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一個有汙名的皇後,又怎麼配得陛下一心相待?到時候某些有野心的官員,便有理由奏請陛下納妃,把前朝與後宮牽扯到一起。
聰明的朝臣想明白這一點,在心中倒吸了一口寒氣,隻怕這次刺殺案,牽扯到的人不少。
“朕的傷並無大礙,但也需要休養幾日,朝中大事幾位大人若不能做主,可以問詢皇後,”容瑕看著周秉安等人,“皇後之命,便等同於朕。”
“臣等領命。”
“婳婳,”容瑕勾了勾班婳的手指,“陪朕回宮。”
班婳怔怔地回握住容瑕的手,直到出了勤政殿的大門,都沒有回過神來。
他身受重傷,匆匆趕過來,竟隻是為了替她撐腰?
他知道她不好處理容氏一族的遠族,所以才會親自開口?從今日過後,朝上還有誰懷疑他對她的感情,甚至會因為今日之事,她在朝上都會有發言權。
容瑕,你處心積慮奪得這個天下,為什麼又對她如此不設防?
強撐著到了大月宮地界,容瑕慘白著臉對班婳笑道:“婳婳,朕有些困,想睡一會兒。”
“容瑕?!”
班婳看著容瑕緩緩閉上眼,忽然想起祖母過世那一日,她也是這麼笑著對她說話,但是閉上的眼睛就再也沒有睜開過。
“容瑕?!”她面色煞白,捂著胸大口喘氣,“太醫,太醫,快傳太醫!”
容瑕被抬到了龍床上,御醫們說他沒有生命之憂,隻是剛才挪動傷口裂開,又使了不少血。
班婳彎腰撿起地上的袍子,觸手全是冰涼的血。她怔怔地看著床上昏死過去的男人,胸口忽然一陣發疼,半晌才緩過神來。
“娘娘……”杜九回頭看到班婳的模樣,愣了愣才道,“陛下不會有大礙,請您保重鳳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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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班婳垂下眼睑,“本宮好得很。”
她卻不知道,此時她的臉上滿是眼淚,面色煞白,又怎麼會是沒事的樣子。
杜九卻不敢再勸,他怕自己再勸,皇後娘娘便會哭出聲來。身為主子的近侍,他很少看到皇後娘娘哭,更沒見過皇後娘娘這個樣子。
他不知道該用什麼詞語形容班婳現在的樣子,但是他能感覺到,皇後娘娘對陛下的情意,定不會淺。
“玉竹與哪些人有過來往,你查出來麼?”班婳走到床沿邊坐下,輕輕地握住容瑕的手。
見杜九沒有說話,她轉頭看著他:“怎麼,又什麼無法啟齒嗎?”
“娘娘,是……安樂公主,”杜九道,“玉竹姑娘與安樂公主養的一個面首有私情,屬下猜想,安樂公主大約是拿這個面首來威脅她,她才應了下來。”
“安樂一個失勢的公主,怎麼把消息傳遞到宮裡?”班婳語氣平靜得讓杜九意外,“是容家旁支的官員?他們看不慣陛下獨寵我這個皇後,便選擇了與安樂合作。隻是安樂想要容瑕的命,而他們更想把刺殺的名頭按在我的頭上,所以安樂傳遞給玉竹的消息,被他們改了。”
“比如說……讓陛下受傷,卻不致命,然後把刺殺的罪名按在我的頭上。”班婳冷笑,“真是一場好戲。”
“娘娘,一切都是隻是猜測,或許……”杜九說不出話來,“或許真相並不是如此。”
“是我連累了他。”班婳輕輕撫摸著容瑕蒼白的嘴唇,若是以往她這麼摸他,他早就趁機摟住她討要好處了,今日他卻隻能躺在這裡,紋絲不動。
“娘娘,這與你有什麼關系?”杜九單膝跪下,“這與你並無幹系。”
“陛下若要得一個仁德賢名,隻需要留下廢太子與前朝太後的性命,給個虛名,然後把他們圈禁起來就好,”班婳苦笑,“至於那些公主庶子的性命,留不留著也無幹系。若不是因為我,陛下何須對蔣家如此仁慈。”
“娘娘,這並不怪您,陛下也是因為前朝太後娘家人照顧他的情分,才會寬待前朝太後的子女,”杜九說的也沒錯,安樂公主與福平太後能在別宮好好生活,而不是被送到道觀,本就有前朝太後娘家當年照顧陛下的情分在。
“不管陛下與她們有何種交情,今日便讓我做這個惡人,”班婳一摸自己的臉頰,才發現上面全是冰涼的眼淚,“把福平太後送往和親王處,讓她與和親王一起為蔣家守皇陵。”
“那……安樂公主?”
“因其勾結後宮,謀殺當朝皇帝,但念在和親王的情分上,免她一死,隻撤去公主封號,送往苦行觀為尼,若無本宮命令,其至死不能出觀。”班婳語氣冷淡,“現在就讓人去頒旨,不可延誤。”
“是。”杜九領命退下。
待杜九離開以後,班婳轉頭看著床上的容瑕,很久很久以後,她嘆息一聲:“我們兩個之間,究竟誰更傻?”
床上的男人沒有反應,回答她的,隻有他起伏的胸膛。
“娘娘,”王德端著託盤進來,“藥煎好了。”
班婳端過藥碗,想要給容瑕喂的時候,忽然想起以前隻要她用藥,容瑕都會嘗一嘗,然後哄騙她半點都不苦,等她喝下去以後,又拿零嘴哄她,仿佛她是個小孩子似的。
她低頭喝了一口藥,苦,澀,比她那時候喝的藥還要難喝。
把枕頭墊高,班婳喝了一口藥到嘴裡,然後渡進了容瑕的嘴裡。一碗藥喂完,班婳的舌頭被苦得失去了知覺,她接過茶水漱了口,擦幹淨嘴角道,“王德,把後宮的人再清理一遍,包括本宮身邊的人。”
王德小聲應下:“是。”
“退下吧。”
王德躬身退下,退到殿門口時,他不小心抬頭,隻看到皇後娘娘輕輕提陛下蓋著被子。
他走出大殿,看著天空上的彎月,明日或許是個大晴天。
第142章
口中有股淡淡的苦澀味道,仿佛整個身體, 都蔓延進一股苦味。
容瑕睜開眼, 看到的是從窗外照進來的陽光,整座宮殿就像是被光籠罩著一般, 他閉了閉眼,視線才清晰起來。
“陛下,您終於醒了,”王德見到容瑕醒來, 喜不自勝, “快傳御醫, 陛下醒了。”
殿外傳來悉悉索索的腳步聲, 容瑕看了眼跪滿整個大殿的宮女太監,閉了閉眼, 小聲:“朕要漱口。”
用清茶漱口過後, 嘴裡總算沒有那麼難受, 容瑕的目光在四周掃過, “娘娘呢?”
“娘娘昨晚守著您一夜沒睡,今日一大早,因為周大人與劉大人有事稟報,娘娘才用了一杯濃茶趕了過去。”王德知道陛下對娘娘的看重,忙小聲解釋道,“娘娘走之前,還再三交待,您若是醒了,一定要派人去稟報她。”
“娘娘既然在處理事情,暫時不要派人去打擾,”容瑕靠太監扶著坐起身,等御醫給他傷藥以後,對王德道,“去把趙仲叫進來。”
王德躬身退下。
不多時趙仲就趕了過來,容瑕讓不相幹的人退了下去。
“陛下,您怎麼會傷成這樣?”趙仲見容瑕臉色慘白,就知道這不是在做戲,“微臣之前調查過,此女並不會武,並不是從小在皇後娘娘身邊伺候的。”
安樂公主與朝堂上某些官員有牽扯,陛下早已經察覺,但由於前太子蔣涵把皇位“禪讓”給陛下,所以在天下人面前,陛下必須要厚待前朝的皇族。
安樂公主的不安分,等於自己把繩子系在了自己脖子上,趙仲明白,陛下也明白。趙仲唯一沒有想到的是,陛下明明早有防範,為什麼還被傷得這麼重?
一刀在手臂上,一刀在肩膀上,好在都不致命,但流這麼多血,不知要養多久,才能養得回元氣?
“朕知道,”容瑕面無表情地捂著受傷的手臂,“此事你日後不必再提,尤其不要在皇後跟前提,朕心裡有數。”
“是微臣想得不夠周到,”趙仲忙道,“這些話若是皇後娘娘聽見,她隻會更加難過。”皇後娘娘身邊的宮女傷了陛下,這事就算與皇後娘娘沒關系,皇後娘娘心裡也不會好受,他若是再提,隻會讓皇後娘娘更加難受而已。
“前朝的舊人,該清理的就清理,不必再顧忌。”容瑕聲音冷淡,“朕待他們仁至義盡。”
“陛下……”趙仲猶豫道,“娘娘昨夜已經下令,嚴查前朝舊人,但凡形跡可疑者,全都打入大牢,就連安樂公主身邊下人也都殺的殺,囚的囚,安樂公主被發往苦行觀修道,終身不能出觀。”
苦行觀是什麼地方,外人不知道,他們卻是清楚的。前朝有些罪妃便被發往此處,聽說裡面比冷宮還苦,進去了便是生不如死。
把安樂公主發往苦行觀,也不知道這是皇後娘娘對安樂的仁慈還是殘忍。
聽到這話,容瑕臉上露出笑意,方才的肅殺與冷意消失得無影無蹤,“既然皇後娘娘已經下了鳳令,一切便照皇後娘娘的意思辦吧。”
“陛下,那您……”
“朕要養傷,不宜太過勞神。”
“是。”趙仲退出大月宮後想,陛下召他來,究竟是想說什麼呢?
御書房裡,班婳看著高高一堆奏折,再也繃不住臉上端莊的笑意,幹笑著看向周秉安:“周大人,這全都要看?”
“娘娘請放心,一些請安奏折,微臣幾人已經篩選出來了,”周秉安把一份單子呈了上去,“這是微臣等篩選出來的奏折名單。”
班婳接過單子看了一眼,又隨手翻了幾本奏折,“周大人,前幾年受災的地方,近來可緩過勁兒來了?”
“請娘娘放心,陛下免了這幾個重災地兩年的賦稅,雖說日子仍舊有些艱難,但好歹不用餓肚子了。”周秉安面色敬重又溫和,“當地不少百姓為陛下與您立長生牌位,祈求您與陛下萬萬年年,健康無憂。”
“與其求我們萬萬年年,不如祈求大贏風調雨順,百姓再也不遭受大災,”班婳笑了笑,她並不信這些,“幾位大人辛苦了,這些奏折裡若有重要的內容,本宮會念給陛下聽的。”
“陛下的傷勢可好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