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才放心大膽地吃了起來。
林北辰一勺一勺地喂我,還細心地為我擦嘴,我吧唧吧唧吃得挺香。
直到吃完才悠悠地問了一嘴,「這粥哪來的?」
保溫壺裝好的,一看就是自帶的,林北辰是個工作狂,恨不得天天住醫院,是沒時間自己熬粥的。
林北辰把小桌板收起來,又把保溫壺蓋上,這才淡淡地說,「小護士送的。」
我草,剛分手,他就無縫銜接了?
氣得我想跳起來打他。
林北辰這個狗東西,他就是想氣S我。
「人家送,你就吃?」我沒好氣地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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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吃,你別冤枉我,都被你吃光了。」林北辰邊說邊晃了晃手裡的保溫壺,一臉無辜。
我燦燦地低下了頭,嗯,吃人嘴短,沒那麼生氣了。
吃飽了,困意上頭,我蓋上被子就想睡覺。
迷迷糊糊中,摸到個人。
一睜眼,不知道什麼時候,林北辰爬上了我的床。
林北辰早就脫了白大褂,身上穿著件半截袖,睡眼惺忪地看我,「作為病人家屬,我不能陪床?」
他是哪門子病人家屬,這人真會給自己臉上貼金。
我嚇得立馬坐了起來,這如果被我爸媽爺爺看到,那得炸。
林北辰指了指門外,「他們已經看到了。」
我順著林北辰手指的方向看去,我家的三個腦袋正擠在窗口往門裡看呢。
和我對視一眼,他們立馬走了。
我心裡暗叫不好,想把林北辰薅起來。
倒是讓他一把把我拉進了懷裡。
「不是來睡我的嗎?怎麼慫了。」
……
我還想還嘴,一抬眼,發現林北辰已經睡著了。
我斂了斂眼角,身上虛弱,再加上受到林北辰身上木質清香燻染,不知不覺也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5
我稀裡糊塗和林北辰和好了,強調一下,是被迫。因為我睡醒一睜眼,就出現在了林北辰床上,如果不是我肚子還有些餘痛,我都要懷疑昨天的經歷隻是一場夢了。
此時我被禁錮在林北辰懷裡,東北的冬天寒冷,屋子裡卻是暖烘烘的。
我和林北辰面對面,距離近得我能看清他鼻子上的細汗。
我看著林北辰的臉發呆,實在想不通,怎麼有人長得能如此俊朗呢,溫潤的五官,每一處都像是被精心雕刻的一般,看著就讓人心動,我暗罵自己沒出息,卻還是移不開眼睛。
許是感應到我的目光,林北辰緩緩地睜開了眼睛,「醒了?」
他的聲音低沉,帶著剛睡醒的惺忪,語氣還是一貫的冷淡,我最討厭他這樣,永遠理智、永遠冷靜、永遠冷淡。
想到這我有些委屈,本來上湧的情緒,一瞬間又被澆滅。
我滾了一個轱轆,從床上爬起來洗頭發,洗完就一個人在梳妝臺那兒吹頭發。
頭發上的水珠順著我的臉頰滑到嘴裡,夾雜著我的淚水。
我將頭越埋越低,越想越委屈。
我和林北辰在一起三年,永遠是我在主動,主動追他,主動搬來跟他同居,他永遠像個看客,看著我嬉笑,看著我玩鬧,然後他無動於衷,從未帶我見過他家人,也不見我家人,更不提以後。
我這個人是沒皮沒臉,可我也會累。
如果不喜歡我可以直說,偏偏又把我帶了回來,這樣吊著人,挺沒勁的。
「怎麼吹個頭發就在這兒哭鼻子,是小孩子嗎?」
林北辰突然出現在我身後,他拿過我手中的風筒,慢條斯理地給我吹頭發。跟他這個冷冰冰的人截然相反,他指尖溫柔,在我發隙中穿梭。我吸了吸鼻子,不吭聲。
頭發吹好了,林北辰盯著還在流眼淚的我,嘆了口氣。他扯過一張紙,輕輕地給我擦眼淚。
「錢星星,你知道的,我很忙,如果你選擇和我在一起,未來受委屈的日子會更多,很多時刻你都隻能一個人面對,哪怕以後你生孩子的時候,性命攸關的時刻,我都無法陪在你身邊,我是個醫生,我能接受所有的一切,可是我不想讓你始終一個人,你明白嗎?」
我淚眼婆娑地看著林北辰。他從始至終都是一個有理想的人,而我這個人沒什麼出息,滿眼都是他。
我氣呼呼地推開他的手,自己擦眼淚,「那你還帶我回家幹嘛?」
林北辰紅著眼睛,隨後輕松地笑,「因為我發現你的家人更不靠譜,把我的人三番四次弄進醫院,那還是待在我身邊吧,最起碼S不了。」
林北辰俯下身來,親了一下我的臉頰。距離很近,他額頭前的碎發擦過我的耳朵,痒痒的,弄亂了我的心。同時我腦海裡已經把自己寫的破文場景腦補了八百遍。就在我想把林北辰嘴親爛的時候,林北辰突然後撤身體。
「時間來不及了,我先去上班。你一會回家收拾收拾,明天我們去領證,今晚我去接你,正好正式登門拜訪一下。」
林北辰說了一堆,我腦袋還處於亢奮狀態中,一句沒聽進去。
林北辰邊說邊拿外套往外走,臨近門口回頭看我,「給你點了粥,吃完再走。」
沒等我說什麼,這人一溜煙就走了。
我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了,草,這人跑了。
我把自己脫了一半的衣服又穿上,林北辰,你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廟,沒事姐勢在必得。
6
知道準孫女婿要上門,晚飯是我奶做主廚,畢竟我爸媽爺爺三個人都犯了錯,我奶特意從農村趕來掌勺,我奶做飯麻利,半個小時就好了,是菌湯火鍋。
隻是沒想到林北辰前腳剛到我家,後腳就來了個電話,他要去做個手術,讓我們先吃。
看著林北辰離開的背影,我有些落寞,但正如林北辰說的,決定和他在一起,那就得習慣他經常消失,不僅我需要習慣,我的家人也得跟著習慣,想到這,我的心裡染上了一陣霧霾,我奶注意到了我的情緒,她給我加了一筷子菌菇,拍了拍我的肩膀,「男人就應該在外面幹事業,他是醫生,是很多人的救星,他在外面孤軍奮戰,你就要在家安內,好好吃飯,開開心心每一天,讓他沒有後顧之憂。」
奶奶的話說得很對,然後我開心地多吃了好幾筷子菌菇。
於是林北辰半夜到我家時,看到的就是我們一家五口在門口跳舞,五個人整整齊齊,林北辰頭都大了。他剛從醫院出來,就又帶著我們回到了醫院。
經檢查,原來是我奶從山上採摘的菌子有毒,我們集體中毒了。
好好的見面會,變成了探望病人。
我醒來時,見到的就是林北辰一張冷臉,他雙手抱在胸前,一副心裡有氣沒處撒的樣子。
我心虛地心裡直突突。
偏偏門口的護士嘰嘰喳喳在議論著我們一家,嘲諷的、看笑話的,走廊上的人不少,我們一家看了看彼此,都尷尬得不知道說啥,臉上也都是青一陣白一陣的。
我奶是沒臉待下去了,她下了床直接就回家了,把我們一家直接團滅,小老太太覺得活這麼大歲數還是第一次這麼丟臉。平時不太靈活的雙腿,此時走起路來飛快。
我爺隨後也跟了上去,拉著老太太的手,給她順氣。
我看著老兩口的背影,不禁感嘆,不逼自己一把,都不知道自己能這樣行。
我奶疼了半輩子的老寒腿這就好了?
amazing。
不等我抽回神,我爸媽已經走到林北辰跟前,「小林啊,我們先回去了,你晚上和星星回家吃」,我爸想說晚上去家裡吃飯,吃字剛說完,我爸就緊急剎車,把後面的話咽了回去。畢竟現在全世界都知道我們家是個危險地方,我爸拽著我媽兩人灰溜溜走了。
走之前我媽把戶口本直接拍在我手裡,她在我耳旁小聲咬耳朵,「一會兒你倆直接去領證吧,暫時別回家,咱家最近不吉利。」
我欲哭無淚,媽,你就算不說,家裡我近期也打算不回了。
7
領證的路上林北辰始終擺著一張臭臉,我雖然心虛,但是心裡也有些怨氣,那些護士議論我們一家的同時還帶上了林北辰,都在說林醫生女朋友巴拉巴拉,我側頭看了林北辰一眼,他如此生氣,是覺得我們一家給他丟臉了?影響他高冷形象了?
我越想越氣,幹脆抱著肩膀轉過頭看一路風景,不跟他說話。
這種奇怪的氛圍一直持續到我倆在大廳排隊等叫號。
人家情侶都是一對一對挨著坐,我心裡還生著氣,就離林北辰兩個座位的地方坐了下來。
我剛坐下,身後的小姑娘就好心提醒我,「美女,離婚在二樓。」
我……
林北辰沒忍住笑了出來,我尷尬地想找個地縫鑽進去,然後捂著臉,挪了幾步坐在了林北辰身旁。
身後的姑娘驚得張大了嘴巴,她男朋友寵溺地摸了摸頭,「都說了讓你別管闲事。」
小姑娘不服,小聲嘟囔著,「我哪裡知道呀。」
好在這種尷尬沒有繼續持續下去,因為叫號叫到他們了,兩個人舉起手興衝衝地跑去前臺。
林北辰捏了捏我的手,湊近看我,「你生哪門子氣?」
大廳裡密密麻麻都是人,這麼多人,我不好意思同他吵,在他耳旁小聲說,「因為你覺得我們全家蘑菇中度丟了你的臉啊。」
林北辰無奈地笑了一下,然後將我拉近,低聲說,「是挺丟臉的,昨天你在醫院的走廊大喊大叫,當著所有護士的面前,說要立刻把那一箱計生用品用完,我當時想S了你的心都有。」
我臉唰地一下就紅了,又紅又燙,我拍了拍腦袋,開始回憶昨天事發時的場景,隻記得當時天上地下到處都是林北辰,後面我就不記得了。
天啊,我到底都做了什麼啊。
我心虛地低下頭認錯,「對不起。」
林北辰嘆了口氣,將我攬在懷裡,「以後別再生病就好。」
我立馬舉手保證,「以後一定健健康康的,也會把你照顧得健健康康的。」
「隻要不食物中毒就好。」
你……
我伸手要打林北辰,偏偏一陣鈴聲響起,我頓時心中一緊。
林北辰掏出手機接電話,隨著他的聲音越來越低,看我的目光越來越遲疑,我的心涼了半截。
林北辰起身拿起外套,我拉著林北辰的衣角猶豫了,下一個號就是我們了,就幾分鍾就好。
但是最後一刻,我沒堅持,因為我知道,幾分鍾可能就會流失掉一條生命,我和林北辰都不敢賭,也不能賭。
但是我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這個決定會讓我悔恨終生。
8
手術持續了四五個小時才結束,一幫實習醫生進門時,我剛從林北辰的休息室出來。
「都沒心跳了,你怎麼還在那搶救?」一個戴眼鏡的男醫生回頭看著一個實習生抱怨。
女孩小聲回,「就是不甘心,想再努力一下,萬一救回來了呢?」
我聽著他們的對話,心中一緊,很顯然手術失敗了,作為這場手術的主刀醫生,我有些擔心林北辰。
就在我等著林北辰出現的時候,走廊上突然響起一陣爭吵聲。
我心中隱隱約約有種不好的預感,立馬往門口跑。
走廊上,一個看起來四十多歲的女人此時正揪著林北辰的衣服不依不饒,「你是S人兇手,是你把我丈夫S了,你個庸醫,你把我丈夫還給我。」
護士長見情況不妙,趕緊跑過來在一旁勸說,「家屬冷靜一下,林醫生盡力了。」
女人眼睛裡淬著毒,由於激動身子都在顫抖,恨不得當場S了林北辰。
手術了很久的林北辰已經筋疲力盡,眼睛裡滿是疲憊和茫然,他一動不動,任由女人撕扯,好在又來了幾個護士,七手八腳地這才把女人拉走。
林北辰的白大褂被扯爛了,他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可能是有心電感應,他慢慢地抬起頭透過人群看向我。
他臉上還有著醫用口罩留下的勒痕,眼神直勾勾地看著我,無助、沮喪。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林北辰這樣,在我面前他永遠是自信無所不能的,而此時他周身都彌漫著無力,像一顆沒有根的浮萍。
我扯了扯嘴角,心疼得不行。
我走過去將他拉到安全出口,關上樓梯間門的那一刻,林北辰抱住了我,他抱得很緊,將我埋在他的懷裡,他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但是我知道他在哭。
好半天,林北辰才低聲說,「我盡力了,我真的盡力了,可我還是救不活他。」
車禍,半個身子都沒了,換了誰來主刀,都注定救不回。
我拍著他的後背安撫他,「我知道,我都知道。」
「他求我救他,我盡力了但卻無能為力,星星,你懂那種感受嗎?」
我懂他的難受,但是我想我永遠無法真正共鳴到他看著病人S在自己面前,而自己無能為力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