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嫩管個屁用,你都脫褲子試過了,不是黃花大閨女了。」
「試了就試了,你要怎麼樣,不要到別出去,能找到這樣的算你們厲害。」
「500 塊錢,再多真拿不出來了,王老哥,看在我們兩口子傻兒子的份上。」
我隻記得這些。
下一個,是王有福。
6.
王有福家離我家很近,我想先回家看一眼、
家鄉的變化讓我瞠目結舌,難以置信,繁華的小鎮襯得我像個幹淨的老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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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看到我這副樣子應該會害怕吧。
我憑記憶來到了家,卻看到了完全意料之外的一棟小洋樓。
我不敢確認這是不是我家了,我被拐時家裡還窮的一佛升天、二佛發愁呢。
我向對門的朱阿婆搭話想打聽一下。
朱阿婆原先特別照顧我,常在家門口塞給我熱乎乎的大包子,讓我上學吃,我考上大學那天,她也樂得不行。
她如今也 80 歲了,看著身體還健壯。
朱阿婆自然不會想到自己面前白發一片的乞丐婆子是她以前常見的水靈丫頭。
「阿婆,對面是汪誠順他們家嗎?」汪誠順是我父親。
朱阿婆搖著扇子,半閉著眼睛回答我說:「是啊,這是汪誠順家,你也是來投奔他們家的,窮親戚是真不少啊。」
我嗯了一聲,我如今面容,不好意思直說我就是汪小玲了,也怕朱阿婆嚇著。
轉身離開之際,朱阿婆很輕蔑地說:「S了閨女倒是全家轉運發財了,窮親戚一波接一波投靠。」
「什麼,小敏S了,什麼時候的事兒!」
小敏是我二妹,我疼愛的二妹。
我乍一大聲地喊叫嚇到朱阿婆,朱阿婆說話直接帶上了怒氣:「小敏都結婚多少年了,S什麼呀,我說的小玲兒,啥也不知道,還親戚呢。」
我?我S了,我什麼時候S了?
肯定是王有福編造謊言騙我家裡人了。
「汪小玲S了是開飯店的王有福來說的嗎?」
「啥王有福,汪誠順說的。小玲兒出去掙錢上大學了,讓車軋S了,在醫院沒救過來,喪良心的汪誠順,沒給小玲辦喪禮,說沒錢辦,轉頭開了個養雞場,咋,你不知道啊!」朱阿婆越說越氣。
我完全發蒙了,父親竟然這麼說。
「阿婆,今兒汪誠順他家人都去哪了?」我木木怔怔地問。
朱阿婆想了想說:「老三耀祖 30 歲生日,一家人出去旅遊了,不知道幾時回來,一家子享清福呢,可憐了小玲兒連個葬禮都沒有。」
我聽著朱阿婆的話向前走,腦子不斷轟鳴,我記起來了,是爹媽讓我去王有福飯店刷碗打工的。
可怕的猜想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我必須找王有福,問個清楚,再結果了他的狗命。
我家姐弟妹三個,汪小玲、汪小敏、汪耀祖。
爹媽自小不太疼我和小敏,對耀祖是百依百順,周圍人家都這樣,我倒沒覺得特別難受。
女孩嘛,總是被輕賤一點。
我考上大學那天,我和我妹都樂瘋了。
爸媽弟弟什麼反應我記不得了,可能他們沒什麼反應。
家鄉變化真大啊,人都用上小靈通打上電話了。
問了好幾個人我才找到王有福的飯店,現在已經是永福酒樓了。
我一進門就被服務員引到座位上。
「吃點什麼?」
「兩個包子。」
「菜的肉的?肉的是牛肉的,今天剛S的牛。」
「菜的。」
我感覺到了服務員上下打量我,發出「嘁」的鄙夷聲。
小鋪子已經變成上下三層的酒樓了。
我半低著頭仔細瞄著一樓的人。
在櫃臺,有人結賬的時候,王有福的大光頭從櫃臺裡伸出來,他腆著大肚子搖晃著蒲扇接過錢,市侩地歡送客人。
服務員過來一臉不屑地對我說:「菜包子都沒了,換點別的。」
「不用換了,不吃了。」我拿著包袱走出來,知道王有福現在什麼樣了,吃不吃無所謂。
王有福現在少說兩百斤,打根本是不可能的。
太陽已經完全落下去了。
真好,這麼多年在豬圈裡我已經習慣黑暗了。
我根本不懼怕黑夜。
我守在王有福酒樓周圍,我把前門後門都轉了個遍,在後門發現一輛大貨車。
我趴在車玻璃上看,裡面有把和王有福白天一樣的大蒲扇,八成就是他的車了。
後院再走一百米是個垃圾焚燒深坑,野草又高又密,全是老鼠,啃食著留在深坑的垃圾,又爬進深坑繼續吃。
此時兩個服務員來倒垃圾,嘴裡不斷地咒罵:「又來他媽桌大的,這得忙到幾點下班?」
「那是老板朋友,老板都陪著呢,你可摔臉子。」
老板應該就是王有福了,我可以等。
我已經一天沒有睡覺了,可我睡不著,強烈的仇恨使我格外清醒,秋末的冷風讓我更加憤怒。
夜完全深了,酒樓還有二樓一間屋子還亮著燈。
我發現大貨車的車廂門是可以打開的,沒有關。我進去巡查了一下,車裡全是菜。
駕駛座的車門打不開,但是車窗是開著的,我爬了進去,蜷縮在裡面。
二樓的燈滅了,我壓著耐心等著。
包袱被我撕成條狀,擰成一條繩。
千萬要是王有福啊。
果然,王有福腆著大肚子出來了,他喝了酒,滿面通紅,油漬麻花的光頭在黑夜裡暗暗發光。他打開車門,爬到駕駛座,打了個長長的嗝。
我拿著石頭,狠狠砸向了他的頭,一下就暈了,出血了。
幾十年的農活兒,讓我力氣變得不輸男人。
逼問還得要別的東西。
我從王有福身上摸出了一串鑰匙,挨個試了一次,找到了開酒店後門的鑰匙,我進了廚房,翻了一通,拿了把切熟肉的尖刀,刀鋒我用磨刀石搓了兩下。
我在廚房裡像野獸一樣地吃了一遍東西,吞咽感使我回憶起吃豬食、喝髒水的場景,眼睛睜得大而猩紅。
拿了瓶水,我又回到車上。
用布條繩子把王有福的脖子綁在車座子上,空的地方可以塞進我的手,他兩手被我固定在方向盤上。
我噴了口酒,頭上的傷口讓王有福瞬間清醒。
刀鋒直直地抵著他的喉嚨。
我面目猙獰看他叫了第一聲後,毫不猶豫地一刀扎進了他的大腿:「再叫就是脖子。」
其實我不怕他叫,這個點,沒人會Ṱū́⁹聽到。
隻是怕吵。
「我不認識你啊,你要是要錢去酒樓裡拿,隨便拿,把我放了我當今天沒這回事。」
「我可認識你啊,有福叔,二十多年啊。」
「你是誰啊?」
「汪小玲啊,18 歲嫩著的汪小玲啊,學生妹,記不得了,該長長記性。」
尖刀又一下插進王有福的大腿,血濺得老高,王有福像豬一樣喊叫著救命。
又一刀,好像碰到了骨頭,我旋轉刀鋒,他差點昏S過去。
「你當年怎麼想到打我的主意的?」
「小玲啊,我是畜生你……饒我一命,不光是我啊,你家裡……先來的人。」
我頭皮發麻,忽然全身的雞皮疙瘩都站了起來:「我家來了誰?」
王有福龇牙咧嘴地說:「你爹娘哇,說耀祖在外邊打殘了人啊,要,要,兩百塊的賠償,沒有錢,說你上大學還得花錢,知道我有村裡的門路,來打聽買一個女人多少錢。」
「然後呢?」我問道。
耀祖打人的事我知道,77 年在技校和別人搶妞,我隻知道耀祖打架掛彩了,再問別的爹媽就不說了,原來在這防備著我。
「然後呢?」
「過了半月你爹媽又來了,說讓我找人家定價錢。」
「賣我的錢,怎麼分的?」
「我留了五十,剩下的……,給你爸媽了。」
又是一刀。
「留了一百!」
我苦笑著,我甚至希望這不是真的,哪怕賣我是王有福自己的主意也好。
我沒有家了。
我用刀把狠狠重擊了他的腦袋,在他意識不清之際緩慢而穩當地把刀插進他脖子,這樣不會濺我一身血。
王有福不斷噴血,我把他那邊的車門打開,割斷繩子推了下去。
血淋淋的屍體倒地,一群老鼠蜂擁而至。
啃食屍體的吱吱聲讓我痛快不已。
秋末的老鼠果然狠毒。
7.
我換了衣服,席卷了飯店的錢,找了個不用身份證的破賓館睡了。
我以為我沉睡很久,但是我隻睡了四五個小時。
我拿起大包袱出去了,住地距離王有福酒樓不遠。
竟然還沒有公安發現。
我向家裡走去,我真的很想看看耀祖的生活。
賣了我,耀祖應該很舒心。
舒心是要付出代價的。
可是耀祖和父母還沒有回家,我想去看看小敏。
沒辦法,我又去打聽小敏的住址。
小敏嫁得不錯,住得也近。
我徒步走了三裡多路,看見了小敏家的大院子,真的很漂亮。
欣慰小敏嫁得好同時我突然背後發涼,小敏會不會和賣我有關系?
應該不會吧。
我看見小敏走出來了。
小敏身後的應該是她兒子和老公,小敏瘦瘦高高,挽著烏黑發亮的頭發,白淨整齊,橘黃色的小飛袖上衣,米白色的半裙襯得皮膚更加光滑白皙。
我和小敏是差兩歲的親姐妹啊,而我如今……
小敏一家子進了洗浴中心。
我快跑了兩步,看見小敏被引進了一間單人房。
服務員伸手把我攔住了,眼神很明顯,嫌我穿衣寒酸人也寒酸。
我從包裡掏出幾張鈔票,塞到她手裡,多少錢我不在意,那些都是王有福酒樓裡劃拉來的髒錢。
我自顧自走進去,小敏進了 109。
我站在門口,莫名其妙地開始發慌。叩響了門之後,小敏問我是誰,到嘴邊的那句姐姐換成了打掃衛生的。
小敏開了門,語氣中好大不滿:「都要開始洗了還有人打掃,打掃完快走,水一會該不熱了,你們這得給我退錢啊!」
「小敏。」
「你誰啊你還知道我名兒?」
「小敏,我是姐姐啊。」
小敏愣住了,我看見他瞳孔放大,眼裡的蔑視不屑轉變為驚恐慌張,這坐實了我的猜想——
爸媽賣我的事小敏是知情人。小敏知道我這麼多年都沒S。
「妹啊,爸媽賣我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得跟我講清楚。」
小敏大叫一聲,幸而洗浴的屋子是密閉的。
汪小敏想奪門而出,我握住門把兒給了她一個大嘴巴。
幹了二十幾年農活的人手勁真大呀。
小敏哭了,我也哭了。
比起惡人的加害,親人的殘忍更讓我痛不欲生。
狹小的空間裡,我呼嘯著捶打著妹妹,兩個人都在哭,妹妹撓花了我的臉和脖子,場面詭異又瘆人。
「姐啊,不能怨我啊,是爸媽說要賣你的,我聽見了又能怎麼樣啊,家裡能讓我做主嗎?」
「那你為什麼連告訴都不告訴我?知道了至少我可以逃跑。」
「你跑了咱爸不就賣我了嗎?」
原來如此啊,我真心疼著的妹妹啊。
我拿出S王有福的尖刀,看著小敏:「妹啊,我後悔疼你了。」
我用刀柄打向小敏的後腦,卻下不了狠心的補一刀了。
天旋地轉,小敏明明就躺在那裡,但是我聽到她一次次地喊我姐姐。
我把沾血的外衣脫下來,蓋在小敏身上。
離開洗浴中心,路過門口吵鬧的人群,我聞到一股濃密的汗臭味,還有血腥味,但是我覺得血腥味似乎深入了我的內裡。
我看到了警車,一連串的警車,有的向王有福酒樓方向開去,有的從那裡駛離。
8.
我回到爸媽家,大門還沒開。
他們還沒回來,我嚼著幹硬的饅頭思索,我該怎麼和爸媽耀祖說第一句話,
造成我二十二年屈辱困頓驢馬生活的罪魁禍首啊。
正門關著,而且對面還有朱阿婆一家子和好幾戶鄰居,進去肯定會被人留意。
我擠到鄰居與爸媽樓之間的縫隙裡,那是一道排水溝,我比量了下,可以讓我很勉強擠進去,從庭院的牆我可以翻過去。
牆上用水泥立起了一排細密的碎玻璃碴子,是防小偷翻牆的。
我把布撕成大塊布片兒,纏在手上。
布條不夠,我摻了兩把狗尾巴草在手上。
狗尾巴草長得齊腰高,秋末正好脫水枯萎了,枯草變得有韌勁了。
我撿了半塊紅磚,我猜我可能需要用紅磚把玻璃碴子打掉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