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輕輕攬住高晴瘦削的肩膀。
「陸錦城真不是個東西！！！他爹的！真是腦殘！」
「所以乖乖，別想他以前那點破事了。」
「來，我們看看他留下的這幾張破紙，看看有沒有什麼好東西。」
高晴原本是不想籤的。
但我還是哄著她籤了。
憑什麼不要！
她要是不收，以後萬一讓那個夏淼佔上半點兒便宜，我都能被膈應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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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就陸錦城那個腦子和人品。
我也覺得他配不上這樣的財富。
16
又一次檢查過後，醫生讓我去辦公室聊聊。
基本上每次去，都會收到高晴病症惡化速度加快的消息。
從原本的半年，到三個月。
那這次呢？
我簡直不敢想。
甚至心理抵觸。
想著我如果不進去，是不是就不會有噩耗。
我心裡針扎一般刺痛，蹲在醫生辦公室門口。
胡亂打開了手機搜索：
有沒有粉色骨灰盒推薦？
還沒等我找到結果，就被醫生抓包了。
「诶？怎麼不進來？」
我搓了搓臉，麻木地跟著醫生進了辦公室。
「是這樣的，病人目前的情況不容樂觀。」
「但……」
「我這裡有個好消息。」
「我老師帶領保密團隊一直主攻這個方向，昨天他們團隊已經有成果公布了。」
「雖說還不能達到根治的效果，但延長她二十年的壽命是不成問題的。」
「我已經聯系到我老師了，可以讓高晴成為第一批接受治療的病人。」
醫生後面的話我已經聽不清了。
腦袋裡像是瞬間炸開了鍋，「嗡嗡」的聲響充斥著我整個耳道。
淚水更是不受控制地奪眶而出。
我的眼前逐漸模糊不清。
我「噗通」一下跪倒在醫生面前，瘋了一般地給他磕頭。
「謝謝你，醫生，謝謝你！」
醫生沒想到我會有如此激烈的舉動，連忙拉我起來。
走出醫生辦公室的時候，我又哭又笑，整個人的狀態有些瘋癲。
被拒絕復婚後仍不S心的陸錦城捧著花跟我撞了個正著。
他震驚地看著我：「媽？你瘋了？」
我拍了他一巴掌，流著眼淚笑著說：
「是是是，我高興到瘋了！」
在我將好消息告訴陸錦城後。
他驚喜了一瞬，但隨後，他徑直走進了醫生辦公室。
看來，跟突然奇跡有了治療方法比起來。
他更傾向於是我瘋了。
17
陸錦城從醫生辦公室走出來後，開心到瘋掉的不再是我一個人。
我們沒有將好消息瞞著，而是原原本本地告訴了高晴。
畢竟，一個積極良好的心態，也有利於病情的恢復。
「真、真的嗎？」
高晴不可置信地確認了一遍。
她長時間因病痛折磨蒼白的面色在此時紅潤起來。
即使她沒有多說話。
我也能感覺到她的雀躍與希冀。
「二十年。」
「二十年！」
高晴笑了起來。
重新燃起了對未來的希望。
我坐在她的病床邊，高晴輕輕將腦袋依偎在我肩膀。
嘰嘰喳喳地說著話。
「對了媽！我們不是還沒去雲南嘛！」
「等我病好了，我們去蒼山洱海，去古鎮古街。」
「還有……我想看一次雪山日落。」
我拍了拍她枯瘦的手，一起憧憬。
「好好好，我們都去，如果想，我們在那定居也可以。」
陸錦城突然湊過來。
「那我呢？」
我、高晴：「……」
見沒人願意搭理他。
他自己給自己找補。
「沒關系的，我已經明白了世界上對我來說最重要的是什麼，我會好好彌補，繼續追求，直到你能重新接受我。」
這些日子，陸錦城做了許多事。
為表決心，他把夏淼開除了，跟那些狐朋狗友全都斷了聯系。
他的大部分財產，也都轉到了高晴名下。
事無巨細地照顧著高晴。
他的一舉一動高晴都看在眼裡。
但她還是沒有答應陸錦城復婚的請求。
18
高晴的手術很順利。
恢復情況也不錯。
為了不佔用醫療資源，陸錦城把高晴轉到了坐落於城市近郊的療養院裡。
這座療養院是陸家公司新修建的，醫療設施堪稱一流，比嘈雜的醫院中更適合病人的休養。
高晴恢復的情況越來越好，漸漸停了藥。
我就跟她計劃著，過兩天就買機票飛去雲南。
還能趕上雲南的火把節。
等參加完火把節，我們再去看爬雪山，看落日。
陸錦城坐在一旁安靜地聽著，等我和高晴計劃得差不多後。
他直接給我們訂好了機票和酒店。
當然。
還有他自己的那份。
他要跟著就跟著唄！
高晴沒意見，我自然也不會說什麼。
看著陸錦城今天新拎來的果籃，我從裡面挑了一個又大又紅的蘋果出來。
握著小刀把蘋果削成小兔子的形狀。
陸錦城看見了，纏著我讓我教他。
信誓旦旦地保證，說他學會以後天天給高晴削。
我嫌棄地看他一眼，把水果刀遞給了他。
「行行行，你來你來。」
陸錦城削小兔子的樣子小心又笨拙。
他把削出來的第一個遞給了我。
「這個不好看，給你吃。」
我頓時瞪大了眼，這臭小子！
「等我削個好看的給高晴。」
高晴依靠著枕頭，沒說話，眼睛裡卻分明是在笑的。
陸錦城興衝衝地開始削第二隻小兔子。
可還沒等他削完。
手機鈴聲如同催命一般響了起來。
陸錦城隨手接通電話。
下一秒——
蘋果骨碌碌地滾到了地上。
不知道電話那頭說了什麼。
陸錦城的神情焦急，拿起車鑰匙就往外走。
我不明所以地攔了他一下：
「怎麼了？」
「媽，夏淼因為被開除的事在公司門口鬧自S，我要去看看。」
還不等我反應，陸錦城就長腿一邁，消失在我的視線中。
19
高晴的情緒肉眼可見地暗淡下去。
「沒關系的媽，畢竟……那也是一條人命……」
我恨鐵不成鋼地嘆了口氣。
「你真是……」
「自己騙自己。」
我陪著高晴枯坐著等陸錦城回來。
等啊等。
卻沒想到，等來了一陣地動山搖。
我年紀大了，一時沒反應過來。
在危急關頭，是高晴撲過來護在了我身上。
療養院的主樓坍塌。
尤其是我和高晴所在的病房，直接成了廢墟一片。
我跟高晴被困在廢石堆中動彈不得。
根本沒有自救的空間。
我們隻能被動地等待救援。
我詢問高晴的情況。
她說她很好。
隻是，為什麼我感覺她身上有溫熱的液體滴到了我身上。
我不敢細想。
隻能打起精神，鼓勵著她。
隻要。
隻要等到救援就好了。
可是，因為夏淼的自S行為。
很多車輛和人圍觀，以及圍在那直播。
交通擁擠，嚴重阻礙了這邊的救援。
太陽緩緩下落。
高晴在氣息越發微弱。
我大聲呼救，卻也隻是徒勞。
穿過廢墟的間隔，霞光映了進來。
高晴唇角勉強扯出了一個笑。
「夕陽……好美啊……」
「可惜……說好的雪山日落……我看不見了……」
話音落。
她再也憋不住。
一口鮮血溢了出來。
「不！」
「不要！」
我胡亂擦拭著她嘴裡不斷溢出的鮮血。
心裡有很多話想說，卻梗在喉頭說不出來。
她……才二十幾歲啊！
明明好不容易，她才獲得了新生。
20
陸錦城趕過來的時候一切都晚了。
他瘋了一樣徒手去挖壓在高晴身上的碎石。
沒幾下，手就已經皮開肉綻。
他仍不肯放棄，拼了命想要救出我和高晴。
許多人陸陸續續加入了救援。
他們齊心協力將壓在高晴上方的那塊幾百斤的巨石移開。
在移開的那一瞬間。
所有人都噤了聲。
隻見巨石的另一端，一條鋼筋直直地插進了高晴的身體裡。
21
高晴S了。
S在那場落日餘暉裡。
我給她挑選了最華麗精美的粉色骨灰盒。
就連墓碑，也找人特制了粉色的。
出席高晴葬禮的時候，我整個人還是麻木的。
看到陸錦城的時候，也是麻木的。
甚至都沒有力氣扇他一巴掌。
療養院的坍塌原因很快被調查出來。
因為陸錦城的信任。
他把療養院這個項目交給了夏淼。
而夏淼，又找了他們那一群狐朋狗友。
一群從來沒接觸過建築項目的人，成了項目的決策者。
他們被利益衝昏了頭腦，隻想著大賺一筆。
為了節省工期, 他們大膽篡改了圖紙，直接少蓋了三堵承重牆。
材料也是他們聯系三無小工廠購買的根本不符合要求的鋼筋水泥。
工人也在他們的指揮下, 偷工減料，絲毫意識不到事情的嚴重性。
為了通過驗收，他們花了不少錢瞞天過海。
就這樣。
幾個黑心的人, 害了數個無辜的人，無辜的家庭。
陸錦城直接跪倒在我面前，扇自己耳光。
「對不起, 媽, 我不是人，我不該丟下你們在那裡的。」
他用了十足的力氣。
臉頰高高的腫起, 看起來十足的悽慘。
見我神情淡漠, 並不理睬他，他繼續說：
「媽，夏淼自S不是因為我把她開除，而是因為她之前經手的幾個項目出問題了, 我是去解決公司項目問題的。」
「媽, 真的對不起……」
跟我說對不起有什麼用呢？
真正受到傷害的人再也沒有了開口的機會。
陸錦城不論此時有多麼後悔, 都不妨礙他陷入了更大的麻煩裡。
因為造成了重大安全事故。
直接負責人都被判了刑。
整個公司危在旦夕。
陸錦城被公司股東們轟下了臺。
他隻能接著他爸留下的人脈，從工地幹起。
22
我沒管陸錦城的S活。
在高晴葬禮的第二天，高晴生前委託的律師就找到了我。
手術前高晴擔心失敗, 偷偷找到律師。
留下一摞厚厚的信，還有一封遺囑。
她把名下所有資產都留給我, 當作我養老的保障。
我捏著那些單薄的紙張。
幾次潰不成聲。
高晴是那麼好、那麼好的一個女孩子啊！
在她不確定未來的日子裡, 為我的以後做足了打算。
可為什麼，偏偏好人不長壽。
高晴在信裡告訴我, 她希望我開心快樂地做自己，盡情享受作為女性的愛與美。
要我連同她的那份一起，活得精彩。
所以，在我無數次崩潰與自愈後。
終於接受了高晴已經離世這個事實。
一個風和日麗的早上，我帶著高晴的遺願出發了。
這些年, 我在青海湖畔聽風聲嗚咽, 在古鎮小巷看春雨綿綿。
無論天南, 或是海北，因為有高晴給我的底氣，我感受著各地不同的生活節奏，尋找到了一個不一樣的自己。
當然, 我沒忘記高晴心心念念的日照金山。
我替她去看了。
當萬丈霞光映在雪山上的那一刻。
狂風呼嘯, 我感覺她仿佛仍舊在我身邊。
23
我年紀再大些, 就不太方便奔波了。
索性在大理買了個小院定居下來。
陸錦城不知道怎麼打聽到我的地址, 找上了門。
他因為長期在工地勞累, 黑了很多。
他繼續表達他的悔恨，說他在這個世界上隻有我了，一定會好好孝順我。
他的懺悔在我這裡毫無作用。
我看見他就隻會惡毒地想，為什麼S去的不是他。
眼看他又要搞下跪那一套, 我看得有點心煩。
索性把扇子往臉上一扣, 給他報了一串銀行卡號。
「逢年過節的，打錢就行，人就不用來了。」
往後餘生, 我隻想連帶著高晴那份，一起好好活著。
我的人生，將重新啟程。
（完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