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殷蕙:“貴不貴的,一幅畫最重要的是能傳到喜歡賞畫的人手中,祖父雖然喜歡收集字畫平時卻並無闲暇欣賞,送您正合適。”
溫夫人輕輕嘆息:“我哪裡懂得欣賞,看個表面罷了。”
哥哥少時想走科舉之路,她家裡也有些四書五經的書,溫夫人曾跟著哥哥讀書識字,但隻是學了皮毛,比普通村婦強點而已,難登大雅之堂。
殷蕙想了想,問:“兒媳略懂一些,那兒媳給您講講這幅畫?”
溫夫人立即高興起來,像個好學的學生遇到了夫子,一臉渴盼。
殷蕙被婆母的表情逗笑了,也是做祖母的人了,性情還留著一份天真質樸。
至於殷蕙自己,從小跟著祖父聘回來的名家們讀書,詩詞歌賦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甚至還學過一套女子劍。倒不是她自己多刻苦好學,而是祖父祖母過於疼愛她,殷家又富得流油,不差錢養那些女先生。殷蕙的興趣也是一陣一變,譬如她七歲的時候喜歡讀書,就多跟著教書的女先生學,八歲的時候想學劍了,教劍的女先生就忙了起來,待到十歲懂事了,才每樣都認真地學習。
家裡七八個女先生,一直到殷蕙要出嫁了,那些堂姐不需要的女先生才帶著豐厚的賞錢愉快離去。
“阿蕙懂得真多。”
聽完殷蕙的講解,溫夫人隻覺得意猶未盡,兒媳貌美,聲音也輕柔動聽,她很喜歡,心裡亦高興兒子娶了這麼一位才學淵博的好姑娘,真正相配。
殷蕙笑笑,就在她準備告辭的時候,徐王妃那邊送了一條海鱸魚過來。
殷蕙就問溫夫人:“海鱸魚有好多種吃法,清蒸、紅燒、煎烤,您喜歡怎麼吃?”
溫夫人咽了咽口水:“我吃魚都習慣紅燒了,不過鱸魚是好東西,阿蕙覺得怎麼樣更好吃?”
殷蕙笑道:“咱們口味不同,沒法說哪種更好,隻能說兒媳更喜歡吃烤魚,既然您吃慣了紅燒的,今晚就讓廚房烤魚吃?”
溫夫人問:“怎麼烤?”
她不怎麼挑食,平時都是廚房做什麼她吃什麼,遇到特別不對胃口的,丫鬟看見了跟廚房說一聲,往後也就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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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蕙擅吃也知道該怎麼做,就讓丫鬟準備紙筆,她親自動手,將烤魚的做法一條一條地記在了紙上。
“阿蕙的手好看,字也好看。”
溫夫人坐在旁邊,看著兒媳在宣紙上寫下一行行秀美的小字,誇贊的話不經大腦就冒了出來。
沒辦法,誰讓兒媳婦確實多才多藝。
殷蕙被誇得心情也更好了,上輩子溫夫人就是個好相處的,如今她有了變化,婆媳二人相處起來也多了些趣味。
“今晚先讓廚房試試,若是您這邊的廚子做出來不好吃,下次兒媳叫人做好了給您送過來。”
離開時,殷蕙細心地道。
溫夫人心裡暖暖的,一直將兒媳婦送到靜好堂門口才折了回來。
殷蕙回到澄心堂後,先去耳房看衡哥兒。
衡哥兒剛吃完一頓奶,睡著了,穿著一件紅底黑邊的小褂子,臉蛋胖嘟嘟的,兩隻小胳膊齊齊地往上舉,睡相別提有多可愛。
殷蕙取出祖父送的銀票,厚厚一疊,整整一萬兩。
“看看曾外祖父對你多好,你才這麼大就給了你這麼多銀子用,長大了你可得孝敬他老人家。”
收好銀票,殷蕙對著熟睡的衡哥兒嘀咕道。
她敢保證,整個平城四個月大的孩子裡面,她的衡哥兒一定是最有錢的。
可惜衡哥兒並不知道自己的家底,兀自睡得香甜。
殷蕙看著看著也困了,也不在乎什麼耳房不耳房的,擦過手臉,就在兒子身邊躺下,娘倆一起歇晌。
燕王今日從前朝回來的比較早,大太監海公公服侍他更換常服時,笑著道:“王爺,今日三夫人回門了,帶回來一箱海鱸魚,晚上讓廚房做一條?”
燕王“嗬”了一聲:“這個殷墉,一出手就是一箱海貨,本王都沒他會享福。”
海公公:“那是王爺節儉,不忍勞民傷財,不然山珍海味還不是隨您吃。”
燕王隻是隨口調侃下殷墉,本也沒有真的看殷家不順眼的意思,換過衣服,道:“就清蒸吧,最近天氣幹,清淡一點。”
海公公就叫小太監去傳話了。
燕王一個人吃的晚飯,吃完天色剛剛沉下來,燕王想了想,帶上海公公去了西六所。
西六所住的全是他的妻妾,燕王走在路上還想著去郭側妃那邊,隻是被別的念頭打了岔,等他回神時,人已經到了溫夫人的靜好堂附近。
溫夫人……
燕王遲疑了片刻。
溫夫人是他來燕地後納的第一個妾。初來平城,他對平城的一切都比較新鮮,經常微服去街上巡坊,那日恰好路過溫家門口,一個穿青衫白裙的姑娘突然打開門要出來,瞧見他,那姑娘吃了一驚,馬上又縮了進去。匆匆一面,燕王卻忘不了那張清麗秀美的臉、驚訝羞澀的眼,叫人打聽一番,便把溫氏納進府來。
可惜溫夫人美雖美,見識太少,兩人話不投機,最初的新鮮感淡了後,燕王對溫夫人的興趣也就淡了,如今妻妾五人,燕王寵幸溫夫人的次數最少。
罷了,來都來了,就去看看她吧。
溫夫人剛吃完晚飯。
因為那條海鱸魚太昂貴,靜好堂的廚子第一次處理這麼好的食材,猶猶豫豫不敢下手,先拿一條普通的魚照著殷蕙的食譜試了一次,發現味道非常不錯,廚子才有了信心,做了一條烤魚配兩個素菜,端到了溫夫人面前。
烤魚太好吃了,溫夫人幾乎沒動那兩個素菜,一個人幹掉了一條兩尺來長的大魚。
吃得太飽,溫夫人在院子裡走來走去溜著彎,一抬頭,看見了許久不曾見面的燕王。
“王爺。”溫夫人趕緊迎了上來。
燕王駐足,細細打量溫氏,就見她紅光滿面的,讓原本的清麗中增添了幾分豔媚。
“氣色不錯。”燕王握住溫夫人的手,並肩朝裡面走去。
溫夫人用另一隻手摸摸自己的臉,心中很是懊惱,早知道王爺回來,剛剛她就不吃那麼多了。
晚飯才撤下去沒多久,燕王一跨進廳堂,就聞到了烤魚的香味,且比他以前吃過的烤魚都香。
他再次看向溫夫人的臉,忽然明白溫夫人的好氣色是從何而來了。
“聽說老三媳婦給每房都送了一條海魚,你這邊的廚子倒是廚藝不錯,沒糟蹋好東西。”
燕王聞著餘香,想什麼說什麼。
溫夫人還以為王爺在調侃自己嘴饞,臉更紅了,口不擇言地接話道:“是、是老三媳婦教我的做法,確實挺好吃的,先前不知道王爺要來,不然就等著您一塊兒吃了。”
燕王坐到椅子上,奇道:“老三媳婦教你的?她是怎麼個做法?”
溫夫人一下子也記不清了,去內室將兒媳婦送她的食譜拿了出來,遞給燕王過目。
看到三兒媳的字,燕王先贊許地點點頭,沒想到平時看起來瑟瑟縮縮的三兒媳,竟能寫出這手好字。
仔細看過食譜,燕王隨手遞給了海公公。
溫夫人太敬畏自己的丈夫,並不覺得被丈夫收走一張食譜有什麼關系。
燕王猜到她需要時間消食,繼續聊了起來:“老三媳婦今日回去探親,你可有給殷老準備禮物?”
已經結了親家,該盡的禮數就得盡到,而這禮數也隻能由溫夫人來盡,讓王妃送禮給殷老,則過於看得起殷家了。
溫夫人這點還是懂的,解釋了她安排的人參,以及殷老回贈的秋菊圖。
燕王想看看。
溫夫人乖乖拿了出來。
燕王沒看到落款就猜到這幅秋菊圖是哪位大家所作了,沒忍住又在心裡數落了殷老一頓,這等雅物送溫氏有何用,該送他才對啊。
不過,殷老是不想表現得過於巴結他吧,又不能送太差的給溫氏。
沒關系,秋菊圖在溫氏這邊,他什麼時候想觀賞了,隨時過來看就是。
“你可知道這圖是誰畫的?”遇到名畫,燕王不禁想要抒發一番心中的感慨,笑著問溫氏道。
溫夫人若是個精明的,就該裝傻給燕王表現的機會,但溫夫人見識短眼力也不夠,聞言高興道:“知道,老三媳婦跟我講過了……”
這下子,燕王不但沒能抒發自己的感慨,反而聽溫夫人背誦文章般磕磕巴巴地介紹了那位大家的生平。
好在,她眉飛色舞的模樣也算有趣,燕王一邊賞畫一邊耐心地聽完了。
末了,燕王問:“那老三媳婦有沒有告訴你,這幅畫現在價值幾何?”
溫夫人搖搖頭:“我問她了,她沒說,隻說一幅畫最重要的是能傳到喜歡賞畫的人手中,勝過束之高閣。”
燕王又點了點頭,三兒媳雖然出身商戶,人卻不俗,沒有動不動將銀子掛在嘴邊。
“沒錯,好畫就是讓人賞的,你也別收起來了,就掛在內室吧,方便賞看。”燕王做主道。
溫夫人有些不放心:“這畫肯定貴,我怕不小心弄壞了。”
燕王:“你又不是小孩子,沒事不去動它,如何會壞?”
還是溫夫人身邊的丫鬟懂事,跪下去保證會照看好這幅畫,絕不會有閃失。
聊了這麼久的畫,燕王叫丫鬟們備水,帶著溫夫人去了內室。
翌日早上,燕王起來後,又賞了一刻鍾的秋菊圖,才離開了靜好堂。
不久,燕王昨晚歇在靜好堂的消息也在西六所傳開了。
徐王妃年紀最長,對這些早已不在意,李側妃卻不服老,得知燕王竟然去寵幸了溫夫人,李側妃十分生氣。
嬤嬤勸道:“您別氣啊,那邊素來不得王爺寵愛,這次肯定是因為王爺吃了殷家的魚,想起那邊來了,一時興起去看看,您等著,接下來王爺肯定又要冷落那邊一兩個月。”
李側妃咬牙道:“堂堂王爺,一把年紀了,還因為口腹之欲去寵愛女人,他真好意思。”
嬤嬤心想,您上次想給二爺一家求情,利用的不也是王爺的口腹之欲。
嘴上卻道:“要怪就怪三夫人,她不回娘家,殷家也不敢無故往王府獻殷勤。”
李側妃因此又記了殷蕙一筆。
殷蕙哪知道幾條魚還影響了西六所的寵愛分配,一早起來,她也給廚房列了一張她的膳食單子,包括每道菜的火候掌握。
前兩日忙這個忙那個差點給忘了,從今以後,她再也不想將就魏曕那糟糕的飲食喜好,自己喜歡吃什麼就吃什麼。
列完單子,逗逗兒子,丫鬟來報,說是楹姑娘過來做客了。
楹姑娘,魏楹,郭側妃之女,亦是燕王最寵愛的掌上明珠。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