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成王的發妻，卻在他登基後被他關進了冷宮。
八年後，他終於來看我，見我容顏依舊，有些愣怔，復而又恢復了冷漠的語氣：
「隻要你肯把皇後之位讓給容兒，我可以讓你坐上貴妃的位置。」
我的孩子也鬧著叫：
「陪我長大的是容妃娘娘，她才是我想要的娘親。」
我主動關上了冷宮的門。
他以為我不離開是為了他們父子倆？
天真，他們不過是我的劫數，如今時間快到了，我也該回到我高高在上的位置了。
Advertisement
1
穆景瀾到冷宮來之時，我正在給自己種的菜澆水。
成了冷宮棄妃之後，我隻能素面朝天，荊釵布衣。
看到我之時，穆景瀾一愣。
他的身邊站著一個衣著貴氣的小公子，雖然還沒長開，但也能看得出來長大之後是一個鮮衣怒馬的少年郎了。
如果我沒認錯的話，那好像是我兒子。
隻是我兒子的另一邊，站著一個雍容華貴的女子。
不知情的人看來，這就是整整齊齊的一家子。
穆景瀾往前走了一步，似乎是想靠近我。
可是在看到我手中拿著的小鋤頭之後，他有些嫌棄地後退了一步。
倒是我忘了，如今穆景瀾可是皇上了，身份高貴。
「看來你在冷宮過得挺自在的。」他的目光落在我手中的小鋤頭上，「倒是重操舊業了。」
這話由穆景瀾說出來，倒是十分諷刺。
我淡淡回應：「託皇上的福。」
若是從前，穆景瀾這麼跟我說話，我怕是要難受得輾轉反側。
如今倒是沒什麼所謂了。
見我面上沒有絲毫波瀾，穆景瀾有些不滿。
他沒來得及開口，沈容兒就開口了。
「姐姐可還在怪我當初搶了你的藥材？」沈容兒一雙柳葉眉似蹙非蹙，眉眼帶著淡淡的憂愁，可一雙桃花眼卻含情脈脈，欲說還休。
不愧是京城第一美人。
難怪把穆景瀾迷得五迷三道的。
「我也不知我的病情來得如此兇險，若是知道那是姐姐用來給百姓們解瘟疫的藥材，容兒就是S也不會用的。
「好在姐姐厲害……」
呵，好在我厲害，以我自己的心頭血為引，才研制出了解瘟疫的方子。
隻是就算如此，還是S了很多人。
最後，我被穆景瀾以辦事不力為由，送進了冷宮。
到現在，穆景瀾都以為我是為了和沈容兒拈酸吃醋，所以才那麼遲把方子拿出來。
隻能說，沈容兒這招確實有用。
她一這麼說，穆景瀾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起來了。
「都這麼久了，你還不肯認錯？
「隻要你肯把皇後之位讓給容兒，我可以既往不咎，並且封你為貴妃。」
我隻覺得十分可笑。
真以為我稀罕這什麼皇後之位？
沒等我回答，就聽到我十月懷胎生下的兒子脆生生地說：「陪我長大的是容妃娘娘，她才是我想要的娘親。」
沈容兒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我隻覺得十分無趣。
倒不是說沈容兒的手段有多高明，不過是對付這對蠢鈍如豬的父子剛好夠用罷了。
我放下了手中的鋤頭，拍了拍身上的灰。
「滾出去。」
聽到我的話之後，穆景瀾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穆君祁大聲衝我呵斥：「你果然是個惡毒的女人！我沒有這樣的娘親！」
我不怒反笑：「如果知道你長大後會這樣，不用等到你出生我就喝碗紅花墮了你。」
說完之後，我舀起一旁的糞水潑了過去。
晦氣。
真以為我不離開這個破地方是舍不得這一大一小倆耳朵中間夾大棗的玩意兒？
2
我原是天上的神明，是混沌初開之際，便存在的古神。
我會下凡，是因為老君說我雖有濟世匡民之心，卻不通人性。
於是我被抹去了記憶，下凡歷劫。
這一世，我是出身農戶的普通女子。
其實也不普通，因為我娘是隱居的神醫，而我承襲了她的一身醫術之後，她便雲遊去了。
我在家的後山，救下了穆景瀾。
按照穆景瀾的說法，那便是我一個沒見過世面的村姑，自然是不可自拔地愛上了穆景瀾。
娘說，雖然大夫要濟世救民，可就算是救人，也是要報酬的。
否則人就會覺得你的醫術不值錢，自然也不會看重你。
我問娘，若是遇上沒錢的呢？
娘說，那就讓那個人以身相許。
我聽得懵懵懂懂，不過娘這麼說，一定有她的道理。
於是我讓穆景瀾以身相許，跟穆景瀾成了親。
我不知道，原來穆景瀾居然是流落在外的王爺。
後來我跟著穆景瀾輾轉四方，跟他手下的戰士們同吃同住，去過苦寒的北境，到過蟲蟻遍地的南蠻，最遠跋涉到了黃沙漫天的西域。
路途上，不管是誰頭疼腦熱，都是被我醫治的。
可我沒有跟娘說的那樣，收他們報酬。
因為穆景瀾說，我是他的妻子，自然是要為他分憂的。
我覺得他說得好像也有道理，於是便任勞任怨地當他的軍醫。
後來，穆景瀾成了皇帝，我理所當然成了他的皇後。
隻是我不知道，原來穆景瀾在京城，有一個青梅竹馬，便是丞相之女，沈容兒。
我看到了穆景瀾抱著沈容兒，說是我脅迫他娶我的，他怎麼可能會喜歡一個如此粗鄙的鄉村醫女。
我有些怔忡。
我是在治好了穆景瀾之後，才提出的要求。
若是他不同意，拒絕便是，左右他一個大男人，難道還會怕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
隻是沈容兒卻輕易信了穆景瀾的話，認為是我橫刀奪愛。
穆景瀾為了安慰沈容兒，在我的封後大典當天，以妃嫔之禮把沈容兒抬入宮內。
所有人都知道，我不過是一個不受寵的皇後。
彼時我正懷著孩子，沈容兒來同我耀武揚威，說自己有身孕之時，我還不覺被挑釁，反而問她：「妹妹也懷孕了？真是雙喜臨門啊。要不要我幫你把脈？」
沈容兒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她不可置信地看著我的肚子，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當天晚上，穆景瀾就過來質問我，到底跟沈容兒說了什麼。
我實話實說。
穆景瀾的臉色在知道我懷了身孕之後稍微好看了一點，但不多。
「懷孕了就安分待在你的鳳儀宮。」
我正想說是沈容兒自己來找的，便看到穆景瀾拂袖而去。
3
在當上皇帝之前，穆景瀾不是這樣的。
他會幫我跟著我一起上山採藥，然後下山拿藥材跟村民們換糧食的種子。
平心而論，在穆景瀾真的當上皇帝之前，我覺得他應該可以當一個好皇帝。
他每輾轉一個地方，便會了解那個地方的風土人情、糧食收成和稅收幾何。
甚至他看到那些因為戰亂或是飢荒的流民，都會大發善心，讓我幫忙照顧或者醫治。
久而久之，他在百姓之中的名聲越來越大。在百姓之中，成王的民心，比皇帝來得重多了。
民心向背一向是一個王朝能否存續的關鍵。
哪怕穆景瀾的民心，是靠著我不分日夜地幫他操勞。
但所有人都覺得，夫妻就是一體的。
我不懂是不是如此，既然世人這麼說，或許也有他們的原因。
他們都說，穆景瀾這是娶了一個賢內助，可以幫他做這麼多事情。雖然不精通琴棋書畫，可這樣的女子，身為正宮倒也不算辱沒了穆景瀾。
為什麼女子就要學琴棋書畫呢？就算我學了琴棋書畫又如何？
且不說我會不會醫術，那些學了琴棋書畫管家女紅的女子，來當正宮，也不一定比我差，而我，也不一定就不如她們。
隻是女子的價值總是要以看能否給男子帶來些什麼為衡量標準，終究是有些令人貽笑大方。
我曾問過穆景瀾這個問題。
他看我的目光十分深邃。
「難道小胭是想學前朝太後，牝雞司晨？」
我搖頭。
我甚至覺得牝雞司晨這個詞都十分可笑。
他們大抵是沒讀過老君在凡間的分身寫的《道德經》。
【谷神不S，是為玄牝。玄牝之門，是謂天地根。】
若無女子生育他們，他們哪有機會在世上揮斥方遒？誰都是從女子腹中出來的，女子懷胎十月誕下這群東西，可不是為了讓他們背義忘恩，對著女子指點江山的。
穆景瀾隻揉了揉我的頭。
「你常年在山上，對這人情世故了解甚少，沒事，我會慢慢教你的。」
可從這時開始，我便對穆景瀾有了莫名的抵觸，究竟為何，我也說不上來。
於是我漸漸把目光從穆景瀾身上轉移到了我救下的一隻瘸了腿的狸奴身上。
我喚它吉祥，因為它帶著我，找到了兩株珍稀的藥材。
這藥材，是後來城中瘟疫的藥引。
而吉祥，被我救下之後，便一直都跟在我身邊。
4
吉祥是我在塞北的一叢枯掉的矮樹裡救下的。
彼時它還未睜眼，大抵是被丟下了。
我便一家一家地走過，從牧民的家中借了羊奶，一點一點喂大了吉祥。
比起穆君祁，吉祥才是我一點一點帶大的小孩。
吉祥是我的小福星。
因為它，軍營裡的糧草沒有再遭過老鼠。之前有敵軍派來的探子，也是吉祥守夜時發現的。
軍營裡的人都笑著稱它是吉祥小將軍。
吉祥通人性。
它會叼兩朵花給丈夫在戰役中犧牲的大嬸子，會在我忙的時候幫我在營帳門口守著，會戰士們打完仗休整之時，去蹭蹭他們。
一晃日子就過了五年。
吉祥也從當初的那隻小貓，長成了雄赳赳氣昂昂的大貓。
我也跟著穆景瀾回到了京城。
穆景瀾剛繼承大統之時，幾乎沒有空想起我這個跟著他南徵北戰的發妻。
但我知道，他會在下朝之後，吩咐御膳房給沈容兒送去上好的血燕、華美的衣裙、昂貴的首飾。
而我的宮殿，冷冷清清。
一日三餐雖有宮人送來，可他們卻不知曉我的身份。
畢竟傳言雖說我是穆景瀾的發妻，但穆景瀾開口之前，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剛好我樂得清闲。
於是我帶著吉祥摸清了宮中的所有角落。
我們發現，除了御花園，就隻有冷宮的土壤最是適合給吉祥種小草兒。
一直到朝臣催著穆景瀾立後，穆景瀾才想起我。
於是他潦草地給我封了後，便緊鑼密鼓地開始商量著選秀一事。
穆景瀾在養心殿皺著眉：「可小胭不懂得操持這些事情，朕看來，還是要先讓能主理六宮事務的世家女子入宮為好。」
我抱著吉祥，翻了個白眼。
直接說想把他那小青梅納入宮中得了唄，這麼虛偽，也是人情世故？
沈容兒終究是入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