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王大人,這邊請。”周大人與姚大人幫著容瑕招呼著賓客,還有幾位吏部的官員也幫著跑腿,容家一些旁支的親戚跟著跑來跑去,整座行宮好不熱鬧。
或許是因為私生子的流言影響太大,所以但凡與容瑕有點關系的人,都來為容瑕賀喜,沒有請柬的人,想盡辦法也要擠進來。
“新郎官呢,該準備去接新娘子了。”
有賓客問起,大家才發現新郎官好像沒怎麼露臉,這種大喜日子,不見新郎官怎麼行?
“新郎官急著娶新娘子,半個時辰前就已經騎著馬去迎新人咯。”
“英雄慕佳人,應該的,應該的,爾等莫要瞎操心。”
賓客們發出善意的笑聲,找著相熟的朋友談天說地,倒也熱鬧。
一路上吹吹打打,撒出去的糖果被看熱鬧的小孩們哄搶幹淨,容瑕騎在馬背上,隻覺得今天的天也藍,地也闊,就連樹葉上掛著的冰凌也晶瑩可愛。
“新郎官,快出來看新郎官,新郎官要娶新娘子咯。”
小孩子們圍著迎親隊伍跑來跑去,鼓掌看著新郎官身上好看的衣服,還有威風凜凜的大馬,還有長長的迎親隊伍。大人們從迎親隊伍的規模上辨認出,這定是哪個大人物迎親,擔心自家小孩衝撞到貴人的好事,他們忙把小孩拖了回來,躲著遠一些再細看。
那馬鞍上鑲嵌的是什麼,寶石麼?
還有跟在新郎官後面的那些年輕公子們,不知道是哪些人家的貴公子,長得可真俊,身上的布料也稀罕,瞧著跟雲霞的。
“成安侯,”一位文雅公子看了眼天色,“現在過去會不會有些太早?”
“不早,”容瑕意味深長道,“等把新娘子接出來,時辰就剛剛好。”
大家一開始還沒有反應過來這話是什麼意思,等到了班家以後,他們就明白過來了。
好不容易進了大門,到了二門的時候,又受到了一群人的阻攔,福樂郡主的交友範圍實在太廣闊,有人能文,有人擅舞,琴棋書畫也不缺高手,一群優雅的貴公子最後幾乎是求著叫姑奶奶,才得以擠進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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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說成安侯在京城中最受女子歡迎嗎?”一位貴公子理了理自己身上被扯得皺巴巴的錦袍,心有餘悸道,“可是這些姑娘們,分明是不想成安侯娶走福樂郡主啊。”
想到那些彪悍的女子,兩人齊齊打了個寒顫,隻覺得身為男人,要想娶一個心儀的女子,實在是太不容易了。
幸好今日來得早,不然定會誤了吉時。
“郡主,新郎官已經到了二門了。”婢女走了進來,見班婳還坐在床頭,鳳冠還放在一邊,她忙道,“您快些準備吧。”
班婳站起身,推開房間的窗戶,陽光從外面照了進來。
“郡主,”女官面色一變,“您可不能下地。”
“是人就要下地,”班婳笑了笑,張開掌心,仍由陽光落在指縫間,“規矩這種東西,都是做給別人看的。有沒有用,好不好,隻有自己清楚。”
班婳與容瑕這樁婚事的媒人是雲慶帝,不過他這個媒人不可能親自來靜亭公府,所以這個被安排過來的女官,也充當了媒人這種角色。聽到班婳這種聽起來有理,實際上有些驚世駭俗的言論,她愁得腸子都打結了,但是她不敢得罪這位,連一句重話都不敢說。
“郡主,”常嬤嬤走到班婳身邊,對她福了福身,“您心中還有顧慮?”
班婳聽著外面的熱鬧身傳了進來,看了眼院子外的石榴樹,緩緩搖頭:“鳳冠拿來。”
容瑕在迎親團的幫助下,終於突破層層突圍,走進了班婳居住的院子。迎親團的貴公子們站在院子外伸頭張望,卻不好進去。
守在門外的人是班恆,他穿著紫色錦袍,本該是喜慶的時刻,但是他的臉上並沒有多少喜色。
“成安侯。”
“恆弟叫我君珀就好。”容瑕對班恆行了一個禮。
班恆回頭看了眼身後的門,“我不用你寫什麼催妝詩,反正我們家也沒人對詩感興趣。”
站在院門外的眾人有些尷尬,班世子你這麼直接,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我姐是個很好的姑娘,你若是被她當成了自己人,她就不會辜負你,”班恆語氣有些哽咽,“她從小就沒受過什麼委屈,你別讓她吃苦。”
容瑕後退一步,鄭重地給班恆行了一個禮:“請妻弟放心,我容瑕此生定不負婳婳,更不會舍得讓她吃苦。”
“希望你說到做到,”班恆挺了挺胸,努力讓自己的氣勢看起來更足一些,“我們班家不怕流言蜚語,你若是對我姐不好,我就接她回來。”
大好日子,新娘子還沒有出門,就先想到了把人給接回來,班家……確實不太講究。
容瑕走到緊閉的大門口,高聲道:“今日容某有幸求娶到班氏女,一不毀諾,二不辜負佳人,三不令其傷心。若有違背,讓容某此生名聲掃地,不得善終。”
對於一個名聲遍天下的文臣來說,這個誓言不可謂不毒。
門後的班婳戴好鳳冠,聽到容瑕這句話,閉上眼,讓全福太太替她戴上了蓋頭。
眼前一片暗紅。
“姐。”
班恆走到班婳面前,彎下了腰。班婳趴在了他的肩頭,這個要她保護著的孩子,原來已經在不知不覺間長大了。他的肩膀寬廣,他的手臂結實有力,可以為班家頂起一片天地。
紛揚的彩紙,響個不停的鞭炮聲,還有小廝們一聲聲吉祥的唱報,班婳知道自己走過了內門,走過了二門,再走一段路,她就要出了班家的大門。
“富貴花開,吉祥來。”
這是九曲回廊,她以前最喜歡在這裡逗錦鯉,故意引得它們搶食。
“福壽祿來,紫氣來。”
這裡栽種了一棵芙蓉樹,開花的時候美極了。
“喜氣洋洋,子孫滿堂。”
這裡有幾級的臺階,踏上這個臺階,再走幾步,就能出班家大門了。
她對這裡很熟悉,熟悉到即便眼中看不見什麼,心裡卻很清楚。
一個跨步,班婳聽到外面震天的鞭炮聲,吹打聲,人聲喧哗,熱鬧非凡。她忽然察覺自己手心發涼,於是一點點拽緊了班恆肩上的布料。
“姐,別怕,”班恆小聲地對班婳道,“隻要容瑕對你不好,我就來接你。今天是我背你上了花轎,以後我也是你的臂膀,不會讓他欺負你的。”
班婳笑了一聲,眼眶裡卻有溫熱的液體不聽話地流了出來。
從小到大都是她對恆弟說這句話,沒有想到也有他對她說的一天。
她好像聽到了哭聲,是父親還是母親?
班婳想要回頭,卻被女官扶住了。
“郡主,新娘子出了門,便不可以回頭。”
班婳拉開女官的手,掀起蓋頭一角,往身後看去。父親站在大門邊,拉著母親的手哭得像個小孩子,母親看著她,眼中溫柔得讓她想要投進她的懷抱,再也不上這個花轎。
“郡主!”女官慌張地把蓋頭壓了下來,“您可不能自己揭蓋頭。”
班婳沒有說話,她一點點松開拽著班恆肩膀的手,在他耳邊小聲道:“走吧。”
班恆腳下頓了頓,彎腰把班婳背進了花轎中。
容瑕上前給班淮與陰氏行了一個晚輩大禮,“請嶽父嶽母放心,小婿一定會好好照顧郡主的。”
班淮瞥了他一眼,抓著陰氏的袖子,繼續大聲痛哭,而且比剛才哭得更加傷心了。
容瑕:……
他有種自己是惡霸強搶民女,而班淮就是失聲痛哭的無助老父。
轉頭再去看妻弟,班恆也滿眼通紅的看著他,眼裡滿是不舍與難過。
“去吧,”陰氏擦了擦眼角的淚,勉強笑道,“願你們心意相通,琴瑟和鳴。”
“小婿拜別。”容瑕對陰氏行了一個大禮,轉身爬上系著喜球的馬背,轉身看了眼身後的大紅花轎,眼神溫柔得快要滴出水來。
“喜鵲東來,花轎起。”
班淮與班恆看著漸漸遠去的花轎,再也繃不住不舍的情緒,抱頭痛哭起來。哭得昏天暗地,哭得日月無光,任哪個來勸,任誰來說好話,都沒有用。兩個男子漢就這麼站在班家大門口,就像是失去珍寶的可憐人,哭得毫無形象。
有人說班家人荒唐,也有人說他們舍不得女兒,但是更多的卻是看熱鬧。
別人家的分離相守,眼淚歡笑於他人而言,不過是一場有意思的演出而已,誰會在意當事人的心情與感情?
花轎搖搖晃晃,繞著京城慢慢轉著,班婳總是覺得自己耳朵聽到了家人的哭聲,雖然她知道這裡離班家已經很遠了,她根本不可能聽到家人的聲音。
她的花轎後面,跟著長長一串抬嫁妝的人,這些人穿著豔麗的紅衣,每個人臉上都帶著喜氣洋洋地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