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歲時，沈尋將渾身長著膿包的蛤蟆丟在我身上。
嚇得我從此再說不出一句利索話。
自那之後，我對他避而遠之。
他挑唆我們班上的女生欺負我。
帶著圈裡的少爺小姐孤立我。
一段時間裡，我聽到他的名字都會顫抖。
因此當爸媽告訴我家裡的生意出了問題，需要跟沈家聯姻時。
我覺得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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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是在凌晨被電話吵醒的，手機那邊沈尋大著舌頭的聲音十分欠揍。
「小結巴，來夜會接你親愛的未婚夫回家，我喝多了。」
夜會是他們這群玩咖朋友常去的一家會所，我以前被沈尋強硬地帶去一次。
那次他說我不聽話將我丟給了隔壁包間的一個醉鬼。
我幾乎聲音都哭啞了，扒著他的腿不知道求了多久，他才高興，勉為其難地從醉鬼那將我帶走。
我不知道那時我不聽話在哪兒，隻會哭著求他。
後來我才想明白，這隻是他喜歡捉弄我的惡趣味，至於他捉弄我的原因……
隻要想想，我都會渾身發顫。
「我、我不來，你有、有司機。」
我想都不想就拒絕。
「確定嗎？」
他不懷好意的聲音傳進我耳朵，「可是你家公司還等著錢救命呢，小結巴，你確定不來嗎？」
他的威脅很有用。
我想起了這段時間東奔西跑的爸爸和白發越來越多的媽媽。
他們夫妻相攜白手起家，前二十二年我都是在他們給予的優渥條件中長大的。
如果因為這種小事就讓他們的心血付諸東流，我會內疚一輩子。
「包、廂號。」
沈尋笑了，低低的聲音從聽筒傳出來，「真乖，1302。」
我迅速爬起來穿衣服，太晚就沒讓司機送，自己出門攔了個車。
到達會所時，我抬眼看了眼霓虹燈上閃爍的「夜色」倆字，心不由自主地開始劇烈跳動。
還好，今天一切順利，除了推開包廂門時聽到了幾聲叫我的「小結巴」。
「我、來接沈尋。」
說著我的視線就精準地在人群中找到了人。
眾人起哄的「哦～」聲中，沈尋一身紅色襯衫，長腿交疊放在茶幾上支著下巴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直到起哄聲小了，他才起身，「好了，我的小未婚妻來接我了，先走一步，哥兒幾個好好玩！」
說著他就搖搖晃晃朝我走來，當酒味將我包裹，他渾身重量也都壓在了我身上。
我難受地皺了皺鼻子，認命地扶著人走了。
2
「皺著個臉，來接我不高興？」上了車的沈尋醉意散了不少，瞅著我挑了挑眉。
會高興才不正常！
我隻敢在心裡吐槽，垂著頭縮得像隻鹌鹑，「你、沒醉，你自己回、回家。」
「誰告訴你我沒醉？宋一一，你可是要當我老婆的人，三從四德不知道？現在是你們家有求於我，你還敢得罪我。」
沈尋伸了個懶腰，胳膊恨不得杵到我臉上，「行吧，你回去吧，融資的事也不用提了。」
「不、不會，叔叔不會讓你、胡來！」
「可我爸去國外開會了，我媽出去旅遊了，這事我說了算。」沈尋嗤笑。
聞言我立馬慌張地抬眼，「別！我送你回去！」
「我稀罕你送？」
沈尋生氣了，他每次生氣都格外可怕，捉弄人的手法也會更過分。
我絲毫不懷疑他說的是真的。
眼淚充滿眼眶，我抓住他的胳膊低聲祈求，「不、不要，我錯了，我想送你……」
我的聲音帶上了哭腔，沈尋總算看我了。
他偏著頭笑著湊近我，「心甘情願的？」
「嗯！」我忙不迭地點頭。
他愉悅地勾起了唇，大手伸了過來。
我害怕地想躲，卻被沈尋擠在了車門與他胸膛之間。
他喝了酒，再加上他本身性子就陰晴不定，我一時也不知道他要幹什麼，隻能含著淚一動不動地看著他。
「宋一一，你怎麼這麼喜歡哭呢？從小就喜歡。」
手落在了我臉上，沈尋神色也柔了下來，眸子暗暗的，車裡的氣氛變得有些曖昧。
「不過既然是心甘情願，今晚我就送你個禮物。」
濃烈的酒氣噴在我臉上，他說，「我的小結巴未婚妻。」
說完他就撤回了身體。
我松了口氣。
接下來的路上沈尋都沒再出什麼幺蛾子，老實地仰頭躺在靠背上閉目養神。
夜裡的路燈打在他稜角分明的臉上襯得他膚色更白。
若是忽略掉他眼中總含著的惡意，他優越的皮相與上等的家世絕對是完美丈夫的不二人選。
可惜。
他的所有優點加起來也不足抵消他在我心中留下的陰影。
我垂著頭掐著手指。
3
車子停穩，我輕輕拍了拍沈尋告訴他到了。
這裡是別墅區不好打車，我將他送到大門口準備接著再坐這輛車回家。
然而沈尋下了車後不等我關車門就將我也拽了下來。
他箍緊我身體往車裡丟了幾張票子示意出租車快走。
「別，等等！」我急得滿頭汗，同時去推沈尋，「你幹什麼！這裡不好打車！你啊——」
我話還沒說完，身體一輕就被扛起。
沈尋扛著我用指紋打開別墅大門，然後晃晃悠悠往裡走。
幾步路走得我心驚膽戰，我生怕他將我摔了。
隻能試圖用語言讓他放了我。
「沈尋，你喝醉了，你放我下來，我還要回家！」
一句話罕見的沒結巴，沈尋就笑著一掌拍上我屁股，「喲，小爺給你治好了？」
進了屋，他一把將我摔在沙發上，等我從暈乎中回神，就見他解著襯衫扣子壓了過來。
我嚇了一跳，蜷著身體往後躲。
「躲什麼？」沈尋喘著氣抓住我的腳踝往回拉，酒精上頭讓他連眸子都有些渙散。
「你到底、要做什麼？我……」
後面的話因為害怕我結巴半天也沒說出來。
沈尋捏起了我的下巴，「做什麼？你是我未婚妻，自然是要滿足我的需求。」
滾燙的唇落在我耳朵上，我身體一顫，渾身連汗毛都抗拒地豎了起來。
他聲音就響在了耳邊，帶著點自得和滿足，「真敏感，宋一一，你知不知道你哭的時候多讓人想欺負，你看，你再招人喜歡，最後還是得跟我唔！」
我腦海裡不斷浮現的都是這些年他是如何欺負的我。
等我反應過來，我的腳已經踹向了沈尋胸口。
他沒想到我會這麼激烈地反抗，加上喝了酒反應慢，竟直接掉下沙發。
我爬起來就往門口跑。
「宋一一！」
身後是沈尋咬著牙氣急敗壞的聲音。
「你敢跑！你上天了是不是！」
最後一句話幾乎是他暴怒著吼出來的。
我腿都在發軟，腳下的動作更快。
直到跑到路上，我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完了。
沈尋有多生氣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生氣後絕不會讓人好過。
尤其這段時間沈尋父母去了國外旅遊，公司大小事都是沈尋說了算。
之前他父母看在兩家關系會在我們家困難時伸出援手。
沈尋卻不會，他做事全憑興趣。
果然，在爸媽忙了幾天回來得越來越晚，最後第二天一早爸爸出現在我房間門口時我苦笑了一聲。
「一一，你最近跟沈尋……是不是發生什麼矛盾了？」
爸爸試探性地開了口。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隻能勉強笑了一聲，說，「沒有，爸爸，我一會兒就去找他。」
爸爸欲言又止，最後嘆了口氣離開了。
我給沈尋打了好幾個電話都被掛掉，最後隻好一遍遍卑微地給他發消息道歉。
十幾條消息石沉大海，我幾乎都懷疑他把我拉黑了時，他回了。
【過來。】
4
再次來沈尋獨居的別墅前，我在大太陽下等了兩個小時他才放我進去。
我知道他是想出氣。
來的路上我已經做足了心理準備，所以見他對我的懲罰隻是在太陽下站著時，我狠狠松了口氣。
然而，我還是低估了他的惡劣。
沙發上沈尋攬著面容精致的女人冷笑著掃了我一眼，掐了把女人的腰。
「寶貝，看，她就是宋家大小姐，以後就是你的佣人，你想讓她做什麼都可以！」
女人紅唇一噘，上下打量我，「沈少，她可是宋家小姐，你的未婚妻啊，人家不敢～」
「有什麼不敢的？好好用她，下一部戲，你就是女主。」
雖是在跟那女人說話，沈尋的目光卻始終盯著我。
在看到我滿臉屈辱時，他笑了。
那女人我認識，是娛樂圈新晉的小花，叫林琉。
宋家如今再落魄，我也是家裡嬌養大的。
我不喜歡沈尋，所以他找再多女人我也不會在意。
可我與他還有婚約，這樣讓我給他在外面的女人當佣人，他將我與宋家放在哪裡？
「那好吧，」林琉故作為難地點點頭，「我渴了，宋小姐先給我倒杯水吧。」
我不動，沈尋起身走了過來，路過我時，他的聲音在我耳邊小聲響起，「小結巴，別忘了你今天是來幹什麼的。」
威脅，又是威脅！
我紅著眼地扭頭瞪他，他攤開手咧嘴一笑。
許久，我機械似的動了。
水遞到林琉手中時，她伸手來接，然而我剛松手。
「啪」的一聲，水杯掉在地上，水灑了一地。
林琉拍了拍手，語氣誇張，「呀，真不好意思，我沒拿穩，還麻煩宋小姐擦一下！」
說著她就起身朝沈尋走去。
「沈少，這樣算用得好嗎？宋家不會報復我吧，下部戲的女主……」
「放心吧，有我在，誰敢為難你？下部戲的女主，給你了。」
在兩人的目光中，我慢吞吞地拿過抹布蹲下去。
低頭時，晶瑩的淚珠從我眼中滾落。
我感覺我的尊嚴也被沈尋踩在了腳底。
5
我跟沈尋青梅竹馬，兩家是世交。
我們同在一個大院裡長大。
按小說上的常規劇情，我倆應該感情很好。
可事實是，我是被他欺負長大的。
那時家裡的生意不穩定，我剛被接到爸媽身邊，爸媽沒時間陪我，大多是保姆照顧我。
我性子軟，長得也討喜，見到我的人就沒有不喜歡我的。
沈尋也是如此。
起初他每次看到我都很高興，會帶我認識更多小朋友。
然而等我跟那些小朋友混熟後，他就變了。
開始帶著院裡的小孩一起欺負我。
他將一隻成年人手掌一般大的癩蛤蟆丟到了我臉上。
我尖叫之餘聽到他在跟小朋友們笑，「看她，真膽小！」
「膽小鬼你們也要跟她玩嗎？就不怕自己也被傳染成膽小鬼！」
小孩稚嫩的聲音陰沉惡毒。
我蹲在地上不停地哭，直到小朋友們走得差不多，沈尋才居高臨下看我。
「你還敢看我哭，還想不自量力安慰我，你不看看你自己哭成什麼樣！」
他將掉到我裙子上的蛤蟆扔掉後心情不錯地走了。
那天我永遠都記得。
就因為我前一天看到他躲在門外哭，屋裡隱約傳出激烈的爭吵聲。
而我小太陽特質還沒蛻化，蹲下身安慰了他。
卻換來我再也說不出一句利索話。
那股來自臉上的黏膩感也從那一刻開始，就再沒洗掉過。
小學中學我都跟沈尋一個班，他始終跟小時候一樣。
但凡有人接近我，他的捉弄都會隨之而來。
那幾年我身邊幾乎沒有朋友。
到了高中，我沒跟沈尋分到一個班。
我在心裡松了口氣，覺得徹底擺脫了沈尋。
那時新學期換教學樓，同學們都忙著搬自己的桌椅。
我也收拾好課本裝進書包，剛起身，一個男生就腼腆地過來了。
「宋一一同學，我幫你吧！」
那是我那幾年第一次感受到別人的善意，自然很開心。
隻是剛出教室門就猝不及防地跟沈尋碰上。
他目光淡漠，盯著我許久，隨後嗤笑了一聲進了他的教室。
我以為這從小到大的鬧劇，沈尋已經玩厭了，他哪那麼多目光停在我身上。
尤其是換了教學樓後，我們連教室都隔了好幾棟樓。
後來男生成了我的同桌，對於我說話結巴他也表現得很包容。
小組討論的時候總會很耐心地聽我說話。
我能偶爾看到他跟我說話時紅透的耳垂。
我逐漸能融入這個班集體。
隻是沒過幾天，我就發現沈尋再次開始頻繁出現在我身邊。
教室，操場，食堂。
但凡出現，他都會用沒什麼情緒的眸子盯著我。
班上的其他同學也發現了。
「沈尋啊，他現在是我男朋友呢！」
說話時，文藝委員白了我一眼。
我心底又開始不安。
6
一天上體育課，我那不準時的例假突然到訪。
我疼得額頭冒汗，男生脫下校服外套系在我腰間，又幫我請了假帶我回教室。
將我安置在座位後立馬拿著我的水杯出去了。
再回來時，他嘴角帶著淤青，勉強笑了笑，「一一，紅糖水。」
我問，「你嘴角怎、怎麼了？」
「嘭」的一聲門被踹開，沈尋後面還跟著幾個學生大搖大擺地進來了。
少年穿著校服明明好看得要命，在我眼中卻仿佛魔鬼到來。
他攬著男生的肩一副哥倆好的樣子，譏諷道，「還有時間關心他呢？小結巴，水好喝嗎？」
我一怔。
他不懷好意地直笑，「這裡面有小爺的口水呢！也就隻有你有這個榮幸能喝到了！」
說著他笑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