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有防範之心就好,不必過於憂慮。”魏曕不想她嚇壞膽子。
殷蕙還在想衡哥兒得寵這件事,她不知道該如何把握分寸,難不成要教兒子韜光養晦?可這麼大點的孩子,做什麼都是順應天性,就算講些大道理,他也聽不懂。
她看向魏曕:“您覺得,衡哥兒的性子需要改嗎?”
魏曕:“你要怎麼改,不許他笑,還是不許他親近父王?”
殷蕙立即懂了,他不希望大人為了避風頭,強行糾正兒子的天性。
殷蕙如釋重負:“我是怕您要衡哥兒改,不改就好,我就想看咱們衡哥兒一直開開心心的。”
她舒展了眉頭,魏曕的臉色也緩和下來。
他早出晚歸,能陪衡哥兒的時間太少,如果殷氏再犯糊塗,變得像母親那樣隻知道教他謹小慎微忍讓兄長,毀的是衡哥兒。
魏曕握了握她的手:“你隻管照顧他飲食起居,等衡哥兒大了,我會教他為人處世。”
殷蕙點頭。
上輩子的衡哥兒雖然變成了小冰塊兒,可從五六歲開始,衡哥兒行事便不卑不亢不驕不躁了,這是魏曕的功勞。
魏曕是王子皇孫,熟悉皇家規矩,知道確切的界限所在,由他教導衡哥兒更合適。
殷蕙隻是想彌補兒子,想在兒子被人欺負時,能給與小家伙他真正需要的關愛。
作為父母,她與魏曕各有所長各有所短,理當互相配合、互相彌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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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二十五,殷蕙帶著節禮回了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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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墉三日前就回來了,外面的生意談得很順利,今年可以踏踏實實地過個好年。
“祖父瘦了。”祖孫倆相見,殷蕙關心地道,“您都一把年紀了,以後叫二叔、大哥、管事們去跑,您就老老實實待在平城享福行不行?”
殷景善、殷聞都打起了精神,等著聽老爺子怎麼說,尤其是殷景善,早想接手家業了。
殷墉捋著胡子,笑眯眯道:“再跑兩年,等祖父六十了,再休息。”
殷景善頓時泄了氣,被趙氏用眼神提醒,才趕緊收斂失望之色。
殷蕙在祖父身邊坐下,對面就是殷聞、殷阆兄弟倆,半個多月不見,殷阆已經去了病容,一身錦袍,又變成了一個看起來衣食無憂的沉默寡言的少年郎。
一家人坐在一起說了會兒話,殷墉便打發其他人各行其是去了,他單獨與小孫女敘家常。
聽殷蕙提到燕王很喜歡衡哥兒,殷墉仿佛親眼目睹了那一幕似的,頻頻點頭:“好啊好啊,小家伙討人喜歡才好,這點肯定隨了你,你小時候就愛笑,有時候饞東西饞哭了,將吃的往你面前一擺,你立即就能笑出來,臉上還掛著淚,又晴又雨的。”
殷蕙暗暗慶幸,幸好祖父沒說衡哥兒好吃也隨了她。
“祖父,您曾說要在年前幫姐姐定下婚事,可有合適的人選了?”因為上次回來撞上的那個媒婆,殷蕙一直隱隱不安。
殷墉臉色微變,跟著長長地嘆了口氣:“我是有人選了,可你二叔二嬸不滿意,趁我不在的時候,竟把你姐姐的八字都交給媒婆拿去與男方合了。”
他老了,越來越難鎮住兒子兒媳,生意上的事他還能說一不二,可孫女想做官夫人,兒子兒媳也樂意成全,緊鑼密鼓策劃下,八字都有了一撇,這時候他若堅持反對,硬把大孫女綁上別的花轎,隻會與兒子更生分。
大過年的,與其鬧得家裡烏煙瘴氣,不如隨了他們的心願,把大孫女嫁出去,家裡也就安生了。
殷蕙在祖父臉上看到了老態與疲憊。
無論祖父曾經多麼意氣風發,他終歸抵擋不住時間,老了,有些事情隻能對兒孫妥協。
殷蕙很心疼,也自責,她不該為了自己的小家,讓祖父為難。
她笑著去哄祖父:“這樣也好,有二叔二嬸替姐姐做主,您還省心了,少長多少白頭發呢。”
殷墉看著善解人意的小孫女,又嘆了口氣:“你可知道你那未來姐夫是誰?”
殷蕙搖搖頭。
殷墉:“香河縣你知道吧?在平城東南邊,隔了四十裡地,你二叔二嬸定下的,便是香河縣的知縣蔣大人。”
殷蕙自然聽說過香河縣,隻是沒料到上輩子趙氏隻抓了個舉人做女婿,這輩子提前兩年打算,竟然撿到一位現成的七品官。
“您可熟悉蔣大人?”
“聽說過,去年新上任的知縣,寒門出身,年紀輕輕一表人才,今年二十六了吧,尚未成婚,這樣的人,一看就是心氣高的,有耐心放長線釣大魚,專等著好姻緣。”
對於寒門書生,好姻緣最重要的是能有益於其官途,大孫女殷蓉能帶去一份豐厚的嫁妝使其錦衣玉食甚至源源不斷地孝敬上封鋪路,還能使其成為燕王府三爺的連襟,蔣知縣當然高興地允了這門婚事。
殷蕙明白了。
知縣三年一調任,上輩子殷蓉十八歲才開始挑夫君,那時蔣知縣已經不在香河縣,兩人就沒勾搭上。
作者有話要說: 蔣知縣:妹夫好,今晚一起喝喝酒?
三爺:……
第25章
祖父都沒有心力再管殷蓉的婚事了,殷蕙也不打算再摻和。
她厭惡的是上輩子殷蓉嫁的那個舉人,這輩子殷蓉的夫婿變了,蔣知縣是忠是奸尚未可知,殷蕙總不能因為懷疑人家可能會找上魏曕便去棒打鴛鴦,鬧出自己不願堂姐做官夫人的臭名。
希望蔣知縣是個自己有本事的,過兩年便升到外地去,與燕王府牽不上關系。
說實話,有殷蓉帶過去的嫁妝,蔣知縣就算不依靠魏曕,靠銀子也能鋪出一條青雲之路來。
“祖父,我今日過來,其實有一事想與您商量。”殷蕙軟聲道。
殷墉:“何事?阿蕙盡管說。”
殷蕙便提了上次回來,撞見堂弟殷阆病倒一事。
殷墉繼續嘆氣。
次子在外面養外室,本就對不起兒媳趙氏,所以趙氏苛待殷阆一些,隻要不是太過分,殷墉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況且在殷墉心裡,嫡孫殷聞才是最重要的,殷阆雖然也是他的孫子,終究是個外室子,殷墉實在太忙了,沒精力再越過兒子去照看一個在外面養到六歲才帶回來的庶孫。
“祖父別愁,我沒想讓您替二弟撐腰,二嬸給他吃給他穿也讓他讀書,隻是一次生病沒能及時察覺,又算什麼。”殷蕙繞到祖父背後,輕輕地替祖父捶起肩膀來,“就是上次他病恹恹的,瞧著可憐,孫女回到王府也總忍不住惦記,惦記著惦記著,孫女忽然冒出一個念頭。”
殷墉扭頭問:“什麼念頭?”
殷蕙俏皮一笑:“孫女想您把二弟過繼到我爹名下,讓二弟給我當同房弟弟,如此,嬸母可以省心了,二弟也不用再受任何委屈,專心讀書就行。”
殷墉震驚地看著小孫女:“你,你怎麼會冒出這種想法,你二弟他,他那種身份,那是埋汰你爹!”
長子膝下沒有繼承香火的兒子,但凡次子再多個嫡出甚至正經良妾庶出的兒子,殷墉都早操持過繼一事了,奈何二房就長孫一根獨苗,殷阆又是最被世人看不起的外室子,殷墉就壓根沒有考慮過這件事。
殷蕙回到祖父面前坐著,交心道:“祖父,爹爹最疼我了,如果九泉之下,爹爹知道我在娘家有個同房弟弟為我撐腰,無論何時我想回來都不用擔心娘家無人真心歡迎我,他隻會欣慰,絕不會怨您,更不會在乎那虛名。”
殷墉心中一震。
殷蕙低下頭,委委屈屈地道:“我嫁給三爺前,二嬸做過什麼,其實我都知道,我不恨她,隻是難過,二嬸不把我當親人也就算了,二叔姐姐竟然也都默許了此事。”
小孫女落寞的神情看得殷墉心中也泛起酸來,想要安慰小孫女不是那樣的,想告訴小孫女其實二叔嬸母都喜歡她,殷墉卻說不出口。
半晌,殷墉才道:“還有你大哥在,阿蕙不怕,別人糊塗,你大哥永遠不會把你當外人。”
殷蕙緊緊地咬著牙關,才沒有把殷聞做的那些好事說出來。
她不敢賭自己與殷聞在祖父心中的地位誰輕誰重,她怕自己說了殷聞的壞話,祖父一氣之下便冷著她,不許她再回來盡孝。
“大哥太忙了,以後肯定像您一樣一年有三季都不在平城,一旦我出了什麼事需要娘家撐腰,隻能指望二弟。”
殷墉被這話說服了,隻是有些擔心:“你與阆哥兒沒什麼來往,你就不怕白過繼一場,他根本不會真心對你?”
殷蕙輕聲道:“真心是要用真心去換的,過繼之後,我把二弟當親弟弟照顧,他同樣待我,說明我們姐弟有緣。即便他不領情,我也認了,終歸都是殷家的骨血,也不算白幫他。”
殷墉摸了摸小孫女的頭:“阿蕙心善,你二叔沒有做生意的天分,但凡有你一半的看重親情,祖父也不用全部指望你大哥。”
殷蕙想說,大哥也是指望不住的,您為殷家的基業奔波了一輩子,最終還是敗在了殷聞手裡。
當然,她也就是想想,不敢說出來氣老爺子。
“咱們是商量好了,就怕二叔二嬸不同意。”殷蕙也有顧慮。
殷阆在二房做庶子,將來能繼承多少家業全是殷景善說了算,老子管兒子天經地義。等殷阆過繼到殷蕙父親這邊來,祖父去世前肯定會先分殷阆一份家業,到那時,殷景善反而沒有資格插手大房的事了,以叔父的名義跟侄子爭搶,傳出去名聲不好聽。
祖父若提出過繼,殷景善、趙氏夫妻定會想到是她撺掇祖父的,再認定她準備利用殷阆與他們爭家產。
殷蕙確實有私心,隻是她沒想私吞娘家的產業錢財,而是要栽培殷阆來延續殷家的祖業。
祖孫倆聊了這麼久,殷墉為了幾件糟心事連連嘆氣,此刻卻露出一個成竹在胸的笑,慈愛地看著殷蕙:“阿蕙放心,這事祖父還能做主,你爹可在天上看著呢,你二叔沒臉拒絕。”
“辛苦您了,都怪孫女不好,都嫁出去了,還總讓您費心。”殷蕙撒嬌地道。
殷墉打趣道:“這說明祖父現在還有點用,就怕哪一天祖父沒用了,阿蕙也不回來了。”
殷蕙抱住祖父:“才不會,隻要祖父在,我就年年回來,等衡哥兒滿周歲了,我還要帶他回來,我們娘倆一起鬧騰您。”
殷墉笑眯眯的,盼著快點見到曾外孫。
去廳堂用飯之前,殷墉囑咐殷蕙此事先保密,他會等過年祭祖後提起過繼一事,隻說夢見長子哭訴無人繼承香火,盡量將殷蕙摘出去。哪怕次子兒媳猜到真相,隻要殷蕙不承認,夫妻倆就沒什麼可鬧的。
殷蕙自然配合祖父。
一家人用飯時,殷蕙依然隻陪祖父說話,沒有特意去關注殷阆。
趙氏做賊心虛,很怕她會告狀,一直到殷蕙離開了,趙氏才放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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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蕙回到王府時,衡哥兒居然還沒睡午覺,與魏曕在暖榻上玩得歡快。
魏曕將布老虎藏到枕頭後面或被子下方,衡哥兒笑呵呵爬過去,再把布老虎翻出來,那炫耀的小表情,仿佛他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不過衡哥兒更想娘親了,一看到殷蕙,便棄了布老虎往榻沿這邊爬,小嘴巴裡含糊不清地叫著“涼涼”。
殷蕙抱起胖兒子,視線一偏,就見魏曕正默默地打量著她。
殷蕙燦然一笑:“祖父已經回來了,我沒忍住,多陪他老人家待了一會兒。”
魏曕不懂她為何要說這個,他並沒有責怪她回來晚了的意思。
“衡哥兒怎麼還不睡啊?”殷蕙低頭逗兒子了。
衡哥兒乖乖地趴在娘親肩頭,與剛剛四處爬來爬去的活潑小子判若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