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既然老師都這麼說了,少年隻好忍痛呈上視頻錄制,然後這一臉腎虛的狗東西就終於從學校滾蛋了。
聽說離校那天又挨了頓打,他當時不知道誰那麼缺心眼,後來才知道是江蒙路見不平,也怪不得是跟他玩一塊兒的,揍人的時候都記得要蒙臉。
回憶太久,江蒙又在催促:“幹嘛呢?找到沒?哦對了,下個月我休假了,怎麼說,要不要一塊去拉斯維加斯玩玩?”
謝行川:“不去了。”
“幹嘛不去啊,你這每天看著也沒什麼事幹的樣子,陪我去一趟怎麼了,我英文又不好!”
“可以跟你去,”他慢悠悠地,“不過可能回來我就沒老婆了。”
“……”
江蒙大駭:“怎麼回事啊,你跟簡桃怎麼了?”
“沒怎麼,就是,”他說,“可能跟我在一起待太久,覺得沒什麼意思了吧。”
“也是啊,你倆在一起本來不就是互相渡過危機嗎,現在危機都渡過了,如果她覺得單著更好,也許是想要單著的。”
“單著更好?”
“如果不是和很喜歡的人,我覺得單著是要自由很多啊,”江蒙說,“或者你讓她愛上你,自然就不會想和你分開了。”
謝行川溢出道氣音,覺得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要真有這麼簡單,我——”
又嗤一聲:“算了,跟你說不清。”
“有什麼說不清的,”江蒙又胡扯了一會兒,這才道,“當然,站在我的角度,肯定還是不分開更好。”
謝行川:“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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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離婚我左右夾擊,怎麼做人?!”
“……”
掛了電話,給江蒙拍完照片,他又想起這對話。
他大概一直做得很盼盼好,好到哪怕為她高速飆車、晝夜航班、在她競賽的地方等一整晚,也沒有人知道,少年的喜歡是冬日玻璃上的霧氣,擦之不盡,隱秘而清晰。
咔噠。
車門突然被人打開,謝行川抬眼。
簡桃拎著袋子坐進來,很顯然已經從方才的情緒中恢復,碎碎念道:“外面真的好冷啊,我戴口罩都被吹得頭痛,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下雨……”
話沒說完,她在中控臺上看到個什麼,不由得拿起。
那是張機票。
她正想問這是什麼時候的行程,一看時間六年前,又覺得離奇。
不過她沒在意,扣了安全帶,車繼續向前行駛,她無聊時隨意回想,簡單推算,思緒卻驀地一停。
拿起票根核對,她這才終於發覺不對勁:“機票上這個時候,你不是在凌城讀書嗎?”
她轉頭看向謝行川:“這是哪一次?我們見面了嗎?”
第43章 揭霧
車仍舊在國道上平穩地行駛。
前視鏡內, 窗外景物倒退,偶有樹葉闖入視線,又飛快地晃開。
謝行川調整了一下安全帶,這才回應她的問題。
“嗯, 那年回去有點事。”
簡桃輕眯起眼, 探尋道:“什麼事?”
接下來陷入長達兩分鍾的沉默, 謝行川操控著方向盤換了道,目視前方, 隻有睫毛很輕地顫動,看起來像是仔細回憶了一番,然後對她說:
“忘記了。”
“……”
簡桃總覺得不太信似的,又問:“那這天,我們有見面嗎?”
“沒。”
她用票根輕輕敲打手心, 若有所思道:“我就記得, 這時候我們四個好像沒聚, 你是後來下雪才回來的。”
他好像笑了下,不過因為唇角似乎總是勾著, 所以看不清晰, 隻是隱隱約約溢出道氣音, 說:“你對我還挺了解?”
她更奇怪:“那我比賽的日子啊, 能不記得嗎?”
他偏了下頭看後方來車, 散漫地回了個“嗯”字。
大概是沒聽到自己想要的回答, 又明顯有些興致缺缺。
簡桃看出來, 他應當是記得那天,且還記得很清楚, 隻是不願意告訴她。
可無論再怎麼說服自己, 等簡桃回到酒店後, 還是有些悶悶。
大概是因為她發覺,謝行川對她也有秘密了。
但他明明連公司的事情都不會對她遮掩,那麼重要的高三那年,他究竟是為了什麼事,才不遠萬裡地趕回來?
或者說……為了誰?
這種情緒並沒有隨著時間推移而消散,反而隨著入夜而逐步攀升,等她好不容易快忘了,在床上一躺下來,目光掠過他側臉,又清晰地記起。
第六感,她覺得這事沒那麼簡單。
這人居然還裝沒事人似的,見她躺下,才把手裡的平板放在一邊,問:“要睡了?”
她沒說話。
謝行川:“怎麼不說話?”
簡桃放空著清明的杏眼,睜眼說瞎話道:“困了。”
“……”
“生氣了?”謝行川瞧了她一會兒,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麼似的,從善如流地把話題拉回去,“真想知道?”
“你這是什麼語氣?難道還怕我知道之後接受不了嗎?”簡桃把腦袋別過去,胡亂地想著各種可能,這才道,“你不是忘了嗎?”
“我——”
“算了,”她側過身,“我不想知道。”
……
她不知道謝行川在想什麼,但站在她的角度,她隻是突然覺得,如果他是有什麼事暗度陳倉,被她這麼像是逼問出來一樣,很沒意思。
萬一人家就是回去找當時的曖昧對象不能跟她說呢?非問那麼清楚幹嘛,給自己添堵。
她憋著口也不知道是什麼的氣,又轉了個身完全背對他,隻希望他別再開口火上澆油,但當他真的不說話,她更覺得無處落腳。
簡桃半壓著被單,轉回頭去看他。
但出乎意料地,他也並沒覺得這事兒就這麼揭過去了,隻是看著她,不知道在想什麼。
見她回頭,他又啟唇:“你如果真的想——”
“我不想,”她斬釘截鐵地打斷,“睡覺。”
“……”
這晚睡得可以說是各懷鬼胎。
簡桃糾結於到底是什麼樣的事,才會讓他這麼藏著不同她講,而謝行川在想什麼——她知道他一定在想,然而內容她卻無從得知。
次日醒來,二人好不容易共進一次早餐,簡桃看似冷靜,實則一反常態地坐在對面一言不發,低頭吃著自己的芋泥奶貝。
表層的奶粉灑在桌面,對面的人似乎一直在看她。
謝行川將笑不笑地,大概是覺得她這樣挺有意思:“我要不說的話,你是不是能記一輩子?”
“你以為我是你?”簡桃說,“天蠍座,記仇得要死。”
“……”
吃完之後,謝行川起身出門,簡桃就很自然地視線跟隨,問:“你去哪兒?”
問完覺得不太對勁,她輕咳兩聲,換了副語氣:“處理公司轉讓的事情?”
謝行川這才垂下眼,聲音低了低:“嗯。”
回到這個話題,他就總心情不太好的樣子,也不知道為什麼。
簡桃拍了拍手上的奶粉,聽到大門落鎖的聲音。
*
出了門,去往停車場的路上,謝行川察覺到口袋中手機簡短震了下,他頓了頓,拿出來看。
好在不是簡桃,也沒有說些他不愛聽的話題。
備注是穆安,高三時,他在陵城附中的同學。
他朋友多,但頂交心的——江蒙算一個,穆安算第二個。
不過因為高三那會兒他一個人住,穆安常來看他,還喜歡帶自己爺爺釀的酒,二人便偶爾在天臺喝兩口,穆安又八卦,常愛敲打詢問,所以感情方面,穆安知道的還要多些。
但穆安知道的也僅僅是,他高三那會兒,喜歡過一個人罷了。
即使偶爾有那麼一個兩月沒聊天,託高三一整年的交情,再開口,也不會生疏。
這會兒,穆安直接甩來一張截圖,並配字:【牛逼啊。】
他打了個問號過去。
穆安正在看《星夜環遊》,到他和簡桃的同框,彈幕嗑得那叫一個熱火朝天,穆安索性一並圈出來,重點道:【這麼多人嗑你倆,還不官宣啊?】
他淡道:【你以為我不想宣?】
穆安在那邊正在輸入挺久,應該是在感慨些什麼東西,半晌後卻隻發來一句:【長得帥也真是好,之前在高中時候在一個姑娘身上栽成那樣,現在也能開啟新故事了,真好。】
“……”
沒開啟,一個人。
這話謝行川沒說。
穆安還在回憶:【你們結婚的時候就跟我說結婚了,我問情感狀態也不願意說,看來也有感情基礎嘛,不過也是,對著簡桃,誰沒有感情基礎。】
謝行川:【什麼意思。】
穆安:【草,我沒別的意思,就是說你老婆好看,你這個人幹嘛啊!!這麼警惕!!!】
【沒人能搶你老婆!!你們結婚了望周知!!】
對面又發來一大堆碎碎念,跟著聊了會兒,謝行川這才收起手機上車。
話題結束,思緒便不可控地回到她身上,以及關門前,她的最後一句話。
有關公司的這個話題他一向不願多談,好像越靠近塵埃落定、事件完成時,動蕩感就越強,越擔心她想離開。
機票的事,不是不能和她說。
而是一旦和她說明,事件到底是更好或更壞,連他也無法預估。
愛意於她一向是負擔,越深刻,這負擔感就越重。
倘若被她知道,其實他的喜歡自現在往前延伸足有七年,恐怕她好不容易平定的心,又會再一次被攪亂。
她會怎麼想他?一個連對枕邊人的愛意都能隱瞞七年的人,她會不會覺得可怕?
坦白那日是抱了即使分開也不能不明不白的決心,他以為等他再回去,酒店大概早已被搬空,然而她還在,這又給了他莫須有的期待和信心,不管往後如何,起碼那一刻,短暫地,他也許和從她生命裡路過的那些人,有過一點點不同吧。
此刻還能留下她已是慶幸,他不敢再用一時吐露之快,去賭一個可能沒有她的未來。
*
簡桃今天是有行程的,拍攝代言新品的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