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殷阆因長期受寒而蒼白的臉突然浮現一絲紅暈,為曾經被姐姐目睹他的悽慘而窘迫。
殷蕙拍拍他的肩膀,指著東院裡的一草一木道:“不單單是憐惜你,姐姐有自己的私心,二叔二嬸的為人你比我更清楚,殷家的基業靠不了他們,大哥……祖父信任大哥,可我不信,東院是我的家,殷家也是我的娘家,我不想將自己的家完全託付給一些我不信任的人手中。”
殷阆愕然地看著她。
他從來沒想過,看似柔弱單薄還要請三爺過來為她撐腰的姐姐,心裡竟然裝著整個殷家的基業。
殷蕙柔柔一笑:“阿阆,你可敢與大哥一爭高下?”
殷阆眼前,便浮現出殷聞那張虛偽的臉。
“敢。”
“那就好,之前有二叔二嬸擋著,祖父看不見你,如今你是父親的兒子,祖父待你也會不同,你要抓住機會。”
“是。”
少年郎的回答簡短有力,殷蕙滿意之餘,想到了魏曕。
魏曕也是個話少的,當起差來卻出類拔萃。
希望殷阆亦如此吧。
作者有話要說: 後來的後來,三爺陪蕙蕙回門,殷阆負責招待姐夫。
殷阆:姐夫坐。
三爺:嗯。
過了會兒,兩人開始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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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兩人的茶桌上都摞起了高高一疊碗。
第32章
殷家旁支族人的住處都在獅子巷附近,殷聞騎馬逛了幾家,確定明日上午都誰有闲,便回來向老爺子復命,由老爺子定見證人選。
殷墉才把兒子、兒媳打發走,承受了夫妻倆怨言的老人家,心神俱疲。
聽完長孫的回話,殷墉看著年輕人問:“阿聞,你爹你娘心裡都不贊同過繼這事,你怎麼想?”
殷聞笑道:“孫兒覺得挺好的,二弟一過繼,既可以為大伯父繼承香火,又可以避開我娘的怨怒。祖父,都怪我娘心眼小,為了那點陳年舊醋一直遷怒二弟,不想二弟出息,我爹耳根子軟,便跟著我娘一起犯糊塗。總之這事已經定了,您就別想了,回頭我再勸勸他們。”
殷墉搖頭:“不是,跟阆哥兒無關,你爹他們懷疑三爺想貪咱們家的銀子,撺掇阿蕙哄我過繼阆哥兒,三爺再通過阆哥兒享用殷家家產。”
殷聞怒道:“這不是胡攪蠻纏嗎,此事與阿蕙、三爺何幹?真是,還好這話沒有傳出去,不然咱們一家都得被王爺下獄!”
殷墉其實在故意試探長孫的想法,見長孫氣得臉都紅了,是真心覺得父母犯了大忌,殷墉心裡十分欣慰。
“你看得清就好,請族老的事我來安排,你好好勸勸你爹你娘,我說話他們聽不進去,認定我偏心阿蕙。”
“嗯,孫兒這就去,您別氣了,保重身體要緊。”
與老爺子道別後,殷聞便回了二房。
殷景善、趙氏還在生悶氣,殷蓉默默地在旁邊坐著,臉上也布滿了戾氣。雖然她就要出嫁了,雖然殷家的家產怎麼分也輪不到她,可殷家的一切本該都屬於她的親哥哥,如今殷阆變成大房的子嗣橫插一腳,一個外室子,憑什麼跟大哥搶,又憑什麼得到她都沒有資格擁有的家產?
都怪殷蕙!
“一個個的,愁眉苦臉做何?”殷聞笑著跨進門,聲音戲謔地道。
殷景善瞪他:“你還笑得出來!家產都被人明晃晃地算計了,你還高高興興地替人跑腿!”
殷聞坐到殷蓉對面,看眼空蕩蕩的桌面,對妹妹道:“阿蓉去給我泡壺茶。”
殷蓉皺眉:“你想喝茶,吩咐丫鬟就是,做何使喚我?”
殷聞笑而不語。
趙氏反應過來,馬上撵女兒:“叫你去你就去!”
殷蓉懊惱地跺腳,氣衝衝走了。
趙氏期待地看向兒子:“阿聞是不是有什麼話說?”
殷聞點頭,看著父母道:“無論此事是誰的主意,您二老都不用擔心,現在二弟還小,等他再大幾歲,想做生意都得跟著商隊出去歷練,商道上盜匪出沒,刀槍無眼,二弟能否平安回來,全靠運氣。”
這話暗示的十分明顯了。
趙氏眼睛一轉,笑了出來,見丈夫面露不忍,她立即冷嘲熱諷道:“怎麼,你還舍不得了?你好好想想,他若活著,也隻是別人跟你搶家產的一把刀,刀尖是對著你的!”
殷景善的那絲不忍就這麼消失了,孽子不孝,就別怪他當老子的無情!
殷聞囑咐二老道:“我是怕您二老白擔心才說出此計的,你們千萬保守秘密,連妹妹也不能知道,免得走漏風聲。”
殷景善、趙氏連連點頭。
殷蓉端了茶水回來,就見先前還愁眉不展怒火中燒的父母,這會兒都沒事人似的了。
“你們剛剛說了什麼?”殷蓉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心寒地問。
她還沒出嫁呢,爹娘哥哥就不把她當自家人了?
趙氏看出了女兒的不快,卻也沒有放在心上,女兒又如何,嫁出去心就偏向女婿了,這等涉及到幾百萬兩家產的大事,還是瞞著女兒好,免得女兒也學殷蕙,帶著女婿一起來盤剝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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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家東院,錦繡樓的劉曼娘與周叔前後腳地到了。
“您怎麼親自過來了?”殷蕙驚喜地問劉曼娘。
劉曼娘瞅瞅殷阆,笑道:“聽金盞說您認了個親弟弟,我當然要過來瞧瞧少爺。”
殷蕙便給殷阆介紹劉曼娘、周叔,兩人乃她在生意上的左膀右臂,少了誰都不行。
殷阆分別朝二人點點頭。
錦繡樓也做成裝生意,劉曼娘按照金盞報給她的尺寸,帶了八套少年郎的冬裝過來。
殷蕙就讓劉曼娘陪殷阆去試衣裳,她單獨與周叔說話。
“周叔,我有兩件事要勞煩您,第一件,請您費心替阆哥兒挑選兩個武藝高超的護衛,品行務必端正可靠,隻對阆哥兒忠心,不能輕易叫人收買了。”
殷景善、趙氏的貪婪自私擺在明面上,殷聞才是真正冷血歹毒的人,祖父對他那麼好,他竟能狠心推祖父出去擋刀。
所以,殷蕙擔心殷聞隻是表面支持過繼,再在暗地裡謀害殷阆。
周叔一點就通:“夫人放心,我一定親自把關。”
殷蕙點頭:“第二件,我想請您過兩日去親友家裡吃席時假裝牙疼,裝上半個月左右,將平城有名的郎中都請回家去看,但誰也治不好您,然後您再派可靠之人去河間府靜海縣找一位名為袁道清的郎中,無論您使什麼法子,請務必在二月中旬將人請到平城。”
怕周叔記不住,殷蕙還提前準備了一張紙條,寫著“河間府靜海縣袁道清”等字。
周叔接過紙條,看了又看,還是不明白:“夫人,這袁道清是什麼人物?”
殷蕙:“一時講不清楚,隻是此事對我非常重要,希望您幫我,且一定不能透出風聲去,最好連嬸子也瞞著。”
周叔看著她期許的眼,應了:“好,我一定替您辦成此事。”
殷蕙自然信得過周叔。
周叔走後,殷蕙想到了那個她並沒有見過面的神醫袁道清。
上輩子,燕王在二月初時就泛起了牙疼,王府與平城附近的名醫都來診治過,有的開了湯藥方子,管用一兩天就又復發了,有的建議燕王拔牙,可燕王那顆牙十分頑固,幾位名醫輪著來也拔不出,用太狠的招數,既怕牙根斷在裡面,又怕牽連出其他毛病,畢竟曾有人因為拔牙出過人命。
最後眾醫達成一致,勸燕王忍著,等牙爛壞了自己掉了,也就好了。
燕王一邊繼續派人遍尋良醫,一邊辛苦忍耐。
牙疼拖得越久疼得也越厲害,那段時間,王府裡就沒有沒挨過燕王罵的人,賢惠如徐王妃也被燕王粗暴地掀翻過藥湯。
這種情況,三月裡衡哥兒過周歲,魏曕也不敢去請燕王,再加上一家之主在承受牙疾痛苦,澄心堂也沒有大辦。
一直到四月裡,燕王派出去的人從河間府帶了在當地頗有盛名的袁道清回來。
殷蕙不知道袁道清是怎麼為燕王治療的,反正是治好了,從此留在燕王府做事,一家老小也都被接到了平城。
殷蕙無意去燕王面前邀功,但早點治好燕王,燕王心情好,衡哥兒的周歲宴就可以大辦了。
大郎二郎等小兄弟們都有的風光,她的衡哥兒也不能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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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殷家眾人同席吃飯,殷蕙意外地發現,殷景善、趙氏夫妻倆又恢復了和顏悅色的虛偽笑臉,不但沒有怒氣泄露出來,還不停地教導殷阆要好好讀書學本事,別辜負了祖父與她的厚望。
殷蕙看向殷聞,殷聞察覺了,朝她微微一笑,目光溫潤,像個好兄長。
殷蕙知道,肯定是殷聞用什麼法子穩住了他爹娘。
沒關系,她提前做好準備,無論殷聞有什麼陰謀,大不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次日上午,在殷家幾位族老的見證下,殷阆的名字被正式寫進族譜,成了殷家大房的嗣子。
午宴結束後,殷蕙挽著祖父去了藏書閣。
老管事在外面守著,琉璃窗放了明媚的陽光進來,藏書閣裡一片寧靜。
二樓窗邊有書桌,殷蕙讓祖父先坐,她在排排書架間走來走去,最後抱了五本書過來。
“祖父,這些書我想拿到王府去看,看完了再還回來,您看行嗎?”
殷墉掃眼幾本書的封皮,全是文人眼中的寶貝,包括三本孤本,兩本殷家祖宗們借閱別人的孤本留下的手抄本。
“是你想看,還是三爺想看?”殷墉調侃道。
殷蕙撇撇嘴:“他想看,可人家堂堂皇孫,哪舍得下臉在咱們家借書。”
殷墉笑眯眯的:“所以你就代他借了?我們阿蕙真會體貼人。”
殷蕙才不是真體貼魏曕,隻因魏曕是一家之主,往後她總有需要他通融或幫襯的時候,平時對他好些,要用他了才好開口,不然也似魏曕那般冷冰冰的,魏曕肯幫忙?
“拿走吧,不還也沒關系,這種好書放在商戶之家,多少有些暴殄天物了。”
殷墉摸摸那幾本封皮,低聲感慨道。再富的人家,都有敗落的一日,祖宗們辛辛苦苦攢下的銀子珍寶,遲早也會被子孫們散出,這是定數,誰也逃不過,所以再珍貴的物件,也不會永遠隻屬於一姓人家,不如趁自己還能做主,送給有緣人。
殷蕙卻哼道:“他連聲祖父都不叫您,憑什麼便宜他,大不了我每本都給他誊一份,孤本還是咱們家的。”
殷墉根本不計較魏曕的稱呼:“尊卑有別,你為這個賭什麼氣,他喚你一聲阿蕙,比喚我百聲祖父還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