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姐,成安伯這麼大方,我心裡有點不踏實。”班恆看著那一盒紅寶石頭面,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成安伯打著給他送禮的名號,送的東西卻全是給他姐用的,這心思是不是有些……
“知道這套首飾原本是準備送給誰的嗎?”
“誰?”
班婳把便籤放到班恆手裡:“自己看。”
班恆看完以後,才唏噓了一把。這成安伯也不容易,十五歲喪母,十九歲喪父、喪兄,大嫂也改嫁了。這套頭面本是他準備送給兄嫂的,結果父兄沒了,大嫂回娘家改嫁,這套頭面也就放著了。
話說得好聽,叫寶石配佳人,隻怕是不想看到這些傷心之物,便跟這些狐皮一起送了過來。
晚飯前容瑕收到了來自靜亭侯府的回禮,一張點心方子,兩盒點心,以及……一匣子書。
據說已經失傳的《東海記》手抄本,抄書人是一百年前非常有名的大才子。
失傳已久的《西行起居注》孤本。
傳說中看完整本書便猶如行了萬裡路的《北旅記》孤本。
還有……《南柯夢》?!
天下才子做夢都想看一眼的《南柯夢》?!
容瑕拿著這四本書,覺得自己仿佛捧著一座金山。
朝上那些瞧不起靜亭侯的文臣們,知道……靜亭侯府的藏書如此豐富嗎?
第26章 進宮
“伯爺,”廚房的管事一臉苦相的站在容瑕面前,“那道點心,小的們一時半會兒隻怕做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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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容瑕正在看《北旅記》,聽到管事這話,抬頭看向他,“為何?”
“坐這點心需要用無塵雪水泡御前龍井和面,用玫瑰蜜調味,和面的用具需要特制,還有蒸籠必須用新長出的湘妃竹編制,蒸點心的水要加上半勺晨花露,點心快要起鍋時,需要燒一小截檀香木,這一道點心坐下來,費錢費工夫是小事,隻怕東西一時半會收集不齊全。”
廚房管事在心裡暗暗叫苦,伯爺向來不重口腹之欲,這次難得讓他們廚房做一道點心,他們竟然還做不出來,實在是無顏站在伯爺面前。也不知道這道點心方子是從哪家拿出來的,這吃的不是點心,是白花花的銀子啊。
“竟如此復雜,”容瑕有些明白為何班婳會如此舍不得一道點心了,這麼費工夫的東西,隻怕靜亭侯府也不是日日都做的,“既然如此,便先放……”
他話音稍頓,隨後道,“先把東西收齊,慢慢琢磨去。”
見伯爺並沒有馬上讓他們做出來的意思,管事松了一口氣。從昨天晚上到今天,廚房裡的人想了各種法子,但做出來就不是那個味兒,看來那些燒錢的東西真不能省。
管事甚至懷疑,給這個方子的人別有用心,想要帶壞伯爺。
等管事退出去以後,容瑕合上手裡的《北旅記》,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四本書。實際上他大可以把手抄本傳出去,贏得天下讀書人的贊譽,可是……
利益易得,真心難求,像靜亭侯府這種想法簡單的人家,他竟有種不想辜負的感覺。
容瑕撫平書的卷角,既然這些年靜亭侯府從未對外說出這幾本書的存在,那麼他也隻做不知。這顏如玉黃金屋,就讓它們安安靜靜地躺這兒吧。
送出一座黃金屋的班家人很忙,因為德寧大長公主的大壽即將來臨,班家人忙著核對賓客名單,忙著核對宴席各色菜餚,還有下面管事送來的各種適合的戲班子,雜耍班子。
生辰八字不好的不要,相貌不夠喜慶的不要,傳出過負面話題的不要,一層層篩選下來,屬相相克的不要。這些管事們已經帥選過一遍,但他們仍舊要過目一次。
大長公主倒是舍不得他們如此忙碌,可是班家四口卻不這麼覺得,隻要不超過規制的物品,他們也不心疼金銀,該花的花,該用的用,引得京城不少老太太很是嫉妒。年紀大了,內心裡誰都想家裡人重視自己,弄得熱熱鬧鬧的,隻是表面上還要教育後輩,不可奢靡,不可過於張揚。
所以她們既羨慕大長公主,又覺得班家人有些太胡鬧,不過是個壽辰而已,弄出如此大的動靜,也太過了些。
但是不管其他人怎麼看,班家人自己倒是挺樂呵,一天三四趟的往大長公主府跑,逗得大長公主整日笑容不斷,整座公主府都沉浸在歡聲笑語中。
“蟹肉用最好的,好茶沒有了我就去皇上那裡要。”班淮很光棍,臉皮也很厚,經常跑到皇帝那裡蹭好茶好水,就連家裡用來做點心的雨前龍井也經常去皇宮討,所以這種茶又諧音御前龍井。
“要,不要白不要,”陰氏在茶葉後面標了一個十二兩,“他要名,我們就要利,我們不去要沒準他還不高興呢。”
“十二兩?”班恆看了一眼,“母親 ,你要這麼多茶葉,拿來煮茶葉蛋嗎?”
“我沒要他一斤就算好的,”陰氏把單子塞給班婳,“你跟你父親一塊兒去。”在討人喜歡這一點上,她的女兒比她夫君做得好。皇帝這人好大喜功,最喜歡別人吹捧他。
班婳看了眼單子,上面除了十二兩御前龍井外,還有燻香、御廚之類,她把單子往身上一揣,“放心,保證完成任務。”
班淮看了眼天色還早,便對班婳道:“乖女咱們收拾收拾進宮。”
午膳過後的一個半時辰,向來是雲慶帝聽聽曲,喝喝茶,散散步的悠闲時間,當聽到太監來報,說是靜亭侯與福樂郡主求見以後,他一摸胡子,就猜到了父女兩的來意。
“宣。”
父女倆進殿以後,規規矩矩地行了禮,落了座。
果然三五句過後,班淮就開始哭窮了,大意就是他這個做兒子的無能,母親過壽也不能給她準備些好東西,求陛下給他一個肥缺,他要好好幹活,爭取明年能讓他母親面上有光,揚眉吐氣。
雲慶帝差點沒把手裡的茶潑到班淮臉上,要換個實差,還要比較肥的那種,這話除了他這個好表弟,還有誰敢當著他的面這麼說?
“水清啊,如今姑母年紀大了,朕知道你向來孝順,領實差倒不如多陪陪姑母,你那裡缺什麼,盡管告訴朕,朕這個表兄幫你想辦法,”雲慶帝一臉真誠的看著班淮,“姑母是朕的長輩,朕也想她老人家過一個風風光光的大壽啊。”
班婳當下便鼓著手掌道:“父親,女兒覺得陛下說得對,您何必如此辛苦地去當差,我們還有陛下呢。”說完,她起身朝皇帝一福身,“臣女謝陛下恩典。”
“你這丫頭,自家人說什麼謝。”雲慶帝十分享受晚輩這種崇拜信任的目光,大手一揮,又賞了班婳一堆前段時間附屬國上貢的東西。
大月宮外,太子蔣璋走至門前,見王德站在外面:“王總管,我有事求見父皇,請王總管代為通傳。”
“奴婢見過太子殿下,”王德見到太子,行禮後解釋道,“這會兒靜亭侯與福樂郡主正在觐見陛下。”
“表妹也來了麼?”太子倒是挺喜歡班婳的,因為班婳小時候長得太過可愛,以致於他看宮裡那些妹妹都挑剔了起來,這個公主眼睛不如班婳表妹好看,那個公主皮膚沒有表妹柔嫩,好在他性格仁和,從未表現出來,對待這些妃嫔所出的公主也一視同仁,才沒給班婳在宮裡拉一波仇恨。
“是的。”王德不敢亂接話,宮裡的人最擅長捕風捉影,本是沒影的事情,太子隨口問了一句,萬一過幾日就變成太子對福樂郡主有意思,那可就糟糕了。
太子妃乃右相嫡長孫女,端莊賢淑,頗有未來國母風範。福樂郡主身份高貴,乃大長公主親孫女,自然不會給太子做側妃,這中間要傳出過什麼,太子與福樂郡主倒是沒什麼事,他們這些在場的下人隻怕保不住命了。
正這麼想著,班家父女便走了出來,一看福樂郡主笑容滿面的樣子,王德就知道,定是皇上又賞賜這位郡主了。
“太子殿下,”班婳見到太子,對他行了一個萬福禮。
“表叔與表妹不必多禮,”太子虛扶了一把,“上次秋獵也沒多少時間與表叔表妹好好說會話,表妹若是有時間 ,便到東宮多坐一坐。”
班婳笑著稱是,心裡卻有些不以為然,她是瘋了才去東宮晃悠,東宮的那幾個女人防她跟防賊似的,也不知道是什麼毛病。
太子急著去見皇帝,所以說了沒幾句話,兩邊便互相告別,然後班婳就見到了一個不那麼待見的人。
二皇子蔣洛。
第27章
“班婳。”蔣洛一看到班婳,就覺得自己全身都不舒坦。上次在京郊狩獵, 班婳裝瘋賣傻, 害得他吃了一個悶虧,這口氣他一直沒咽下去, 現在看到班婳那張喜笑顏開的臉,他便覺得胸口的火氣蹭蹭往上冒。
“二皇子殿下,”班淮見蔣洛的表情不太對,攔在班婳面前, 朝蔣洛行了一個禮。
“靜亭侯, ”蔣洛嗤笑一聲, 看向班淮的眼神帶著不屑, “聽說靜亭公在世時,箭術可百步穿楊, 本殿下心中十分向往, 不知道靜亭侯可否指點一二。”
四周的宮人齊齊噤聲, 滿朝誰不知道靜亭侯不善騎射, 二皇子殿下這幾乎是明著嘲諷靜亭侯無能了,他們隻恨自己為什麼要長耳朵,為什麼今天剛好在這裡伺候。
“二皇子莫拿微臣開玩笑,整個京城誰不知道微臣肩不能挑,手不能抗,既不能文也不能武,你讓微臣指點你吃喝玩樂還好,箭術還是免了,”班淮活到這個年紀,不是沒有聽過別人的奚落,甚至比二皇子更刻薄的話他都聽過,所以二皇子這點嘲諷人的功底完全不能打擊到他,“不過殿下若是真喜歡箭術,犬女頗有家父之風,你問她比問微臣有用處。”
別人謙稱自己的兒子叫犬子,班淮偏偏別出心裁稱女兒為“犬女”,隻差沒直白地說,我家閨女雖是女兒家,但是指導你這個皇子的箭術,還是綽綽有餘的。
二皇子冷笑:“福樂郡主自然是巾幗不讓須眉,讓天下男子自愧不如,退避三舍。”
這是拿班婳被人退婚說事了,但班婳是吃虧的性子嗎?
實際上班婳也挺佩服二皇子的,每次都在她手上吃虧,但每次都學不乖,還要跑到她面前嘴欠,這次更過分,竟然還嘲諷了她的父親,這能忍?
那必須是不能忍!
“二皇子殿下,我知道你素來不喜我,你拿別人退婚的事情來奚落嘲笑我亦無異議,但你為何要出言侮辱家父?”班婳一把拽住二皇子的袖子,聲音顫抖,神情委屈,眼眶發紅,“俗話說,君辱臣死,父辱子過,便是小女子有萬般不是,小女子向你認罪便是,你為何如此對待家父?!”
“你給我放手,拉拉扯扯幹什麼?!”二皇子掙了一下袖子,沒拉開,再掙,還是紋絲不動。他心裡暗暗吃驚,這班婳瞧著千嬌百媚的樣子,為什麼力氣這麼大,她吃什麼長大的?
“我不與你說,你與我到陛下跟前評評理去!”班婳手一拽,二皇子踉跄一步,便被班婳拖進了宮門。
“乖女,不可啊!”班淮仿佛才反應過來,轉身想要拉住班婳,哪知道他腳下一晃,人摔倒在了地上,等宮人們七手八腳扶起他以後,哪還能看到福樂郡主與二皇子的身影,人早就被拖進殿裡了。
蔣洛被班婳拖進殿門以後,才反應過來,他低聲呵斥道:“班婳,你瘋了!”說完,手一推,班婳就踉跄著往後倒去,撞倒一個細瓷長頸瓶後,班婳趴在了地上。
不對,他根本沒有用這麼大的力……
秋獵時那種憋屈感再次湧上心頭,他抬頭望去,果然看到父皇與他那仁德好大哥臉色不太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