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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程見秋,你為什麼一個人 4093 2025-08-18 15:5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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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摸了摸我的頭,說:「程見秋,我在新的學校裡等你。」


    江宴也湊過來:「哥,那我呢那我呢?」


     


    江致破涕為笑:「你天天不好好學習,還想考上 A 大?」


     


    江宴癟著嘴,一副不甘心的樣子。


     


    晚上,他把課本扔在我面前,清了清嗓子:「程見秋,你不是在給別人當家教嗎?也教教我吧。」


     


    頓了幾秒後,他又補充道:「我給你錢。」


     


    我拿過他的教材,看見上面被畫得亂七八糟。


     


    我彎了彎唇:「坐下吧,我不收你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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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找了幾份兼職,存了點錢,給江致買了雙鞋。


     


    江致小心翼翼地穿上,生怕弄髒了一點。


     


    江宴看見後氣得不行:「哥!我也給你買東西了!這個白襯衫不好看嗎?」


     


    江致哭笑不得地哄弟弟:「好看好看,特別合身。」


     


    九月份的一個清晨,我們送江致去了火車站。


     


    他似乎有很多話要說,最後又什麼都沒說。


     


    後來,我收到了他的短信。


     


    「程見秋,你是我見過最勇敢、最自立的人,我知道我完全不用擔心你。」


     


    「阿宴還小,我不在的時間裡,就把他託付給你了。」


     


    「替我照顧好他。」


     


    我本來準備從這學期開始住校的。


     


    被室友排擠也好,被同學嘲弄也好,起碼我不是寄人籬下了。


     


    但江致的幾條短信,又把我留在了江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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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致會每天給我們打電話。


     


    一開始他說得很多,校園的環境,老師的方言,小吃街上三塊錢的燒餅。


     


    他恨不得把看見的一切都告訴我們。


     


    慢慢地,就沒那麼多可說的了。


     


    再大的校園總會逛完,再長的小吃街也總會吃遍。


     


    不知是哪一天開始,我突然發現江致打電話的頻率變成了一周一次。


     


    他認識了新的朋友,有了新的生活,我和江宴不再是他不可或缺的部分了。


     


    寒假的時候,江致帶我們去爬山。


     


    他說:「程見秋,這山上有個道觀,聽說求的符特別靈。你今年就要高考了,剛好去給你求個學業符。」


     


    江宴納悶:「哥,你還信這些啊?」


     


    他們在討論學業符,我心裡卻在想別的。


     


    如果真的靈的話,那我希望——


     


    江致能愛上我,永遠隻愛我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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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約這山上真的有神靈。


     


    我們許的願,後來都實現了。


     


    我考上了江致的大學,成了他的直系學妹。


     


    江宴急得團團轉:「完了!程見秋也考上了,我要是考不上怎麼辦?」


     


    於是為了江宴的學業,我們又上了一次山。


     


    就在那晚,江致跟我告了白。


     


    他輕輕地吻了我的額頭,牽著我的手在山頂坐了很久。


     


    我們聊了許多,從星星到江河,從蚊蟲到宇宙。


     


    太陽快出來的時候,我靠在江致懷裡,差點兒睡著了。


     


    江致說:「程見秋,明年,後年,未來的每一年,我們都要一起看日出。」


     


    我仰起頭問他:「隻陪我一個人嗎?」


     


    他點了點頭,說:「程見秋,隻陪你一個人。」


     


    後來,江宴發現我們撂下他去看日出了。


     


    他氣得「嗷嗷」叫,說我們不夠仗義。


     


    「哥,為什麼不叫我一起啊!我也想看日出!」


     


    江致衝我彎了彎眼睛。


     


    江宴又衝著我喊:「程見秋!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笑著彈了下他的腦門:「沒大沒小的,要叫姐姐。」


     


    江宴嘟嘟囔囔:「才不要叫你姐姐。」


     


    28


     


    我和江致的戀愛談得很隱秘。


     


    但還是被江宴發現了。


     


    那天夜裡,我和江致在接吻,客廳的燈突然「啪」的一聲亮了。


     


    江宴驚詫地看著我們,欲言又止。


     


    第二天一早,他盯著黑眼圈問我:「你和我哥談戀愛了?」


     


    我點了點頭。


     


    「你能不能別禍害我哥?」


     


    「不能。」


     


    「我哥對你那麼好,你這是恩將仇報!」


     


    「嗯,我就是卑劣小人,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嗎?」


     


    江宴一下子語塞了。


     


    江致生日那天,我做了一桌飯菜。


     


    去甜品店拿蛋糕的時候,恰好和江宴那小子碰上了。


     


    真是巧,我們買的蛋糕居然都一模一樣。


     


    江宴看著我手裡的盒子,瞪了我一眼,說我抄襲他的創意。


     


    晚上,兩個相同的蛋糕擺在桌上,都點好了蠟燭。


     


    江致一碗水端平,挨個兒地吹滅了。


     


    切蛋糕的時候,江宴急吼吼地扒拉著他哥的手:「哥,你先切我這個!」


     


    江致哭笑不得,還是按他說的做了。


     


    我起身去拿餐盤,聽見江宴在嘟嘟囔囔:「哥,你真要和程見秋在一起?她名聲不太好,我聽說——」


     


    「閉嘴,」江致沉著臉打斷了他,「不要說這些。」


     


    我走到江宴面前,一字一頓地問他:「你聽說什麼了?」


     


    江宴聲音小了點,但還是堅持說道:「我聽說,你和那個教語文的李老師拉扯不清,還害得人家離婚了。」


     


    我似乎感覺到自己的手似乎在顫抖。


     


    「江宴,他們說的那些話,你信了嗎?」


     


    江宴沒說話,隻是怔怔地看著我。


     


    我強撐出一個笑:「你不要信,一個字都不要信。」


     


    他問:「程見秋,你怎麼了?為什麼抖得這麼厲害?」


     


    「我沒抖,」我攥住拳,努力地平復著自己的呼吸,「你不要沒大沒小的。要叫我姐姐。」


     


    29


     


    江宴從不叫我姐姐。


     


    他心情好的時候,叫我程見秋,心情差的時候喊我「喂」。


     


    有時候,他心情捉摸不定,也會陰陽怪氣地叫我「程女士」。


     


    就比如那天,他把家裡翻得一團糟,然後問我:「程女士!我校服外套呢?你是不是動了?」


     


    我思索了一會兒,回答他:「不記得了。」


     


    他又開始了新一輪的搜查。


     


    我疑惑道:「沙發上不是還有一件嗎?你穿那件不就行了。」


     


    「那件是春季外套,太薄了,會凍S我的!」


     


    這話說得有點假。


     


    江宴這小子極其愛裝酷,即使是寒冬臘月也不肯穿厚校服,隻穿著那件單薄的春季外套晃來晃去的。拉鏈還不拉好。


     


    這兩天隻是下了點小涼雨,按理說他是連外套都懶得穿的。


     


    必然有鬼。


     


    30


     


    幾分鍾後,我在洗衣機裡找到了他那件外套。


     


    結果江宴趕著上學,急匆匆地跑了,根本沒聽見我說的話。


     


    外套確實是髒了。


     


    但這小子一向把洗衣機當收納用具,光知道往裡放,不知道按開關。


     


    我像往常一樣掏了掏口袋,掏出了一個紙團。


     


    紙團是應該被丟進垃圾桶的。


     


    但我展開看完後,沉默了許久,又把它放進了校服口袋,就這樣啟動了開關。


     


    江宴放學回來後,我告訴他,那件外套找到了。


     


    他有些緊張,問我:「在哪兒?」


     


    「你蠢不蠢,自己扔洗衣機裡了。我剛洗了,你自己晾一下。」


     


    他趕緊打開洗衣機,去摸口袋。


     


    摸出紙團後,他松了一口氣。


     


    在洗衣機裡攪過一輪,那團紙早已被浸透揉皺,字跡暈染得不成樣子。


     


    但江宴還是動手把它撕得粉碎,然後扔進了垃圾桶。


     


    我知道,那張紙條上寫滿了一個名字。


     


    「程見秋」。


     


    31


     


    後來,我和江致在大城市找到了工作,江宴也出國留學了。


     


    江宴從不主動地和我聯絡,隻偶爾給他哥打個電話,報一聲平安。


     


    仿佛一個活在聽筒裡的吉祥物。


     


    江致上次和他通話時,還說著「你趕緊回來,幫忙操辦我和你嫂子的婚禮」。


     


    現在江宴回來了,卻是在辦他的葬禮。


     


    黃小檬抱著一個紙箱,走到江宴面前。


     


    「你就是他弟弟吧?我聽他說過,你叫江宴,」她把紙箱遞給江宴,「這裡面都是他放在公司裡的東西······算是他的遺物,你看看要不要一起下葬?」


     


    江宴卻沒有去伸手接,而是皺著眉問:「你誰啊?」


     


    黃小檬泫然欲泣道:「我是他同事。這箱子裡真的都是對他很重要的東西,你一定要收好。」


     


    我看了眼,那箱子裡裝的是江致的抱枕、外套,還有幾張公司發的獎狀。


     


    江宴問:「有你什麼事兒?我哥又不是傻子,重要的東西他能放公司?」


     


    黃小檬咬著唇:「可這些獎狀都是我們組一起打拼拿下的,還有那個鼠標墊和鍵盤,公司——」


     


    「你能不能滾遠一點!」江宴突然煩躁地打斷她,「你有毛病嗎?誰家拿公司發的獎狀當陪葬品?燒給他我都嫌寒碜。再說了,這些東西我嫂子會安排好,不勞你一個外人操心。」


     


    32


     


    黃小檬還是走到了我面前。


     


    她哭著問:「你是江致的老婆嗎?我跟他認識了那麼久,有那麼多的回憶,但我竟然都不知道他有老婆。」


     


    我告訴她:「我不是他老婆。隻是他高中時的學妹,大學時的搭檔,是他相戀八年的女朋友,是幫他洗了十年衣服的報恩人。」


     


    她不說話了。


     


    她大約是以為,自己已經陪著江致走過很長的一段路了。


     


    但和我比起來,她不過是邁了幾小步而已。


     


    畢竟我已經和江致經歷了十多年的歲月,一起從少年步入成熟。


     


    「黃小檬,江致連我都能背叛,你又有什麼不甘心的呢?」


     


    該去質問的人分明應該是我,該歇斯底裡哭喊的人也該是我。


     


    但黃小檬卻以女主人的姿態,哭著問我為什麼要分走她的江致。


     


    33


     


    葬禮結束後,我把婚房賣了。


     


    跟中介聊天的時候,我忽然在想,程見秋,你怎麼又賣房子了啊。


     


    你總是在賣房,賣媽媽的房,賣江致的房。


     


    收到全款後,我把大頭的錢都打給了江宴,隻留下一小部分。


     


    江宴問我:「程見秋,你發什麼神經,為什麼把房賣了?」


     


    「賣了不好嗎?你看,世界上一下多了兩個有錢人。」


     


    他皺著眉:「錢你自己拿著,我不要。」


     


    「這是你哥的遺產,你不要的話, 我還能給誰?難道給黃小檬嗎?」


     


    江宴一下子炸毛了:「快閉嘴!別再提她了,一提我就來氣。」


     


    前兩天黃小檬哭哭啼啼地找過來,說想要一點江致的東西做紀念。


     


    我問她要什麼,她竟然說要江致的手機和電腦。


     


    她說這樣她就可以隨時翻看江致留下的那些照片。


     


    江宴氣得不行, 罵道:「我把他和程見秋拍的結婚照給你吧,你掛你床頭上, 每天對著磕三個頭!」


     


    34


     


    後來江宴想了許久,還是氣不過,跑到他哥的公司裡鬧了一通。


     


    黃小檬被指著鼻子罵小三,丟了好大的臉,最後哭著離職了。


     


    我無奈地說:「你這麼衝動幹什麼,人家小姑娘好不容易轉正。你哥的化妝品套盒豈不是白送了?」


     


    「你還有心情開玩笑, 」江宴瞪我一眼, 「你怎麼總像個包子一樣, 別人欺負你, 你不會打回去?」


     


    「沒人打我。或者說,我根本沒把這點小事放在心上。」


     


    「你沒放在心上嗎?你瞧瞧你的樣子,從我哥走了以後你就像個假人似的。」


     


    「有嗎?」


     


    我照了照鏡子,發現還真是。


     


    一雙眼睛怎麼會這麼空洞?


     


    江宴突然塞給我一張機票, 說:「你去旅行吧,別自己待著。」


     


    我哭笑不得:「怎麼,剛分完遺產,就要把寡嫂趕出門了?」


     


    「程見秋,你根本就沒心情開玩笑,別硬撐了。」


     


    他一句話接一句話地砸在我心髒上, 我幾乎潰不成軍,終於哭出了聲。


     


    「哭吧,哭完了去環遊世界, 」江宴輕輕地拍了拍我的肩, 「你可以把我哥忘了,把我也忘了, 然後開始新的生活。」


     


    哪有那麼容易呢?


     


    有些人,走出每一步都耗費了很大的力氣, 哪裡還有勇氣再掉頭。


     


    當初說好的要一起走,為什麼江致要食言呢。


     


    35


     


    旅行了一圈後,我在新的城市定居了。


     


    新的工作, 新的鄰居, 新的一切。


     


    我和江宴也沒有再聯系。


     


    上次分開之前, 他問我:「程見秋, 你還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


     


    我仰頭看著他, 伸手摸了下他的頭發:「我還總覺得你是個小屁孩呢, 怎麼突然就長這麼高了?時間過得好像有點快。」


     


    「那不然呢, 我們已經很久沒見了。」


     


    「確實很久了, 」我回憶著, 「三年?四年?」


     


    「四年八個月,」他笑了下,「差不多五年沒見了。」


     


    「這麼久啊。」我晃了下神。


     


    江宴喃喃道:「程見秋,不知道下次再見是什麼時候了。」


     


    「沒大沒小的,要叫我姐姐。」


     


    機場的語音播報響起, 我轉過身向安檢口走去。


     


    程見秋,春來冬去,年復一年。


     


    你怎麼又變成一個人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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