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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入局 3501 2025-08-19 16:4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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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在這裡逞什麼英雄?


     


    為了我,不值得。


     


    男人似乎一眼就看穿我的心思,笑意更濃。


     


    「姑娘俠肝義膽。」


     


    「隻不過——」


     


    「這裡你顧得住,蘭花巷呢?」


     


    他一步一步逼近我。


     


    「你S的是我最好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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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會讓手下,好好款待你的朋友。」


     


    我的臉色在剎那間凝固。


     


    他卻好像十分滿意。


     


    兇狠地狂笑起來。


     


    「對,對。」


     


    「就是這樣。」


     


    「讓我看看傳聞中的鬼匠和第一S手的後人,到底有幾分能耐!」


     


    14


     


    鮮少有人知道我娘的身份。


     


    她曾經是武林中令人聞風喪膽的刺客。


     


    繡花飛針和蝴蝶雙刀出神入化,一擊必中。


     


    在與父親結為連理後,她拋下曾經在江湖中的一切,隨父親追隨那個他們以為的明君。


     


    某次S裡逃生,她雖然撿回一條命,卻頑疾纏身,終生不愈。


     


    小時候我還不懂,娘為什麼要逼著我舞刀弄槍,明明她自己咳出血來,卻還是堅持手把手教我,那是她唯一對我嚴厲苛責的時候。


     


    長大後明白了,也來不及了。


     


    我轉身回了豆花鋪子裡,從案桌下取出塵封多年的鏽劍。


     


    朔風獵獵,卷起衣袍,長劍破空,氣勢如虹。


     


    面前的人倒下了。


     


    血蜿蜒到腳邊。


     


    臨S前還在瞪著眼睛看向我。


     


    「你留不住的,顧瑟,你到最後什麼都留不住。」


     


    我又補了一劍。


     


    然後在早已空蕩蕩的長街上冒雨狂奔。


     


    無盡的愧疚痛苦幾乎將我灼燒殆盡。


     


    為什麼?


     


    為什麼要隱忍?


     


    為什麼不早點搬家?


     


    為什麼這樣卑微如蝼蟻般活著?


     


    為什麼連我最後在意的東西也要被人毫不留情地踐踏?


     


    我在夜色中拼了命地狂奔,將輕功逼到極限。有溫熱的淚不斷湧出,很快被冷風吹幹。


     


    傘早不知拋在何處,隻聽鬢間的流蘇相撞,叮叮當當,和急風驟雨混雜在一起,全是奪命的鼓點。


     


    不要。


     


    不要。


     


    我才剛剛有了自己的夫,我才收了大家的喜糖呢,我隻是想成家。


     


    別這麼殘忍。


     


    15


     


    蘭花巷子裡安靜如斯。


     


    血,大片的血從我家半掩的柴門下蜿蜒流出。


     


    是雨水也無法衝去的腥氣。


     


    裡面卻無半點動靜。


     


    慘叫聲,掙扎聲,求饒聲,兵刃相接聲。


     


    什麼都沒有。


     


    指尖顫抖,我咬著牙猛地一推。


     


    這場圍攻院子的廝S已經結束了。


     


    枯樹旁、石道上、菜園子裡全是橫七豎八的屍身。


     


    驟雨將息,寒風凜冽。亭中隻站著一人,如火的紅喜袍被夜風獵獵吹起,翻滾著浸透的猩紅色。


     


    而他手執斷劍,長發一半散落下來,在幾盞撞翻的燈火中,我看清了那雙墨玉般的眼瞳被白綢蒙上。


     


    阿清的劍懸在最後一個人的頭頂上,氣場森寒壓迫。


     


    哪還有平日裡謙和軟弱的模樣?


     


    「孤說過,敢碰她的人,孤一個也不會放過。」


     


    「宸王的命早晚要取,今日便拿你祭旗。」


     


    隨後不等跪著的人求饒,幹脆利索,一劍封喉。


     


    而我,剛剛踏入院中。


     


    男人微微側過臉。


     


    似乎在分辨著聲音,隨後輕聲問道:「娘子?」


     


    我跨過了滿地橫七豎八的屍體。


     


    曾經熟悉的街坊鄰裡戰戰兢兢地跪了滿地。


     


    朝著阿清的方向。


     


    不,不對。


     


    如今應該叫他清平。


     


    被廢黜的太子殿下,李宴寧。


     


    加冠之年被聖上賜字清平,謂天下太平,海晏河清之意。


     


    傳聞他五歲詩詞歌賦倒背如流,七歲可談史問政,十二歲入軍營。


     


    像是蒙上天厚愛垂青,一切的天賦和卓然才氣都給了這個少年郎。


     


    隻是不知道為什麼,曾經皇帝最器重的嫡長子,一朝被罷黜,流落至此。


     


    我勾了勾嘴角。


     


    良久,悵然苦笑。


     


    「殿下何故欺我?」


     


    16


     


    李宴寧似乎有些慌了。


     


    「我不是,我……」


     


    他伸出手想要扯我的手腕,就像曾經無數次那樣。


     


    但是被我不著痕跡地避開了。


     


    「原來,不是殿下眼盲,是我心盲。」


     


    我後退著拉遠與他的距離,然後恭敬行禮。


     


    「多謝太子殿下出手相助。」


     


    一面給那些無辜的鄰居松綁,示意他們離開。


     


    做完這一切,我抹了把臉上混著淚的雨水,進屋收拾行囊。


     


    這些日子的溫存美好恰如大夢一場。


     


    如今夢該醒了。


     


    再度推開木門時,卻見到李宴寧端正跪在階前。


     


    那樣目下無塵的美人如今卻折腰跪拜。


     


    仿佛高țŭ̀⁹臺神明虔誠叩拜唯一的信徒。


     


    我心底酸澀,搖了搖頭。


     


    「殿下,算了,何苦折S我。」


     


    「您步步為營,心思缜密,舍得下身段,隻可惜找錯了人。」


     


    他叫我的名字。


     


    「顧瑟。」


     


    「你信我。」


     


    「我是來幫你的。」


     


    我將行囊背在肩後,笑了:「太子殿下,這裡隻有柳瑟瑟。誰是顧瑟?」


     


    他揚起臉來,目光堅定:「你。」


     


    「我早就不記得了。」


     


    「你記得。」


     


    他執拗地攔住我的去路:「要我提醒你嗎?」


     


    「你的父親顧行白是開國之重匠,當年修建先皇陵,後任工部尚書,傳聞他一雙巧手奪天工。


     


    「你母親曾為朝廷招安為大內密使,無論什麼機密都如探囊取物。


     


    「偏這二人又結為連理,樹大招風,功高震主。所以皇帝下定決心要除之而後快。


     


    「於是,顧家以叛國欺軍、結黨營私之罪,滿門抄斬。」


     


    李宴寧沒能說下去。


     


    因為他被我用鏽劍抵住喉嚨。


     


    我聽到自己的聲音裹挾著濃烈的血腥氣,止不住地顫抖:「我說過,我忘了,所有的事情早就忘了。我隻想活下去,哪怕像狗一樣活下去。」


     


    「親生父母血海深仇也能忘?」


     


    我紅了眼眶,點頭:「對。」


     


    李宴寧的目光反復逡巡,像是在確認我不是說氣話。


     


    隨後愴然苦笑。


     


    我也跟著笑了起來。


     


    屋子裡回蕩著我倆交織在一起的笑聲,又好似哭聲。


     


    「顧瑟,你當真沒有心!你身為鬼匠後人,卻無半分傲骨!虧他生前曾將你視若掌上明珠,你怎麼配?」


     


    我毫不留情,反唇相譏:


     


    「我才不要步我父親的後塵!你們都說他是忠臣,是鬼才,可他辛辛苦苦一世最後落得個什麼下場?


     


    「殿下您不也自命不凡嗎?又怎麼會被驅逐出宮,在這裡受我這般折辱?」


     


    「這世道本來就是皇權在上、一手遮天的,本來就是官官相護、為虎作伥的,千百年來從未變過!


     


    「隻是你們認不清,你們不甘心,還想拖我下水!」


     


    李宴寧氣得肩膀劇烈顫抖。


     


    垂下的發絲被水濡湿,滴滴答答地順著肩淌下。


     


    嘴唇讓他咬得徹底沒了血色。


     


    那雙似灰似墨的眼眸像是山雨欲來的深潭,有什麼醞釀著要涅槃而出。


     


    這一整條蘭花巷連著的四合院都是生意人。


     


    白日裡支攤的支攤,進貨的進貨。


     


    唯有到了深夜陸陸續續歸來,才會有人搭話闲聊。


     


    租稅又漲了,有人交不起錢吊S在衙門口。


     


    鄉下的稻田遭了洪水,農戶易子而食。


     


    某縣丞娶了多少房小妾擺流水宴,剩下那些喂狗的都是稀罕物……


     


    李宴寧,其實這些聲音你都能聽到,對嗎?


     


    可是,若連一朝之太子妄圖撼動都會引來S身之禍,誰還敢不自量力?


     


    亂世將傾,凡人不過蜉蝣罷了。


     


    「顧瑟。


     


    「是你告訴我,生S除外,萬事皆有轉圜之機的。」


     


    他說。


     


    「現在,我也告訴你——」


     


    那雙深藏鋒芒的眼眸在剎那間流轉出驚人的光彩。


     


    仿佛天地之間的書生意氣、揮斥方遒皆在其中。


     


    「身為東宮儲君,食萬民俸祿。


     


    「我絕不會讓陰險狡詐之ṱű̂₌徒得到這個天下!」


     


    17


     


    李宴寧離開了。


     


    穿著那身被血汙浸透的喜袍。


     


    他的眼疾治好了,自然也不再需要我了。


     


    或許原本想要拉我入他麾下,隻是我這人實在冥頑不靈。


     


    如此分道揚鑣也好。


     


    我將那些銀子散給了街坊鄰居。


     


    隻留了一點,夠我趕一輛馬車離開這裡。


     


    我抱起沉甸甸的有福,交給了丁四。


     


    「四叔,拜託您了。」


     


    他咂了咂嘴,嘆氣:「非走不可?」


     


    「我留下來隻會連累大家。我不想。」


     


    「說句不該說的話,我們這些老家伙冷眼瞧著,太子殿下對你也是一片真心。」


     


    我最後撫摸著有福金燦燦的皮毛,笑了。


     


    「帝王家的真心,是最能不算數的。」


     


    馬車駛過長街,駛入窄巷,車轱轆滾過的枯葉發出脆裂的聲響。


     


    我在車上閉了眼睛。


     


    其實我騙了李宴寧一件事。


     


    那晚長街不是我們的第一次相遇。


     


    在顧家被屠戮殆盡的半年之內,皇帝仍未曾放下戒心,屢次派人探聽追S。


     


    我曾經誤打誤撞進一家茶樓,那裡是清貴人家公子或官員闲聊常去的地方,我想今日若是真的窮途末路,我就拉上所有人陪我一起S。


     


    那時,李宴寧身著圓領繡鶴白袍,頭戴玉冠,墨發三千,恍若謫仙臨世。


     


    他大抵是在等人,面前擺著一盤殘棋。


     


    我幾乎是撲到了對面的空位上,然後撞入那雙如琉璃般的黑瞳中。


     


    朝他投去慌亂祈求的眼神。


     


    追兵紛至沓來,一桌一桌搜尋過去,有人持刀恭恭敬敬候在帷幕之外,低聲道:「殿下,茶樓內混入亂臣賊子,可否……」


     


    男人隻是輕輕一笑。


     


    如昆山碎玉,清泉激石。


     


    「該你落子了,怎麼,想抵賴不成?」


     


    我顫抖的手舉著黑子,落入棋盤之中。


     


    隨後,便聽李宴寧淡淡道:「你們既懷疑孤的棋友是亂臣,那孤自然是叛軍匪首了,不如從我搜起。」


     


    簾外人慌亂跪地,連連叩首。


     


    「屬下不敢!請太子殿下恕罪!」


     


    直到腳步聲離去,我的心跳仍然急促紊亂。


     


    少年太子面如美玉,色豔春花。


     


    「既然入了局,便陪我下兩手棋再走吧。」


     


    我遲疑。


     


    「殿下為何護我?你我之前從未曾見過……」


     


    他澹然舉眸。


     


    「我可以用心。」


     


    ……


     


    18


     


    昔日種種如鏡花水月。


     


    馬車忽然顛簸,我猛地驚醒。


     


    「哎,你這小孩兒怎麼在大街上亂跑啊!仔細著!」


     


    前面趕馬的車夫厲聲斥責。


     


    不多時,車簾一角被掀開了,一個髒兮兮的小男孩朝我伸開手掌心。


     


    上面靜靜躺著枚秋香色繡黃鶯的荷包。


     


    我瞳仁緊縮,呼吸驟停。


     


    那是……


     


    那是柳時鶯的荷包。


     


    我隻從牙縫間擠出來兩個字。


     


    「去哪?」


     


    那小孩指了指醉月樓的方向。


     


    「哎,姑娘,您不出城了?這眼見天擦黑,城門可是要落鎖了!」


     


    我最後回頭看了一眼雲中的月亮。


     


    彎如勾,冷似刀。


     


    今夜並非圓月夜。


     


    小時候我最喜歡圓圓的月亮了。


     


    月圓就是初一或者十五,娘會牽著我的手,帶我去吃豆花呢。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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