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你,你!”嚴暉捂著胸口,氣得面色慘白,“你今日若是敢出這個門,我便休了你!”
“父親!”嚴茗扶住嚴暉,忙勸道,“您先坐下,別氣壞了身子。”
陳氏也過去勸婆婆,卻被嚴夫人一把推開,她躲閃不及,竟被撞在了旁邊的盆景上。
“大奶奶!”陳氏的丫鬟嚇得上前扶起她。
“我沒事。”陳氏撫著隱隱作疼的小腹,看著嚴夫人怒氣衝衝的背影,扭頭看了眼陪坐在公爹身邊的丈夫,語氣平靜到冷淡,“去叫大夫。”
“大奶奶,你怎麼了?”丫鬟嚇得臉色都變了,大奶奶月事已經遲了十多日,該不會是……
“沒什麼大事,或許是流產了,”陳氏感覺到小腹處有什麼流了出來。
聽著四周丫鬟傳出的驚呼聲,陳氏竟有種解脫感,她看到匆匆朝自己走來的丈夫,一點點揚起手,使出了全身力氣,打在了這個男人的臉上。
“啪!”
清脆的耳光聲響起,陳氏被血染紅的下裙散發出濃濃地腥味。
班家幾口人聽到下人來報,說左相夫人來了時,臉上竟沒有絲毫的意外。
班恆扭頭去看姐姐,姐姐染著丹蔻的手裡正捧著一隻雪白的細瓷茶盞,整個人看起來美得有些驚人。左相夫人的到來,似乎並沒有影響到她,她甚至還饒有興致的吃了一塊點心。
陰氏冷笑一聲:“他家養出一個窩囊廢,還想要我寶貝閨女嫁過去,他們家算什麼東西。”
“我去讓人把她趕走,免得鬧心。”班淮一拍桌子,就要喚下人進來。
“慌什麼,”坐在上首的老婦人終於開口了,她端起茶杯,用蓋子輕輕刮著茶盞,“有本宮在,我看誰敢要死要活的逼本宮的孫女嫁人。”
大長公主把茶盞往桌上輕輕一放,茶盞發出喀嚓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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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句話就像是定海神針,讓班家所有人都安靜下來。
“婳婳是本宮的親孫女,身上流著一半的皇家血脈,嚴家人配不上她。”大長公主面色淡淡,用絹帕輕輕擦拭著嘴角,“他嚴家人尋死覓活與我們何幹。”
“要死就死遠一些,別礙了本宮的眼。”
大長公主冷淡的嗓音裡,帶著冰寒的殺意。
作者有話要說: 【系統警告】:警告警告,玩家不小心觸發隱藏機關,BOSS處於狂怒狀態!
第43章
嚴夫人走進班家大門的時候,還沒有察覺到班家下人的臉色不對, 隻覺得班家太過安靜了些, 可是直到她在下人的帶領下,直接去了靜亭侯府正院正廳, 才察覺到不對勁。
正廳大門前掛著一個牌匾,上寫福禧堂三字,由先帝親手書寫,還用了先帝的私印。據說長公主雖沒有與兒子同住, 班家卻把正堂留了出來, 以示對母親的尊重。現在下人卻把她往正堂引, 難道是……
嚴夫人手心微微發顫, 甚至有了幾分汗意。踏進正堂大門那一刻,她看到了坐在正堂上首的老婦人。
婦人身著金紫鳳紋宮袍, 頭戴鳳銜東珠釵, 端坐在上方, 臉上沒有多少表情卻不怒而威。
嚴夫人失去的理智猶如潮水般湧了回來, 她想起二十年前自己還是一個小小的五品命婦時,曾經恭恭敬敬站在大長公主面前,當時的她連頭都不敢抬。
如今過去了二十年,她再次體會到了當年的那種恐懼感。
“臣婦拜見大長公主。”嚴夫人感覺到自己額頭冒出細細密密的汗,她不敢去擦,甚至不敢去看大長公主一眼。
“喀!”這是茶杯被打翻的聲音。
滴滴答答。
她聽到茶水從桌子上濺落到地,寒風從門後竄進屋子,整個正堂冷極了,嚴夫人忍不住打了一個寒噤。
“魏氏,”大長公主聲音十分懶散,帶著幾分冷意,“你今日來,是給本宮孫女來賠罪的?”
“殿下,臣婦……”嚴夫人想起臥病在床的兒子,鼓起勇氣抬起頭,但是在對上大長公主雙眼的那一瞬間,她喉嚨裡像是被塞入了一大團棉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都說嚴氏一族家風嚴謹,沒有想到竟然教出這種窺視閣中閨女的浪蕩子,本宮瞧著,你們家的兒郎也不過是沽名釣譽之輩,”大長公主猛地站起身,把茶杯往嚴氏腳邊一砸,“你們家怎麼教的兒郎,竟如此荒唐,可你們自己荒唐便罷了,何苦還連累無辜的女兒家!”
嚴氏身子一顫,差一點就跪在了大長公主面前。
“無恥之尤,貪花好色。”
大長公主聲帶寒針,刺得嚴夫人臉上心口都冷飕飕地作疼,她晃了晃身體,終於沒有忍住,雙膝一軟,跪在了大長公主面前:“殿下,臣婦無能,沒有教好孩子。可是臣婦膝下僅有這兩個孩子,他們都是臣婦的命啊,臣婦也是沒有辦法!”
“您也是母親,您當年為了侯爺求娶了侯夫人,不也是因為一片拳拳愛子之心嗎?”嚴夫人帶著哭腔道,“臣婦亦是母親,唯求大長公主成全。”
“嚴夫人,您這話可就錯了,”陰氏冷笑道,“當年我願意嫁給侯爺,是因為婆母慈和,我嫁到大長公主府亦屬於高嫁,你嚴家佔了哪一條?”
“還是你覺得,嚴左相如今權勢滔天,已經不必把我們這些皇室親戚看在眼裡,皇家郡主可以隨你嚴家挑選?”陰氏當著嚴夫人的臉,毫不客氣地啐了一口,“呸,瞧你嚴家多大的顏面,竟然也敢逼堂堂郡主下嫁。若你嚴家兒郎瞧上了當朝公主,是不是也要求娶回去,娶不著便要死要活?!”
“你家兒郎死了便死了,幹我家何事?!”
“滾回去吧,”大長公主懶得跟嚴夫人多說,“魏氏,本宮今日便把話給你說清楚,本宮孫女不可能嫁到你們嚴家。你死也好,活也罷,都與本宮無關。”
“殿下!”
“出去,”大長公主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從今日過後,大長公主府、班家不可放嚴家人進門,毀人名譽,逼人下嫁,此仇不共戴天!”
嚴夫人腦袋裡最後一根弦斷了,她不敢置信地看著大長公主,她家可是相府,大長公主竟然說與她家不共戴天?!
最後嚴夫人是大長公主身邊的嬤嬤請出去的,又或者說是架著手臂拖出去的。
“痴心妄想!”
“什麼玩意兒也想吃天鵝肉。”
身邊時不時有班家下人的聲音傳過來,嚴夫人想要掙開嬤嬤的手臂,但是卻半分都動彈不得。
“老奴還是勸相爺夫人省些力氣,”一位穿著深色褙子的嬤嬤冷笑道,“老奴們做慣了粗活,若是不小心扭壞了您的手臂,就不太好了。”
嚴夫人冷道:“大長公主當真不把嚴家放在眼裡了麼?”
嬤嬤把嚴夫人推出班家大門外,對她行了一個福禮,小聲驚訝道:“相爺夫人,您這話是什麼意思,不是你瞧不起班家,逼著班郡主下嫁,把大長公主氣得暈過去了嗎?”
“我什麼……”
“來人啊!大長公主殿下暈倒了,快去請御醫。”
“嚴夫人,您欺人太甚了!”
靜亭侯府所在的這一條街,住的全是朝上有身份的人,聽到這邊的動靜,好幾座府上的門房都好奇的跑來這邊打聽消息。
一瞧班家門口鬧哄哄,刻著嚴相爺家徽章的馬車還停在外面,眾人頓時腦補出一幕幕愛恨情仇,都遠遠站著,饒有興趣地看起熱鬧來。
雖然他們很想湊近一點,但大家都是有臉面的人家,即便是想看熱鬧,也不能表現得太過直白。
“嚴夫人!”一身紅衣的班婳走出來,她站在班家大門口,疾言厲色道:“小女子不知做了什麼孽,才有幸被您的家人惦記上,但今日你侮辱之語,氣暈祖母之言行,小女子銘記在心。今日我在此起誓,即便天下再無男兒,即便世間無人願娶我,我寧可削發為尼,也絕不嫁作嚴家婦!”
圍觀眾人:嚴家人也忒過了,竟然逼著人家堂堂郡主下嫁,還把大長公主氣暈。這福樂郡主倒是個有血性女子,為了大長公主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可見本性是純孝的。
他們倒沒有想過班家人在撒謊,青天白日下,班郡主當著相爺夫人面說出口的話,怎麼也不會是假的吧。
半個時辰後,左相夫人逼班郡主下嫁,氣得大長公主吐血暈倒的消息便傳遍了整個京城。
嚴暉這些年順風順水,晉升極快,惹了不少人的嫉妒,所以說什麼的都有。有人說班家人心冷如鐵,嚴公子痴心一片,他們家竟然寧可眼睜睜看著人病死,也不願意讓女兒嫁過去,這事做得太無情。嚴家的家風嚴謹,又是純孝之家,這樣的人家嫁過去不是正好?上次與靜亭侯府退婚的沈鈺,家世還不如嚴家,班家不也同意了麼?
也有人覺得嚴家這事做得有些不要臉,哪有以死相逼讓人下嫁的。說得難聽一些,不就是看著班家沒有實權,仗勢欺人麼?班郡主如此美貌,迷戀她的男人又不止嚴甄一人,為何別人家沒敢開這個口,偏偏就他們嚴家就這麼做了?
不就因為嚴暉是左相,並且在朝上頗有勢力,所以才敢仗著這一點做出這般不要顏面的事情。
不少讀書人也為了這件事引經據典爭論不休,直到容瑕開口說起了此事。
“福樂郡主純孝,有此舉並不為過。嚴小公子以死相逼,實為不仁,不孝。可惜福樂郡主因貌若天仙,便得來如此一場無妄之災,若天下兒郎看上哪家女子,便不吃不喝要逼著人下嫁,那還何談君子之風,何談禮儀之度?”
這句話是容瑕參加詩社時,當著無數才子說出來的話。
才子們紛紛附和,又贊容瑕不畏權貴,寧可得罪當朝左相,也要堅持說出自己的真實看法。
在正常人看來,成安伯怎麼都不會幫著班家荒唐人說話,可是他卻站在公正道義的立場上說了。盡管說出這種話以後,他會得罪嚴家,甚至會因此在朝中受到嚴黨排擠。
這是什麼樣的精神?
這是公正的大無畏精神,真正的君子之風,才子名士的榜樣。
不偏聽偏信,不畏懼權貴,做君子者,當如容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