
當她看見溫樹臣也吐了一口血被家庭醫生圍住的時候,胸口就算劇痛難忍還是笑出來,她身體感覺很冷,知道就快要死了,剩下最後一口氣抓緊了溫越的手,面色慘白交代道:“是媽媽在茶裡下的毒,隻可惜讓他喝了半口……越兒,媽媽不想死,媽媽端錯了茶杯。”
兩杯下毒的茶,另一杯她是留給賀青池的。
邱錦謀劃了一整晚,結果早上等了很久都不見賀青池下樓,葬禮就快開始了,她等不及……隻好先把溫樹臣毒死,這樣就沒有人跟她兒子搶溫家的東西了。
算計了一切,邱錦卻算不到她會拿錯本來給賀青池的茶喝。
比起溫樹臣隻是喝了半口看見她噴血就摔了茶杯,邱錦的情況嚴重到已經無法救治了。
她視線開始變得模糊黑暗,有太多的怨與恨都來不及說出口,便被命運扼住了喉嚨,連耳邊溫越抱著她已經冰涼的身體失聲痛哭,再也聽不見了……
這一幕發生的讓在場溫家人都震驚無比,誰會想到邱錦膽大包天到趕在葬禮現場下毒。
邱錦死了。
外面雨過天晴,窗戶照映進來的陽光也無法驅散客廳裡的陰霾。
有經驗的老一輩沉著臉吩咐保鏢將媒體人員都請走,給足了封口費,小一輩的孩子被帶回了房間,保鏢直接封鎖了整個老宅,不讓這個消息透露出去。
短短幾分鍾內,吵鬧的客廳一片死靜。
賀青池大腦遲鈍地轉了片刻,僵硬著身子站在樓梯處,當她眨動著眼睛,看到溫樹臣咳出一口血在白色手帕時,在想到邱錦滿臉是血的躺在溫越懷裡死不瞑目,心裡一抽一抽的疼痛,頓時間腦海中什麼都空白了。
她像是受驚,腳步虛浮地要跑下樓,沒有注意到樓梯。
緊接著,整個人都重心一失,從樓梯跌倒了下來。
那一刻,重重又窒息的疼痛,讓賀青池膝蓋再也爬不起來。
她雙眼的淚水被凌亂秀發遮擋住,摔落的動靜引起了客廳所有人的注意,抬起頭的時候,腦袋裡恍惚一片,隻記得要去尋找什麼,通過人群看到了坐在沙發處的溫樹臣那張處變不驚的臉龐表情變了。
很快,賀青池的視線就被保鏢的身影擋住……
她心慌,明明就隔著五六步路的距離,卻看不見溫樹臣了。
耳旁一邊吵鬧聲,還有人圍了上來。
賀青池意識恍惚間看到了前來參加葬禮的父親,她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張了張口:“爸,溫樹臣他……”
賀爸爸脫下西服外套將女兒蓋住肩膀處,神色前所未有的嚴肅,大概是親眼見識到了溫家這麼荒唐的一幕,當下就做決定吩咐跟隨在身邊的秘書,把膝蓋受傷的賀青池帶走。
“爸,你做什麼爸!”
賀青池隱忍著痛楚沒辦法掙扎開,眼睛和滿是淚痕的臉蛋都透著震驚。
賀爸爸什麼話都不說,隔著人群隻是看了一眼坐在沙發處的溫樹臣。
他被家庭醫生和護士包圍著,領口處還殘留著一片新鮮的血跡,襯得俊美的臉龐神色蒼白,眼神沉靜又克制著什麼情緒,看著賀青池被強行帶出了溫家。
明明時隔一個眼神的距離,他始終沒有跟她說話的機會。
*
“爸!”
走出了溫宅大門,賀青池直接被塞到車裡,外面守著幾十名黑衣保鏢也沒有人敢上前攔阻,連宋朝都隻能站著遠遠地看著,她手心拍打著車玻璃窗戶,直到父親沉著臉上車,吩咐司機開車回晏城。
“爸,你放我下車……爸,放我回去找他——”
賀爸爸將情緒激動的賀青池抱在懷裡,說什麼也不會停車,語氣壓抑著怒火說:“青池,我帶你離開溫樹臣也同意,溫家的人都是瘋子,早上邱錦還當著所有人的面跟溫樹臣示好,結果暗地裡就下毒要謀財害命,你要爸爸怎麼放心把你留在這裡。”
兩杯有毒的茶水,賀爸爸經歷過幾十年的大風大浪,不會傻的想不到其中一杯就是給他的寶貝女兒準備的。
要不是邱錦死有餘辜自己端錯的茶,他都不敢相信今天被毒死的是誰!
賀青池被父親吼得愣怔了半響,搖搖頭說:“爸,我不能不管溫樹臣……”
“他情況沒有邱錦嚴重,家庭醫生都已經及時趕到,就算病重也不會喪命,你跟爸爸回家,這些事以後再談。”賀爸爸無論說什麼都不會停車,他狠下心不顧賀青池哭求,吩咐司機先去醫院,然後準備私人飛機回賀家。
賀青池從樓梯上摔下來,雙腿的膝蓋疼得已經麻木了。
她趴在父親的懷裡哭,直到沒了力氣,眼角處溢出淚珠,口中反復念著溫樹臣的名字。
到了醫院。
正如賀爸爸猜測的,賀青池膝蓋摔骨折了。
醫生當場給她進行了手術,籤字那欄是父親,期間賀青池陷入很深的昏迷當中,等手術醒來後,已經不再江城的範圍裡了。
她被父親和幾個保鏢強行送回了賀家,二樓處靜悄悄的,房間裡就隻有她一個人。
手機已經被收走,雙膝被固定著沒有辦法下床。
事發的時候賀青池還沒有察覺到很痛,可能隻顧著哭了,這會兒她不能動一下,否則劇痛感就會傳遍全身,臉色幾度失去血色,呼吸輕的聽不見。
傍晚時分,賀爸爸親手端著一份晚餐上樓來看她。
房間裡燈光沒有打開,隱約隻能看見賀青池安安靜靜的躺在床上,除了被強迫著帶回賀家路上的痛哭外,手術醒來後,情緒平靜得讓人覺得異常。
她沒有鬧著再回溫家,晚餐遞到面前也隻是低頭吃。
賀爸爸看著女兒憔悴的一面,終究是於心不忍,開口說:“醫生說你要臥床三個月才能康復,女兒……你就可憐爸爸,好好待在賀家養傷。”
賀青池艱難的咽下一口米飯,過了半響才出聲:“如果溫樹臣死了,我身為他的妻子是不是有義務知道?”
“他沒死。”
賀爸爸說到這,就不願意透露更多了。
賀青池睜著漆黑黑的眼睛看著父親,很快又垂下眼睫毛:“爸,我答應你會好好待在賀家養傷,你把手機還給我,可以嗎?”
賀爸爸知道她想聯系誰,猶豫了片刻,然後交出了手機。
白天的事情發生的太突然,賀青池到現在才慢慢接受過來
邱錦死了,自己毒死了自己。
她想到這裡,腦海中便忍不住浮現出那一片血跡。
賀青池閉了閉眼,打開手機翻出了溫樹臣的電話。
她撥打過去,呼吸聲克制著情緒。
一秒兩秒……數十秒都沒有人接聽。
溫樹臣很少會不接她的電話,可是現在打了幾遍都沒有接通。
賀爸爸在旁邊心疼看著,想開口勸:“女兒……”
“爸,我想靜靜。”賀青池沒有怪父親白天在溫宅的行為,能理解他看到邱錦活生生被毒死在眼前後做出的決定。
所以她沒有遷怒,隻是不想聽見任何安慰的話。
賀爸爸隻好先給她騰出空間,想給予安慰的緣故,也沒有把手機收走。
賀青池眼睛微含淚光,手指僵硬著還在一遍遍撥打溫樹臣的電話。
幾十次,甚至是快一百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