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商邵微怔:“她這麼說?”
“嗯。”應隱點頭,“我們交往的事情,是你告訴她的?……你用我刺激她?”
應隱之前都沒想過這一層,電光石火間,驟然懂了。
天吶,一定是他們私底下還藕斷絲連著,他主動告訴她最近在交往一個女明星,讓她吃醋,她呢,表面上裝得不在意,實際上卻醋意大發,忍不住到她面前來陰陽怪氣說一些很掉素質的話。
應隱想得很投入,冷不丁耳垂被他揉捏。她“唔”地一聲,看到眼前男人面色不虞:“應隱,少看點小說。”
“……哦。”她很乖地應一聲。
“所以呢,她還跟你說了什麼?”
“我不說。”
“為什麼?”
“你那麼愛她,說了你也不會信,會以為我編瞎話故意陷害她。”她很受些偶像劇的荼毒。
她不說,商邵倒是已經推測到:“她是不是暗示你,我會喜歡你是因為你身材好。”
應隱吃一些莫名其妙的醋:“你好了解她。”
商邵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微諷地抬了抬唇:“我不了解她,應該說,相處兩年,我從來沒了解過她。”
“她說你們是被迫分開。”
商邵點點頭:“像是她會撒的謊。”
“撒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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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撒謊。”
“你們……不是被你父母拆散?”應隱懵了,“你還為了她要放棄繼承人身份,淨身出戶?”
商邵更愣:“這又是誰告訴你的?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
聽到他沒第一時間否認,那股鋪天蓋地的難過再度淹沒了應隱。
她隻是輕眨了下眼,眼淚就啪嗒掉了下來:“是真的。”
原來是真的。
她多少還有僥幸,幾千億的潑天富貴,要什麼樣的愛情才肯放棄呢?她不願意相信,覺得有誇大其詞、以訛傳訛的成份。
這些僥幸都在商邵的這一問裡破滅,啵的一聲,氣泡般。
商邵深吸一口氣,握著她雙肩:“我們先把甜品吃完好不好?別哭。”
“嗯。”應隱點點頭,掌尖抹一抹眼淚:“還要喝熱紅酒。”
她太乖,商邵心疼她心疼到全身冒汗,隻覺得一股燥熱不停地侵襲他。
“沒事的,吃完東西喝完酒就跟你說,好不好?”
他再度抱一抱應隱,微潮的掌心拂開她額發,固執地要看進她雙眼,“別胡思亂想,不是你想的那樣。”
冷落了好久的後廚,終於開始為最後一道甜品上擺盤工序,外籍樂團彈起應景的聖誕音樂,佣人們都松了口氣,慶幸他們的大少爺得償所願,總算不辜負今夜美景。
今晚上喝了不少酒,等最後一杯水果熱紅酒也飲盡,應隱徹底陷入半醉中。
她蒙上口罩,不知道是逃避還是不想敗興,心血來潮地主動說:“我們去逛街好不好?”
“現在?”
商邵抬腕看表,九點多,正是熱鬧的時候。
“不怕被認出來?”
應隱挽一挽頭發,將口罩壓好,任性而倔強:“不會的。”
海島的風溫柔和暢,帶著舒爽的涼意。商邵陪她棄車步行,從彌敦道到女人街,他陪她逛旺角那些最舊、最雜、最不起眼的小店。霓虹燈招牌閃爍,林立的樓宇間,什麼金麗宮酒店,金多寶唱K,像極了老港片裡的畫面。十字路口的盲人提醒聲敲打不歇,電車落停時,叮叮一聲,載上新客,落下舊人。
長長的隧道,鏽跡斑斓的過街天橋。
商邵已經很久沒走過這麼遠的路。走得熱了,他脫了西服,單手拎在肩上。
其實很想牽一牽她的,但節假日的香港有太多內地遊客,他不應該拿她的星途冒險。
應隱在金魚街買了一袋金魚,金魚被裝在透明的、盛了水的氧氣袋裡,是“年年有餘”。
走至花墟街,又買了一長束橙色鬱金香,是“好運花生”。
她懷裡抱花掩著面容,另一手提著一兜金魚,像個下班的職人。
“你打算把這些可憐的魚放到哪兒?”商邵看得好笑,問。
應隱的腦筋轉得很慢:“嗯……大海?”
“會死的。”商邵勾起唇,輕望她,指尖掐煙姿態散漫,“我家裡倒是有一個魚缸,你要是不嫌棄的話,”“也許可以養在我的魚缸裡。”
應隱想,他在香港一定有很多房子,也許一個區一棟公寓。
她點點頭:“好。”
商邵便接過了她那一袋金魚,抬手攔了輛計程車,“去春坎角綺麗。”
應隱跟他並排坐在後座,枕著他肩。車窗半降,燈紅酒綠的風呼呼地湧入。
香港的的士開得飛快,風聲那麼響,應隱伏在商邵耳邊:“不去你跟她住過的那一間。”
商邵握緊了她的手:“好,已經賣掉了。”
到了綺麗酒店,他取了存在這兒的一臺車,將應隱的金魚和花都小心地放好在後座。
應隱困得眼睛睜不開,被他半抱半扶地折騰進副駕駛。
“回家了。”他親一親她耳廓,問一聲:“你願不願意?”
應隱困死,一心睡覺,哪有什麼願不願意?迷蒙地湊上去親他唇。
安靜的地下停車場,商邵站在車外,一手拄著副駕駛的車座,與她深長地接一個吻。
“真的回家了。”他伸手蓋下她眼睛,“睡一覺就到。”
香港太小,他雖然碩士畢業後才回來長住,但依然熟悉路況,閉著眼都能開,並不需要開導航。
如果開了導航,應隱就會知道,這條路線的目的是「深水灣」。
深水灣商家主宅,佔地六千平,自山腳下向山頂駛入時,便進入了層層嚴密的紅外線監控中。因為是晚上,更顯得靜謐,植被的茂密幾乎顯得陰森了,車子沿著盤山公路轉過拐角,豁然開朗,腳下港灣燈火通明,盡收視野之內。
車子開過幾重崗亭後,應隱才有轉醒的跡象。
好……好龐大的建築……群?
“不是去你家嗎,怎麼來度假村了?”應隱用力揉一揉雙眼,讓自己清醒過來:“通行證,通行證在那臺車上。”
駕駛座的車窗降著,山風柔和,商邵一手搭著,另一手散漫地扶著方向盤,聞言止不住笑:“什麼度假村?”
應隱指出一根手指,愣愣的,還沒反應過來:“這個度假村啊。”
“行行好,這是我家。”
應隱:“?”
商邵瞥她一眼,似笑非笑:“深水灣。你自己說的,願意跟我回家。”
應隱所剩不多的神智開始運轉起來。
商家主宅坐落於香港深水灣,佔地六千五百三十……營銷號極度誇張的盤點一股腦地翻湧在她腦子裡,那座被高倍長焦所捕捉到的花園洋樓逐漸跟眼前建築形狀重疊。
她瞪大眼睛,幾乎要逃下車:“商邵!”
“嗯?”商邵忍著笑,洗耳恭聽。
“我說的回家是……”
“我唯一的一間公寓已經賣了,在香港,我隻有這一個家。”
“……”
應隱酒都給嚇醒了,根根神經都落不著地:“我現在這副鬼樣……”
我的天,她腦子裡又想到上次一面之緣的商檠業。他好可怕,臉上不笑,讓人望而生畏,到了他的地盤,豈不是連頭都不敢抬?
又想到外界傳聞,商家主母溫有宜極度講究、優雅高貴,想到此,應隱腦中不自覺浮出一個眸中射著冷光、對全世界都很挑剔的高貴婦人……會嫌棄她的!
胡思亂想間,也沒發現車停穩了。
“到了,下車。”
“我不下。”應隱死死揪住安全帶:“我就在車裡睡。”
“……”
“別說傻話。”
咔噠一聲,商邵將她安全帶解開。
應隱用力將帶子拽牢,不準它滑:“我可以去後備箱睡。”
“……”
“我走下山。”
“下山十公裡。”
應隱擰開門,真下車了。
這建築固然充滿了優美典雅的品味,但就像是壓在她心頭,讓她喘氣都費勁,小小的身體如螞蟻。
她輕手輕腳地關上門,對尚坐在車裡的商邵用氣聲說:“拜拜……”
商邵:“……”
還拜拜。
走了幾步,被人從身後一把打橫抱起。
應隱受驚,但牢記不能驚動人,自覺用雙手緊緊捂住嘴。
“他們住在另一邊,”商邵口吻散漫,用正常音量說話,“走過來要十五分鍾。”
他很久沒回來,用得慣的老人都被帶去寧市,因此這半爿別墅空空蕩蕩,隻有一間佣人房裡有人看守。
商邵垂眸,對應隱“噓”了一聲,抱著她三兩步躍上臺階。
他簡直像個偷偷帶女朋友回家住的高中生,偷偷地親熱、偷偷地留宿、偷偷地給她找吃的,然後被父母發現,一五一十地交代早戀經過,再挨一頓毒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