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我直接來了安淮,自然是沒有再去醫生那裡拿藥。
程馳說:「我去復查,醫生讓我把你的藥帶回來。
「你人在哪兒,我找跑腿給你送。」
他的聲音帶著點疏離,好像幫我拿藥其實是一件他並不情願但又不得不做的事情一樣。
所以他就算拿回來,也要找跑腿送,因為他並不想見到我。
我也有點煩,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不情願卻還是要聯系我。
我語氣有點衝地說:「我已經不在臨安了,藥你隨便給誰用都行。」
說完,不等對面是什麼反應,我直接掛了。
Advertisement
掛完覺得還不夠,又順帶把他的聯系方式都拖進黑名單。
既然已經決定忘掉他,我想,不如就消失得幹幹淨淨。
彼此不見,對誰都好。
9
我以為我拉黑以後,就不會再見到程馳。
畢竟我來到安淮第一天,就猜到了他為什麼討厭安淮。
——因為程氏的總部在安淮。
而據說,程氏的太子爺和老程總關系很惡劣,前幾年甚至到了要斷絕關系的地步。
所以見到程馳那天,我還挺驚訝的。
那天剛好是個相親局。
同事介紹的,說很優質,就算不能發展成戀愛對象,也可以往客戶的方向發展一下。
我就去了。
去了以後才發現,來人就是那天在學校裡幫我說話的家長周照。
周照告訴我,他其實不是學生家長,而是班主任的哥哥,那天去學校探望自己的妹妹。
結果撞見別的班學生家長沒理還不饒人。
雖然知道自己妹妹有實力擺平,但還是看不得妹妹被人欺負。
這才出言戗了對方幾句。
有這件事當話題,我和周照一頓飯吃得很愉快。
結束的時候,周照提出要開車送我回去。
隻是剛出餐廳,就撞見了程馳。
他手裡拎著一包東西,看見我的瞬間,臉上掛著一個很溫和的微笑,就好像我們之間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然而聽到身後的周照開口問我住哪兒時,那微笑又立馬僵住。
換成一種略顯冰冷的神情問我:「你朋友?」
周照察覺到我和程馳之間不對勁的氣氛,體貼地給出了空間,說他先去把車開過來。
走之前,他還提醒我,要是有什麼不對勁,就立馬給他打電話。
換來程馳一個不耐煩的皺眉。
周照走後,程馳又問了我一遍。
「孟園,那是你朋友嗎?」
說這話的時候,程馳眼裡閃過一閃而逝的嘲諷。
仿佛在說:「你看,你又在以朋友的名義接近別人。下一步呢,是不是又要讓長輩向對方施壓了?果然,就算沒了我,也會有別的人成為你的受害者。」
我說:「不是。」
不知道為什麼,我說完那句話,程馳松了一口氣。
他把手裡的東西遞過來,說:「你的藥,我給你……」
但我緊接著就說:「是準備往戀人方向發展的人。」
我和程馳的聲音同時響起。
程馳的話隻說了一半,就斷掉。
而我還在繼續。
「不知道你怎麼定義,我看網上稱之為心動對象,或者說 crush。都行吧,無所謂。」
我不知道那一刻我為什麼會這麼說。
可能是程馳接二連三的聯系讓我感到困惑,可能是他似是而非的態度讓我感到疲憊。
我確實不明白,在這樣拒絕過我以後,為什麼還要聯系我,關心我。
難道是覺得鬧成這樣,我們還能再做朋友嗎?
既然覺得我居心叵測,既然把我告白的消息說出去讓我任人嘲笑,那又為什麼還想再跟我做朋友?
我不想去深究,幹脆選擇最直接的方式快刀斬亂麻。
所以我又補充了一句:「稱呼其實不重要,人對了,就什麼都對了。」
程馳的表情忽然就變得很難看。
10
回去的路上,周照體貼地沒有詢問任何關於程馳的事。
仿佛接我的時候,根本就沒有看到程馳差到極致的臉色。
隻是跟我說,他知道安淮有好幾家特色私房菜,如果我有興趣,他可以每周帶我去嘗試一家。
像是怕我有壓力,他還特地說。
有好幾家是他一直想去但是沒去的,因為大家都覺得他長了一張很冷淡的臉,不敢陪他去。
如果我願意,那就真是幫了他大忙了。
我媽也一直擔心我會走不出被程馳拒絕的事,怕我用工作懲罰自己。
我想了想,就跟周照約了幾次飯。
吃飯的時候,我告訴周照,那天我借用了他的名字,如果日後有人找他麻煩,讓他一定找我報銷。
周照沒有半分被當成擋箭牌的苦惱,反而笑著跟我說:「那我豈不是又多了些可以聯系你的借口。」
和周照的約飯一直很愉快,每次飯後他都會送我回家,在我家附近的公園裡一起散散步再走。
後來有一次,撞見了程馳。
他對面坐著一位女士,有燭光有鮮花。
氛圍格外浪漫,看起來就像是在相親。
原來可以接受父母的安排。
可以和沒什麼感覺的人試試看。
但總歸都是別人的事,我沒有什麼置喙的權利。
瞥一眼就收回視線,和周照繼續剛才的話題。
結果還沒吃完,周照就接到了公司的電話。
讓他趕快回公司處理,十萬火急。
周照堅持想先把我送回去,我覺得大家這麼熟了,沒必要在乎這些虛禮,就讓他先走了。
我從餐廳走的時候,撞見了相親結束的程馳。
他不顧形象地坐在冰涼的臺階上,攥住我的衣擺問我。
「我喝多了,可以送我回去嗎?」
我把衣擺扯回來,頭也不回往前走。
「不方便,我媽還在家裡等我。」
程馳就跟上來,走得跌跌撞撞。
「那我去家裡看看阿姨,上次的事,還沒來得及向她道歉。」
聽程馳提到我媽,我更生氣了。
不僅沒有理他,還往前走得特別快。
程馳不知道是真的喝多了,還是走得太著急。
一下撞到了路邊的樹上,捂著頭很委屈地喊我。
「孟園,我撞到頭了。」
我停下,轉身看他。
見我停下,程馳立馬移開他的手,想給我看他額頭上撞到的傷口。
我面無表情:「程馳,你到底想幹什麼?你覺得我不配喜歡你,那你就去找配得上你的人不行嗎?就像今天這樣,願意跟誰相親就跟誰相親。我已經離你遠遠的了,你為什麼還要反復出現在我面前?
「是一定要看到我痛哭流涕,你才會滿意嗎?」
「我沒有覺得你不配,我也沒有相親,我隻是,隻是……」
程馳有些慌亂,不知道到底要說些什麼來解釋。
糾結半天,最後問我:「我們就不能繼續做朋友嗎?」
我覺得很好笑。
他不接受我的喜歡,卻又不準許我離開。
最後想來想去,決定讓我一直做他的朋友。
憑什麼呢?
我為他荒誕的想法感到好笑,笑了一會兒後,反而平靜下來。
拒絕他:「不可以。
「我不和喜歡過的人做朋友。
「更何況,和你做朋友的代價太大,不是我這種普通人承受得起的。」
一瞬間,程馳神情有些恍惚,呢喃著問:「已經是『過』了嗎?」
不知道。
但已經沒必要解釋。
11
那天回去後,程馳就像中了邪一樣,不僅沒有消失,反而更頻繁地出現在我面前。
不知道我家的地址,就幹脆等在公司樓下。
頂著額頭上沒有處理過的傷口,遞給我早餐。
我接過,當著他的面丟進垃圾桶裡。
上樓辦公。
周照也變得格外忙碌,每次想要約飯,就會趕上他被迫加班。
程馳毫不避諱地承認,這些都是他的手筆。
包括上次吃飯時,周照臨時被公司叫走,也是他授意的。
說這話的時候,程馳盯著我的眼睛,格外執著。
「孟園,在我們的事情沒有解決之前,你隻能有我這麼一個異性朋友。」
我嗤笑:「程馳,就算全天下的男人都S絕了,我也不會再跟你做朋友了。」
程馳眼裡劃過一絲受傷的神色,但又很快垂眸掩蓋。
「沒關系,我可以等,等你回心轉意。」
他開始早上等我上班,晚上等我下班。
天氣逐漸冷起來,程馳就帶上自己熬的粥。
好幾次,手上都帶著燙傷的水泡。
連藥也沒上,一個勁兒地把保溫桶往我懷裡塞。
我什麼都沒接,無視他,直接進大廈。
我去出差的時候,程馳不知道。
照舊在公司樓下等我。
據說等了一天一夜,因為第二天同事上班的時候,發現他腳邊堆了很多煙頭,整個人很狼狽。
一不小心和他對視,能看到他眼裡的紅血絲。
沒有等到我,又不知道從哪兒問到我去出差的消息。
來我出差的城市找我。
他不知道我具體住哪個酒店在哪個地方談合作,偌大個城市到處找。
這些都是我後來才知道的。
彼時的我在出差時遇到了山體滑坡,唯一能出去的路被山石堵S。
信號也斷絕,除了能撥打求救電話,什麼也做不了。
而周照因為成了我們的合作伙伴,跟我們一起出差,也被困在了當地。
隻不過我中間回去拿了一趟東西,和周照之間落了點距離,沒有困在同一個地方。
眼看天要黑了。
我撐著一根比較粗的樹枝摸索著往寬闊的地方走,想要找到大部隊。
走了不知道多久,前面傳來周照的聲音。
「孟園,你在這兒嗎?能聽到我的聲音嗎?」
我連忙出聲:「周照,我在這兒!」
我的力氣已經快用完了,隻能半撐著周照往前走。
我還和他打趣:「這下真成了過命的交情了。」
周照拿手電幫我照著前面的路,跟著打趣:「以後把咱倆的命運綁一塊兒,說不定我還能幫你擋災。」
找到大部隊的時候,外界已經有人開始救援了。
周照讓我舉著手電筒,他先用包裡的藥給我簡單處理一下傷口。
上藥手法很輕,但還是有點痛。
我「嘶」了一下。
周照不知道從哪兒變出來幾顆糖,遞到我手心。
「來,這是給園園小朋友乖乖上藥的獎勵。」
我笑了一下,自己吃了一顆,又給周照剝了一顆。
「來,給照照小朋友補充體力。」
把糖遞到周照唇邊時,我感覺不遠處有個人正在盯著我。
那個人神色復雜地望著我手裡的糖,又SS盯著我和周照之間的一舉一動。
從身形看,怎麼看怎麼像程馳。
但我又覺得不可能,這裡這麼偏遠,程馳怎麼會穿著救援隊的衣服出現在這裡呢?
於是我晃了晃腦袋,想要把那些不合時宜的想法都趕走。
周照動作停住,仰頭看我。
很關切:「怎麼,腦袋不舒服?」
我開玩笑:「不是,你這糖太甜了,我準備晃給腦袋裡每一個細胞都嘗嘗。」
手機恢復信號,我第一時間想給我媽發消息,怕她看到新聞會擔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