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至於馮騰,乃是衝鋒陷陣的好手,謀略上就不能恭維了,好在他謹遵軍令,不會魯莽行事。
殷蕙聽著他清冷低沉的聲音,心中一片平和。真好,祖父、馮谡父子不但還好好的,也為公爹立了功勞。
在這樣嚴寒的冬日,既有丈夫可以依偎取暖,又有親朋好友的喜訊不斷傳來,殷蕙心滿意足。
次日一早,魏曕早早離開了。
燕王要帶著他的兒子們與大將們去巡城,去慰勞齊心協力幫忙守城的城中軍民!
當日晌午,平城城門前擺了一壇一壇的好酒,燕王等人親自給百姓們倒酒,每人一碗,最後王與軍民共飲,士氣凌雲!
慰勞了軍民,臘月初六,燕王在王府為八郎舉辦了一場熱鬧的周歲宴。
當時章炳、謝桂二人即將動手,燕王不得不假稱八郎早夭自己病危詐了章、謝二人進府,為此,燕王一直覺得愧對自家八郎,所以八郎的周歲宴辦得比前面的哥哥姐姐們都要熱鬧,燕王希望用這喜氣衝淡之前的喪氣話,讓他的八郎健健康康地長大。
好在八郎長得很結實,虎頭虎腦的,若是像四郎小時候那會兒三天兩頭病一場,燕王怕是要更愧疚。
在榻上各種玩意中間爬了一圈,八郎最後抱起一隻金燦燦的碗,啃來啃去,留下一圈口水。
紀纖纖笑道:“四弟妹就是個愛吃的,咱們八郎往後有口福嘍!”
福善被她調侃的臉皮發紅,悄悄看向公爹,怕公爹嫌棄自己的兒子沒出息。
燕王看著八郎與他手中的小金碗,笑了。
能吃是福,能用金碗吃更是福氣,所以這也是吉兆,說明他大事可成,兒孫會跟著他享福!
休整了一個月,正月初五,燕王率軍去攻西邊的蔚州、大同。
呂隆那邊,因為朝廷派了增兵過來,手中又聚齊了五十萬大軍,得知燕王去攻蔚州、大同,他趕緊帶著大軍趕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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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裡這五十萬兵馬,多是南地出身,從小生長在暖和的江南,哪裡受得了北地正月的嚴寒,凍得手足都長了凍瘡,最可氣的是,辛辛苦苦跑到蔚州、大同,燕軍已經撤退,呂隆帶人去追,反被暗中埋伏以逸待勞的燕軍偷襲,損失了幾萬兵馬。
呂隆不敢戀戰,再次退守德州,抱著燕軍肯定還得南下,朝廷大軍繼續在此以逸待勞。
這場打完,已經是三月初,燕王等人又回平城休整了幾日。
這次徐王妃沒有再叫人去端禮門前迎接了,殷蕙也沒有提前得到消息,正在書房給孩子們畫風箏面的時候,有人推門而入。
殷蕙回頭,就見魏曕穿著戰甲站在門口,英武偉岸……嗯,胡子又長出來了。
殷蕙做出驚喜的樣子:“怎麼又回來了?”
隻是剛走到魏曕面前,就被他身上的血腥味、風塵土氣燻了一鼻子,轉身捂住嘴,幹嘔了幾下。
魏曕也知道自己身上難聞,卻沒料到她的反應會這麼大,臉色變了變,他退出書房,側身道:“我先去沐浴。”
殷蕙也沒攔著,默默地順著胸口,將那股難受勁兒壓下去。
魏曕見了,沉著臉走了。
等他在浴室衝澡時,有人推門,隔著屏風,魏曕認出了她的身影,他看看身上,冷聲道:“別過來。”
殷蕙就在屏風另一面站著。
魏曕搓好了,拎起水桶將身上衝得幹幹淨淨,再走到這邊,目不斜視地跨進浴桶,隻露出胸膛以上,面無表情地看著殷蕙。
殷蕙並未被他這冰塊兒臉嚇到,提著凳子走到他對面,坐在浴桶邊上,笑盈盈地與他說話:“怎麼繃著臉?覺得我嫌棄您了?”
魏曕垂眸不語。
殷蕙手伸進桶裡,輕輕撩水往他那邊潑,漫不經心地道:“我可不敢嫌棄您,是咱們家老三受不了您剛剛的味。”
魏曕猛地抬眸。
殷蕙面頰微紅,嗔怪他道:“人家四弟妹都沒動靜,就您厲害,害我被妯娌們一陣調笑。”
魏曕正月跟著公爹離開,二月初殷蕙就有了反應,吐了一場,一診果然是喜脈。
魏曕已經挪到了她這邊,知道妻子不是嫌棄自己難聞,且又懷了孩子,魏曕臉上的寒冰早已悄然融化,握著她的手問:“臘月裡懷上的?”
殷蕙瞪他:“除了臘月,還能是什麼時候?”其他時候他都不在,她自己能懷上?
察覺自己問了個傻問題,魏曕微微尷尬,不過馬上又高興起來,在心裡算了一遍,道:“九月底、十月初生?”
殷蕙點頭:“應該就是了。”
魏曕:“你是十月初六,或許能趕到一天。”
殷蕙:“趕一天有什麼好,將來過生辰了,是給孩子過,還是給我過?我寧可錯開。”
魏曕隻覺得好笑,過生辰也就是比平時多做幾個菜,他還差這一頓飯了?
不過她嬌嬌的模樣很是可愛,魏曕也就順著她道:“行,那就錯開。”
既然懷了孕,兩人肯定不能在浴桶裡做什麼,魏曕也就不泡澡了,迅速擦幹身體穿上衣裳,牽著殷蕙去內室說話。
勤政殿。
燕王躺在床上,徐王妃坐在旁邊,一邊拿著小錘子給徵戰不休的丈夫捶腿,一邊聊些平城裡面的事。
平城之危早已解除,百姓們又恢復了安居樂業,且對燕王更有信心了,富商們要麼捐銀要麼捐糧,紛紛出力。
燕王帶笑聽著。
他現在並不缺銀子,殷墉是個能人,結識的富商官員也多,甚至攥著一些官員的把柄,這一年來,殷墉不但籌措軍需順利,還光憑一張嘴替他招降了一位知府四個知縣,替大軍省了不少事。殷家原來養著的隨商護衛也都從了軍,跟著他派去的人運送糧草,正好也是他們擅長的。
聊過城中百姓的事,徐王妃想起王府裡一樁喜訊,笑著道:“老三媳婦又懷了。”
燕王聽了,又喜又好笑:“她倒是會懷,上次是打金國的時候,這次又逢戰事,可省著老三趁她懷孕時被通房搶了寵。”
徐王妃:“叔夜性子冷,本也不貪女色,有闲功夫寧可花在五郎、七郎身上,看五郎、七郎對他的熱乎勁就能看出來。”
燕王贊許地點點頭,感慨道:“老三是個好父親,我像他這個年紀的時候,孩子全都丟給你們。”
徐王妃:“那時候邊疆不穩,您與先帝都在外面徵戰,沒那個條件,您把邊疆守好了,孩子們才能安享太平。”
這話正說到了燕王的心坎上,所以他也不後悔年輕時沒能多陪陪孩子們。
隻可惜,溫氏肚子裡沒多少墨水,都能生出文武兼備的老三,李氏白白出身世家,隻生出老二那種文武都半桶水的好色玩意,就連王妃這邊的老大,各方面也都流於中庸。
燕王嘆了口氣。
徐王妃:“怎麼了?”
燕王搖搖頭,隻握了握她的手。
這次休整的時間更短,五日之後,燕王大軍開始南下,在德州與呂隆的五十萬大軍展開激戰。
呂隆且戰且敗,一直退到濟南,燕軍距離金陵隻剩一半路程。
朝中官員皆唾罵呂隆無能,連首輔黃仁也沒臉再保呂隆。
同年九月,新帝魏昂終於召回呂隆,任命大將盛世庭為主帥。
至此,燕軍南下之勢終於緩了下來。
第109章
先前朝廷派老將耿英抗擊燕王大軍時,盛世庭便是耿英麾下的大將,後來耿英死呂隆接任主帥,盛世庭繼續在呂隆的統帥下參與戰事,可以說,呂隆打勝的那幾場差不多都是盛世庭的功勞,就連圍攻平城,也是盛世庭率領的兵馬攻破了一道城門,可惜沒等他衝進城去,呂隆就被燕王歸來的消息所嚇,下令撤兵。
得知盛世庭成了統帥,燕王心中一沉。
如他所料,盛世庭帶兵有方,戰事變得艱難起來,大軍圍了濟南一個月都沒能攻下來。
這日黃昏,攻城再次失敗,燕王回到大帳,心情不好,連飯都不想吃。
平城的信使到了,一共兩封書信,一封是徐王妃給燕王的,一封是殷蕙給魏曕的。
燕王收下徐王妃的,讓信使將另一封送兒子那邊去。
不遠處的一座營帳,魏曕赤著上半身坐著,軍醫正在為他處理左臂上的一處刀傷。
長風將信拿進來,魏曕立即猜到她肯定是生了。
今日是十月十二,正在他當初估算的產期內。
再看信封上的“三爺親啟”,端秀清逸,正是她的字跡,這便說明,至少她是平安的。
魏曕看向軍醫,見軍醫專心處理著傷口,這才撕開信封,取出書信看了起來。
宣紙上寫了密密麻麻一頁小字,開頭便是告訴他,她在初九早上生了女兒,母女平安。
看到這裡,魏曕笑了,剛剛因為緊張而繃緊的身體也放松了下來。
軍醫偷偷瞥眼三爺的臉,見三爺神色溫和,他也松了口氣,真怕信上帶來什麼壞消息,主子們不高興,他處理傷口也戰戰兢兢的。
魏曕繼續往下看,看著看著眉頭就皺了起來。
殷氏從來不會過問外面的大事,這次居然在信上提到了濟南的戰局,說燕軍遲遲攻不下濟南的消息已經傳到了平城,民心微亂,她也忍不住關心此事,並且想到了古時的“圍魏救趙”,推測現在京城兵力空虛,燕軍可憑借騎兵優勢繞過朝廷大軍直襲京城。當然,她隻是有個想法,順口跟他說說,戰事要怎麼打,還是得聽父王的。
魏曕匆匆看完信,便折起信紙,默默思索起來。
平城,殷蕙看著一從學堂歸來就一起來看妹妹的衡哥兒、循哥兒,心思遠遠飄到了濟南。
算算時間,魏曕應該也快收到她的信了。
這是殷蕙第一次幹涉這場戰事,應該也是最後一次了。
上輩子魏曕沒怎麼跟她講過這三年的戰局,都是魏昳從他或其他武官嘴裡打聽到戰況,魏昳會與紀纖纖說,紀纖纖又會來給殷蕙“講故事”,殷蕙才多少了解了一些,因此得知,濟南之戰對公爹、魏曕而言都十分兇險,一次是公爹被困大將們拼死去救,一次是魏曕、魏昡兄弟倆被夾擊,硬是殺出一條生路來。
在濟南,燕軍損失多名大將,其中就包括公爹最器重的指揮使之一高震。
因為打濟南打得太慘,兵馬損失嚴重,公爹才痛定思痛,突然改變戰術,不再逐步攻佔城池,而是直奔京城!
殷蕙實在是不敢讓公爹、魏曕再冒險,戰場上變化太多,萬一這次魏家父子三人哪個沒能脫險怎麼辦?萬一馮谡父子或廖十三也死在濟南怎麼辦?
既然公爹會改變戰術,那提前兩三個月改了,是不是既能避免將士損傷,又能提前一段時間拿下京城?
猶豫再三,殷蕙在那幾場最慘烈的戰事來臨之前,給魏曕寫了這封信。
她隻是提前將公爹會想到的戰策變化告訴了魏曕,如果魏曕覺得可行,還有公爹做最後的決斷,如果魏曕不贊成她的信,殷蕙也無法再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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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醫替魏曕處理好傷口,提著藥箱走了。
魏曕再次打開妻子的信,重新看了兩遍,他將信放入袖中,去王帳求見父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