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您不急著去衛所嗎?”殷蕙詫異地問,剛剛還以為他上馬就會先行離開。
魏曕看她一眼,吩咐身後的長風:“這兩日你跟著夫人。”
說完,他一甩馬鞭,揚長而去。
殷蕙看看長風,國字臉堅毅沉穩,身形高大魁梧,確實叫人放心。
金盞跪坐在車廂內,笑著猜測道:“三爺是想多陪您一會兒吧?被您一催,隻好走了。”
殷蕙並不這麼以為,兩人一個在車裡一個在車外,又不說話,魏曕能有這份闲心?他連親個臉都覺得多餘。
等馬車停到殷宅門前,時候也還早,賓客們都還沒登門。
德叔穿著一身嶄新的細布袍子,背著手出來檢查小廝們有沒有打掃幹淨,正好撞見金盞扶著殷蕙下車。
“夫人來了!”德叔驚喜地道,昨日大小姐添妝宴夫人都沒來,老爺還很失望,覺得二小姐怕是不好出王府。
殷蕙笑道:“姐姐出嫁,我怎能不來觀禮。”
車夫幫著將車上的禮物搬下來,長風接到了懷裡。
德叔引著殷蕙往裡走。
殷宅裡張燈結彩,處處喜氣洋洋,匆匆忙忙路過的小廝丫鬟們也都換上了新做的衣裳。
二太太趙氏在新娘子殷蓉那邊照看,殷墉、殷景善、殷聞、殷阆坐在廳堂,才吃過早飯沒多久,正商量著今日待客的事。
“阿蕙!”看到小孫女,殷墉高興地站了起來。
殷景善摸摸胡子,看殷蕙的眼神還算滿意,無論如何,侄女現在是王府裡的貴人,回來給女兒送嫁,於殷家都是份體面,女婿見了,也會覺得姐妹倆感情好,對女兒會更加敬重呵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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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怎麼沒來?”殷墉將小孫女迎進來,關心地問道。
殷蕙:“有點小事耽擱了,不過今晚可以在家裡住一晚,祖父,家裡忙得如何了,可有需要我幫忙的?”
殷墉笑道:“都安排好了,你姐姐正在梳妝,你去瞧瞧吧。”
既然今晚小孫女可以留宿,祖孫倆就不缺時間聊天。
殷蕙點頭,再朝殷景善、殷聞打招呼,笑意融融,好像兩房之間沒出過過繼的不快。
最後,殷蕙才看向殷阆。
殷阆今年十五了,這年紀正是竄個子的時候,正月裡見面時殷阆還跟殷蕙差不多個頭,此刻站到一起,殷阆竟然比殷蕙高出了一截,殷蕙得微微仰頭看他了。
殷蕙不禁感慨:“阿阆長得可真快。”
高了,也結實了,不再瘦得像根不起眼的竹竿。
殷阆也因為身高差距的變化導致的俯視姐姐而不太習慣,回避了下,然後再看著姐姐,笑道:“最近有在練武。”
與殷蕙一樣,殷聞身邊也有好幾位先生,但凡殷聞對什麼感興趣,老爺子馬上就會聘來名師教導,教得殷聞文武雙全,是平城有名的玉面公子。
殷阆來到殷家後,趙氏隻安排他讀書,絕口不提讓他練武的事,用這種方式告訴殷阆,他是個庶子,不要妄想與嫡出兄長擁有同等待遇。
不過,殷阆過繼到大房後,老爺子便也給殷阆添了一位武師傅、一位教他經商之道的先生。
“嗯,今天忙,明早姐姐再看看你功夫練得如何。”說著,殷蕙又去捏少年郎的胳膊,實在是年初捏到的瘦骨嶙峋太叫人揪心。
然而她的手才要施力,少年郎突然繃緊了手臂,用這種方式向姐姐展示他的強壯與力量。
殷蕙驚訝地抬頭。
殷阆看著她笑,短短幾個月,他仿佛變了一個人,不再有任何自卑拘謹,變得大大方方,仿佛他從一開始就是大房的孩子。
殷蕙徹底放心了,相由心生,殷阆小小年紀就能自己走出身世的陰霾,隻要好好栽培,前途不可限量。
不過,他那小胳膊雖然結實了一些,與魏曕比還嫩得很,居然還敢給她顯擺。
這種稚氣讓殷蕙覺得很可愛。
與祖孫三代告辭,殷蕙去看殷蓉了。
“呦,阿蕙來了啊,我還以為你嫁了高枝,就忘了家裡的姐妹了。”
見到殷蕙,趙氏陰陽怪氣地道,心裡仍是怨恨殷蕙不肯幫女兒撮合一位名門子弟,導致女兒隻能嫁一個七品知縣。知縣這個官,三年一調任,明年還不知道會調到哪裡,就算女婿高升,離得遠也難幫上殷家,根本比不上平城本地的一些名門子弟,譬如將族郭家,譬如燕王府三大護衛所裡的年輕將領。
總體來說,趙氏選擇蔣維帧做女婿隻是無奈之舉,並沒有多滿意。
“娘,王府規矩多,妹妹出行不易,您別那麼說。”坐在梳妝臺前的殷蓉回頭,輕聲責備道,那神色與語氣,並非假意客套。
趙氏哼了聲,閉上嘴巴。
殷蓉朝殷蕙笑笑,目光真誠:“阿蕙能來,我就很高興了。”
殷蕙卻並不信殷蓉真就把她當好姐妹了,一個人哪有那麼容易改的。
“姐姐不怪我來遲就好,快先梳頭吧,等會兒親戚們都該過來了。”殷蕙笑著道,坐到了旁邊的椅子上。
第48章
殷蕙還想著晚宴結束後陪祖父說說話,老爺子居然喝醉了,被殷聞扶到床上就打起呼嚕來。
“大哥怎麼沒勸著些?”看著老爺子紅通通的臉,殷蕙忍不住抱怨道,年紀大的人,喝太多容易出事。
殷聞白皙的臉上也浮著一層紅暈,苦笑著解釋道:“賓客太多,祖父又好面子,這還是我幫著喝了幾大碗,不然醉得更厲害。”
堂兄妹離得近,殷蕙能聞到他身上濃濃的酒氣。
跟過來的殷阆還朝姐姐遞了個眼色,證明殷聞說的都是真的。
殷蕙就沒再說什麼。也許今晚殷聞已經夠孝順了,隻是她記著前世的怨恨,這輩子哪怕殷聞沒有再做錯什麼,她都看他不順眼。包括對蔣維帧也是如此,她吃過被殷蓉夫君扯後腿的虧,所以即便殷蓉的夫君換人了,她還是對兩口子充滿了警惕。
祖父有德叔照顧,殷蕙就告退了。
殷阆陪著她往大房那邊走。
“你有沒有喝酒?”殷蕙一邊問一邊對著少年郎那邊嗅了嗅。
殷阆:“推不過,喝了差不多兩碗。”
殷蕙驚道:“兩碗?你居然沒醉?”
殷阆笑道:“可能我天生酒量好吧,這樣也好,將來與人應酬就不怕輕易醉了。”
殷蕙:“話雖如此,你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還是盡量少喝。”
殷阆點頭。
空中明月微缺,照得院子裡亮亮堂堂的,身後跟著的金盞、長風都是可靠之人,殷蕙便直言問道:“祖父南下期間,二叔他們可有找你的麻煩?”
殷阆搖搖頭。
過繼之後,殷景善看見他便繃起臉,亦或是當沒看見,趙氏指桑罵槐地罵過他幾句,他都習慣了。至於殷聞,他現在負責平城一帶的生意,是個早出晚歸的大忙人,兩人基本碰不上面。
殷蕙放心道:“沒有最好,看祖父給你請了兩位先生,應該也看重你了,這兩年你隻需跟著先生們學本事,外面的事暫且不用費心。”
說話間,蕙香居到了,殷阆帶著長風離去,今晚長風會住在殷阆的院子裡。
金盞伺候殷蕙洗漱。
重新回到自己住了十幾年的閨房,不用看魏曕的臉色,暫且也不必惦記孩子,殷蕙隻覺得渾身輕松,仿佛春天換季時脫下厚重冬裝的輕快。
金盞端著水進來,就見自家夫人赤著一雙白生生的腳趴在床上,小腿支起,歡快地晃來晃去。
“看您這高興的樣子,不想五郎嗎?”金盞放下銅盆,打趣道。
殷蕙在摸被子上的刺繡玩,心不在焉地道:“明天就回去了,有什麼好想的,有乳母、銀盞看著呢。”
金盞:“好了,您快坐過來吧,等會兒水涼了。”
殷蕙這才一骨碌爬了起來。
金盞一邊幫主子搓腳一邊感慨道:“剛跟著您搬到王府的時候,哪敢想還能回來住幾次,夫人,我真覺得三爺對您越來越好了。”
殷蕙笑笑:“確實還可以。”
魏曕雖然冷,目前看來還是可以跟他商量事情的,並不是那種恪守規矩絲毫不許她僭越的人,盡管他冷冰冰的看起來就是那種人。上輩子她完全被他震懾住了,說話做事都小心翼翼的。
“對了夫人,下午您歇晌的時候,我跟府裡各處的嬤嬤丫鬟們待了會兒,打聽到一點消息,關於大姑爺的。”
“是嗎?說來聽聽。”
“大姑爺今年二十七了,雖然一直沒有成親,但身邊一直有通房丫鬟伺候,後來兩家定了親事,大姑爺便痛痛快快地把通房丫鬟打發走了,一心等著大小姐嫁過去。”
第49章
給徐王妃、溫夫人請過安後,殷蕙就回了澄心堂。
衡哥兒正在走廊裡玩,穿著一件紅肚兜、薄紗褲,手裡牽著繩子一頭,另一頭綁在一輛木制小戰車上。
這輛小戰車是四爺魏昡送衡哥兒的周歲禮,戰車前面雕有兩匹栩栩如生的戰馬,馬蹄中間有精細的滑輪,車身上也有兩個大輪,用手輕輕推一下都能推很遠。好像魏昡小時候就玩過這樣的戰車,郭將軍送的,不愧是將門世家,給孩子玩的東西都與戰場有關。
衡哥兒搖搖晃晃地跑著,還回頭看看戰車有沒有跟著跑,一抬頭,看到突然出現在走廊拐角的娘親,衡哥兒高興地笑了起來,丟下繩子跑得更可快了,結果不小心撲倒在地上。
殷蕙趕緊跑過來,一邊檢查小家伙有沒有擦破手心或膝蓋,一邊問疼不疼。
衡哥兒抱住娘親的脖子,口齒清晰:“不疼。”
走廊這邊既曬不到太陽,又有微風吹拂,殷蕙便坐在美人靠上陪兒子玩了起來,直到衡哥兒爬下去又開始拉著小車轉來轉去。
銀盞端了茶水過來。
殷蕙問她:“這兩日,府裡沒出什麼事吧?”
銀盞搖搖頭:“都還好,就是昨天五郎哭了兩場,上午找不到您哭了一次,晚上睡覺前又哭了一次。”
殷蕙嘆氣,兒子想自己,她該高興,可偶爾她也想回娘家住住啊,然而衡哥兒身份不一樣,除非有魏曕陪著,徐王妃絕不允許她帶衡哥兒在外面過夜。
“昨晚,三爺什麼態度?”殷蕙繼續問。
提到這個,銀盞便一臉後怕,大夏天的都覺得冷起來:“吃晚飯時三爺瞧著還好,飯後還抱五郎去院子裡哄了,後來臉色就越來越差,五郎哭時,三爺更是去前院歇了。”
當時她隻是去送個驅蚊的香囊,三爺冰冷的眼神卻好像她犯了該死的大罪,嚇得她晚上一直做噩夢。
殷蕙挑眉:“他就沒哄哄?”
銀盞:“哄了,可是五郎不要三爺,三爺越抱五郎哭得就越兇,臉都哭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