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從幼兒園回家開始對我擺臉色。
我和丈夫十分不解，吃飯的時候女兒才鼓起嘴對我說。
「媽媽不給我生弟弟，媽媽還天天出去招搖，一點不把家放在心上，是壞媽媽！」
我和丈夫面面相覷，隻要一個孩子、傾注全部心血愛她，是我們早就商量好的，而我出門工作不做全職太太更沒有任何可指摘的地方。
於是，丈夫輕聲哄著她。
「是誰說媽媽不是好媽媽的呀？寶寶告訴爸爸，好不好？」
女兒點點頭。
「是幼兒園上課的時候教的！不給寶寶生弟弟，還不天天陪著我們的媽媽都是壞媽媽，都是自私的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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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沉下臉，與老公對視一眼。
我感覺一陣眩暈，扶住餐桌邊緣。
記憶突然閃回到上周五，我去接女兒時，看到教室裡掛著一幅巨大的海報，上面寫著「好媽媽課堂」。
當時我還以為是普通的親子教育課，現在想來，恐怕沒那麼簡單。
「寶寶告訴媽媽，他們還說什麼了。」
我強壓下心中的不安，輕聲問道。
女兒掰著手指頭數：「老師說，好媽媽應該每天給寶寶做愛心便當，要陪寶寶上興趣班，還要生弟弟妹妹……」
她突然撲進老公懷裡。
「可是媽媽都不做這些，小朋友們都說我沒有好媽媽……」
我感覺心髒被狠狠揪了一下。
我想起最近幼兒園頻繁發來的親子活動通知，要求家長在工作日參加。
想起園長在家長會上意味深長地說「有些媽媽為了事業，連孩子最重要的成長階段都錯過了」。
想起每次我去接孩子，總能看到幾個全職媽媽聚在一起，用異樣的眼光打量我這個「職場媽媽」。
老公看著我越來越黑的臉色，蹲下身子與女兒對視。
「那寶寶告訴爸爸，寶寶愛媽媽嗎？」
女兒嘟著嘴沉思，過了半晌才肯定地點點頭。
「我喜歡媽媽，媽媽會給寶寶講故事，還會畫畫，幼兒園的媽媽裡隻有寶寶的媽媽會畫畫，媽媽最棒了！」
見女兒這樣說，我松了一口氣。
耐心哄好女兒睡覺之後，我跟老公說。
「這個幼兒園是什麼理念，居然這麼教育小孩！」
老公耐心哄著我：「你好好工作，明天我去找老師說說。」
最近是我事業的上升期，為了下個月的升職，我準備了很久，女兒都是老公去接的。
生了女兒後，老公一直都支持我工作，從沒要求我做全職媽媽。
甚至為了照顧我和女兒，老公選擇做一個自由攝影師。
見老公如此體貼，我心中一暖，順勢靠在老公懷裡感激地說。
「謝謝你，老公，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應該的，這段時間你就安心準備你的事，家裡和寶寶你都不用擔心。」
第二天下班，老公就跑過來告訴我。
「老婆，老師真心向我們道歉了，態度也算誠懇，以後不會再為這事煩心了。」
或許是老公態度強硬，女兒的幼兒園老師張琳發來微信向我道歉。
見如此，我也沒再追究。
每晚洗漱之後，我都會躺在床上看幼兒園家長群裡的消息。
剛好今晚幼兒園下周要去秋遊，群裡正在徵集建議。
大家討論得熱火朝天，十分活躍，每位家長都聊得有來有回。
我也說出了我的建議。
「可以去森林公園，裡面有一大片寬闊的草地，還可以喂天鵝，小朋友們應該會喜歡。」
兩小時過去了，無人回應。
我的手指懸在手機屏幕上，家長群消息正以每分鍾五條的速度刷新。
可我兩小時前發送的秋遊建議依然孤零零地飄在聊天記錄裡，無人問津。
我不S心地又發了一遍，大家還是沒有理我，反而像是沒看見我發的一樣，依舊旁若無人地聊天。
2
我隱隱約約地覺得自己被孤立了，心中升起一股無名火。
我又發了一遍，言語溫和。
「大家覺得森林公園怎麼樣？那裡有個很大的草坪，咱們全班的小朋友去是沒問題的，那麼還可以喂天鵝，孩子們會喜歡的。」
很快，王子豪媽媽回復了。
「我還以為ťű₊林悅媽媽這種事業女強人是沒時間關注群消息的呢。」
我似乎能從這條消息裡看見她陰陽怪氣的臉。
「我每天都會看群消息的。」
王子豪媽媽接著說。
「那林悅媽媽真是受累了，每天上班那麼忙，還要抽出時間看我們這些人嘮家常，真不容易。
「你每天忙著上班，真的會了解孩子喜歡什麼嗎？」
王子豪媽媽是個整天圍著孩子轉的寶媽，朋友圈裡都是孩子，有時候一天能發十幾條，就連王子豪吃了幾口飯這種瑣事都要發上去。
「子豪媽媽，別的孩子我不了解，但我的女兒我還是清楚的。她跟我說過，幼兒園有些小朋友喜歡和她一起看路邊的小動物。我這才提出這個建議。
「我發出來就是想問問大家的意見，並沒有別的意思，這跟我是不是職場女性也沒什麼關聯。」
「林悅媽媽真是貴人多忘事。」
王子豪媽媽突然話鋒一轉。
「上周的烘焙課您又沒來吧？您知道孩子們捏面團時有多需要媽媽陪伴嗎？」
我手指一頓，烘焙課通知分明是上班時間臨時發的。
「我家悅悅說那天大家玩得很開心。」
我盡量保持平靜：「張老師還拍了視頻，不是嗎？」
「視頻裡隻有您家孩子縮在角落呢。」
對方秒回。
「聽說她哭著說『媽媽不要我了』，哎喲，聽得人心都碎了。」
我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上周三，女兒確實紅著眼回家，可她說是不小心摔了積木。
「子豪媽媽觀察得真仔細。」
我敲擊鍵盤的力度幾乎要戳碎屏幕。
「連別人家孩子哭幾聲都要數著？」
張琳的消息突然發進來。
「林悅媽媽，作為班主任，我必須提醒，林悅最近攻擊性很強，今天還抓傷了子豪。」
我渾身血液瞬間凝固，女兒睡前明明說是王子豪搶她的蠟筆。
「事情經過……」
張老師打斷我。
「這是我親眼所見，不過您要是忙，我們可以理解。」
群裡突然炸țŭ⁵出十幾條消息。
「職場媽媽都這樣啦，孩子缺愛才會暴躁。」
「聽說她連家長會都讓老公來。」
「要我說就是自私，生而不養……」
我盯著不斷刷新的惡言，突然發現女兒書包裡總出現陌生零食的真相。
那些笑眯眯遞糖果的全職媽媽，原來早就在孩子堆裡散播「你媽媽不要你」的謠言。
我的手指瘋狂在鍵盤上翻飛。
「就憑張老師的一面之詞實在是太過武斷了！我女兒告訴我，是王子豪先搶了她的蠟筆！」
「你的意思就是張老師冤枉你家林悅？小小年紀就會撒謊，你這個做母親真失職！」
王子豪媽媽一口咬定女兒撒謊。
「真是可笑，我的確拼事業，但我從未因為事業忽略我女兒，相反，一個幼兒園老師卻天天給孩子灌輸不正確的思想，難道就不失職嗎？」
我氣得直接按下語音鍵。
「我的工作是處理進出口醫療器械的業務，這個業務能救活三家社區醫院。而你們……」
我聽見自己聲音在發抖：「在教五歲孩子用眼淚綁架母親！甚至還冤枉她！」
群裡S寂兩秒，王子豪媽媽突然尖叫。
「顯擺什麼呀！你就是貪慕虛榮！」
「是啊。」
我輕笑。
「畢竟我不用靠老公施舍生活費，也不用在家長群找存在感。對了，上個月親子運動會，我也沒見到你老公哦，你不必把喪偶式的婚姻怨氣發泄在我和我女兒身上！」
紅色感嘆號驟然亮起，張老師將我移出群聊。
我冷笑出聲。
不一會兒，我便收到了張琳的私聊。
「林悅媽媽，你真的有些過激了。
「群裡的家長每次都配合班級裡的活動，就您三天兩頭地缺席，我也沒有冤枉您。
「我理解您工作的壓力，但是您實在是沒必要發泄到群裡眾多家長的身上。」
我努力平復自己的情緒，深呼吸一口之後，給張琳發過去一條語音。
「張老師，您拉偏架我也就不說了，我雖然缺席了幾次活動，但我老公是次次都到場的。
「我實在不懂您這種思想是不是和您的成長經歷有關。您是從小沒有父親嗎？所以就一直強調孩子的成長是母親一個人的責任？如果是這樣，我會試著理解您。」
發完之後，我立刻將張琳拉黑，也不指望和她在微信上說清楚，畢竟有些話還是當面說清比較好。
第二天還沒下班，我就接到了老公的電話。
「老婆，寶寶從幼兒園回家就一直哭，怎麼哄都哄不好！」
我立刻請假回家。
還沒開門，我便聽見女兒哇哇大哭。
老公扯了扯我：「怎麼都不肯說。」
我蹲下身子心疼地看著女兒。
「寶寶為什麼哭？可以告訴媽媽嗎？是不是有人欺負寶寶了？」
女兒撲進我的懷裡，緊緊摟著我的脖子。
「媽媽，王子豪說你是壞媽媽，說你不愛我，還說我是大騙子！」
我心中大概知道了，但還是開口問。
「為什麼？」
「王子豪說我騙你說幼兒園的小朋友喜歡去看小鴨子，可是我真的沒有。他還說你隻愛工作，不愛我。」
心中升起一股怒火，這群人太過分了！
我輕輕擦掉女兒的淚珠，女兒又從書包裡掏出一張皺巴巴的圖畫紙，展開的瞬間，我和老公同時倒吸一口涼氣。
歪歪扭扭的蠟筆畫著小女孩被魔鬼抓走，旁邊用拼音寫著「林悅去S」。
在職場上多年練就的冷靜在一瞬間化成了齑粉。
我立刻掏出手機想要打給女兒的幼兒園老師。
老公按住我的手，對我搖了搖頭。
「先別打草驚蛇，明天先去幼兒園看看監控。」
我點點頭，第二天請假特地不去上班。
老公將女兒送進教室，我則直奔校長辦公室。
3
我將女兒的圖畫、群裡的聊天記錄以及張琳給我的道歉截圖一一遞給校長看。
「校長，幼兒園裡某些老師的教育理念實在有違師德，我女兒小小年紀就被同學霸凌，我要求看監控。」
校長一張一張看了過去，臉色越來越黑。
「林悅媽媽，你先別急，如果事情是真的，我一定給你個公道！」
校長跟我一起去了張琳的辦公室。
張琳見我面色不虞地和校長進來，神色肉眼可見地變得慌張了。
「林悅媽媽，你怎麼來了？還有校長，是有什麼事嗎？」
我「啪」地將女兒那張圖畫重重地放在桌上。
「我要查監控！我倒是看看是哪家孩子在我女兒的圖畫本上亂塗亂畫！」
「林悅媽媽，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