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她的聲線清麗,但底下微微沉了一層音色,動聽且耐聽。但商邵此時此刻隻關注到另一點。
頓了一頓,他直接撥出電話:“怎麼哭了?”
沒避著人,一旁金總和其他隨行高管側目而視。
搞不懂。
問女人,太冷峻。問家人,太冷淡。問朋友,太鄭重其事。
搞不懂。
應隱一邊接著他的電話,一邊不自覺將外套拉鏈拉到頂。攥著銀色拉片的手指很用力,指骨泛青。
她在這一刻不知道自己醉沒醉,隻知道自己的呼吸放輕,聽到他聲音那一刻,甜米酒的酣熱湧上臉頰,讓她眼底一片滾燙。
“商先生怎麼知道?”她屏了呼吸。
商邵輕描淡寫:“耳朵還沒聾。”
“好厲害。”
“……”
商邵確定她醉得不輕,聲音不自覺低了下來:“心情不好?”
應隱被戳穿心事,鼻音很重地“嗯”了一聲。
商邵的一聲哼笑若有似無:“倒是比清醒的時候誠實。”
應隱聽不出他的嘲諷,沒頭沒尾地問:“商先生可以抱得起幾斤的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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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邵被她問得一怔,實在理不順她的腦回路。
腦中不是沒有浮起影像的,但那隻是很模糊而轉瞬即逝的一帧。
他定了定神,沒有正面回答她,而是不動聲色地避開:“你醉了,應該去睡一覺。”
“商先生,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很會跳舞?”她話題更跳。
終於排到窗口,一眾高層都請他先,商邵掌著手機,另一手抬起,無聲而散漫地輕揮了揮,請他們先去,自己則退到一旁。
“沒有。”
“上一次,陪你跳舞的那個女孩子,你還記得嗎?她說你教了她兩支舞。”
“不記得。”商邵淡漠地回。
“她叫阮曳,是我公司的後輩。”
“怎麼,你要介紹給我?”
高管們取了餐,魚貫從他身邊離開,臉上都是笑容,心裡都是費解。
他們的邵董一臉淡漠,看上去意興闌珊,但他願意浪費時間闲聊,本身就是一種溫柔。
應隱抿了下唇,“如果商先生需要的話,也可以。”
應隱沒等到下文,隻等到了一聲忙音。
電話掛了。
她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她又惹他不爽了?
果然是太子爺,近千萬的戒指說送就送,不爽的電話想掛就掛。
風吹啊吹,欒樹花落啊落,她伸出手去,接住一朵兩朵三朵,攤在膝頭,捻她們蜷曲的花瓣。
這是短暫的一分鍾,但卻漫長得足夠欒樹花落盡。
一分鍾後,她再度接到了商邵的電話。
“對不起,剛剛不小心碰斷。”
商邵很紳士地解釋,一手端著餐盤,一手拿手機,幾步路走得從容,但滿食堂的員工都在看他。
“以及…”他漫不經心地停頓。此刻身邊沒人,他低沉念她:“應小姐。”
“嗯?”應隱屈膝抱著,等他下文。
“我中意的人,我自己會主動去認識。”
第18章
喝醉了總是嗜睡。
應隱一覺睡昏了頭,聽到窗外鳥鳴聲脆,才恍惚睜開了雙眼。
應帆釀的甜酒會給她一種很舒服的醉法,醒後並不會頭疼,她隻覺得睡了酣暢甜美的一覺,一摸手機,四點半。
程俊儀大概是聽到了她坐起身的動靜,敲敲門,得到應允後推門進來。
“喝茶嗎?阿姨剛泡了壺紅茶,讓我把你叫起來呢。”
“我什麼時候睡的?”應隱揉臉,接過俊儀遞過來的茶。
倒不是紅茶,是應帆提前一晚做的冷泡烏龍,裡面切了鮮果,應隱喝慣了的,去水腫醒神。
“不知道,找你時你就已經睡了,”俊儀幫她把紗簾拉開,窗戶推滿,“歪在臺階上,我都怕你凍到……”
她這邊話音沒落,猝不及防聽到身後聽到一聲“噗——”,回頭一看,應隱一口茶全噴到了被單上。
俊儀:“……”
應隱一手握著杯子一手拿著手機,滿眼驚恐一臉茫然:
“我幹了什麼?我怎麼會有他微信?!……等等!我怎麼還給他發語音了?!”
俊儀遲疑地問:“……誰?”
她沒顧得上回她,一臉視死如歸地點開語音,再將手機戰戰兢兢貼近耳朵。
一聲帶有醉意的、撒嬌的“商先生,向你道午安”——
手機隨著尖叫呈拋物線飛出,落在了呆滯住的俊儀手中。
應隱緊緊揪住被子蜷起雙膝,臉咚的一聲埋了進去:“嗚……”
俊儀張張唇眨眨眼:“我去找你的時候,你的電話還沒斷呢,商先生就在那頭。”
“what?”應隱猛然抬起臉,一臉不敢置信:“你說什麼?我,跟他,打電話?!”
“啊。”俊儀點點頭:“我看你睡了,就跟商先生說你睡著了,商先生說他知道,說你剛睡不久。”
眼珠子瞪到圓得不能再圓,應隱隱約捕捉到一個可能,臉色一白,又是一紅:“我、我、我……我不會打呼了吧!”
這回俊儀終於拯救了她:“沒有,不過你頭發上掉了好多花,我拍了照,發了朋友圈,商先生看到了。”
“你怎麼知道他看到了?”
俊儀一本正經:“他點了贊。”
應隱哀號一聲,一腦袋栽在了被子上,一聲也吭不出了,隻知道錘床。
“早就說了,你酒量又沒多少,還是少喝為妙,我是沒想到,你喝完酒居然敢找他。”程俊儀完全沒安撫她,給她刨了個坑,埋了進去,順便還用鐵锹拍了拍土:“你完啦,萬一他封殺你。”
應隱吸吸鼻子,上刀山下火海的覺悟,手一攤:“拿來!”
俊儀把手機躺到她掌心。
應隱先翻進朋友圈,看了下俊儀拍的照。俊儀拍照的審美是很好的,雖然構圖古怪,但有出其不意的美。
畫面中,應隱伏在長了青苔的石階上,枕著臂彎,隻露出很微末的側臉。長長的卷發上零星落了欒樹的粉花,光斑細碎,翠葉潑金。
這是俊儀的工作號,能看到的都是圈內人,多半是公司藝人和一些平臺的商務、制片、經紀。
點贊的有幾百個,應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在眼花繚亂中,一眼看到商邵的那抹深海藍的。
幸好不醜。
應隱放下第一層心,深深地呼吸幾次,做好心理準備,繼而撥出商邵的電話。
這是周一下午,商邵當然在開會。瞥見來電顯示,他面無表情,修長食指按了下手機側的電源鍵,將電話掛斷。
過了幾秒,他終究還是拿起手機,在微信裡回復:「五點以後。」
現在是四點三十二分,應隱掐著指頭過,體會到了什麼叫度日如年。
“茶都苦了!”應帆在院子裡喊。
“還喝茶,”應隱來回走動,兩手絞緊抵著心口:“我都快吐了。”
俊儀火上澆油:“你再想想你還有什麼地方招惹了他呢。”
“對對對。”應隱點點手指:“我還沒看短信,我看看短信裡——嗚!”她膝蓋一軟跪到床邊:“我請他喝酒,我大中午的請他喝酒,怪他不加我微信不然就可以在視頻裡跟他雲約酒,我還跟他說——cheers……”
俊儀:“……”
“他會不會覺得我是瘋子?”
俊儀:“他會覺得你無所事事,不思進取,喜怒不定,精神分裂,膽大包天,跟昨晚的窈窕淑女判若兩人。”
應隱跪趴在床邊心灰意冷:“謝謝你,成語詞典。”
手機震動,她接起,半死不活有氣無力:“哪位……”
“沒睡醒?”
應隱心髒一緊,在床邊條件反射就是一個立正站好:“商先生……”
俊儀看了眼時間,提前了八分鍾。她靈光上線,懂事地推開門走了。
應隱轉身到窗邊:“還沒到五點。”
聲音很輕很低,手指不自覺摩挲著擎著手機那手的腕心。
商邵當然知道還沒到五點。
會議提前結束,他一時也沒什麼十萬火急的事,便一個人留在會議室裡,將這通允諾出去的電話先打了。
勤德的樓是寧市CBD的地標之一,擁有一線江景,過百平的大會議室內,商邵站在明亮的落地窗邊,一邊看著不遠處的西江,一邊在唇邊咬上一支煙。
他這邊白色觀景遊輪遊弋而過,應隱那邊鳥鳴聲落,聽到了一聲火機滑動砂輪的摩擦聲。
商邵點燃了煙,吸了一口,問應隱:“酒醒了?”
“嗯。”應隱順著他的話解釋:“商先生,對不起,我白天打擾你了。”
她這會兒又端莊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