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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訣別書 3471 2025-08-15 15:54: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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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翻出手機,好像在找什麼新聞,嘴裡念叨:


    「14 屆的學姐舒某,暴雨騎行,剎車失靈,墜入牡丹河。


     


    「每年春夏汛期老師們都會拿這個案例教育我們,現在公園管得可嚴了……」


     


    手腳冰涼,全身血液都衝入腦門,我怔愣地看著她開合的嘴唇。


     


    猛地想起來。


     


    是了。


     


    我根本不會遊泳啊。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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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 年春夏交接之際,我被一群不良少年盯住。


     


    一中對面以前有所職業中學,尤梨就在那裡上學。


     


    偶爾會看到她被一群衣裝成熟的學生推搡著走出校門。


     


    那時我還不知道她是周敘的繼妹,隻覺得她瘦瘦小小的,在那些人中間,顯得可憐又局促。


     


    後來一次意外,我撞見那些人嬉笑著從巷道出來。


     


    鬼使神差,路過時我往巷道裡望了幾眼。


     


    正是尤梨。


     


    她縮在角落,瘦骨嶙峋地縮成一團,頭發與衣服上都是髒汙。


     


    日薄崦嵫,黃昏拖著懶洋洋的尾巴跟在我們身後。


     


    我帶她回了家。


     


    「為什麼不告訴你哥哥呢?」我將烘幹的衣服遞給她。


     


    她的手一抖,不安地咬著唇角的S皮,怯生生接過衣服。


     


    「哥哥……已經很辛苦了……」


     


    可這樣的事忍一時隻會助長施暴者的氣焰。


     


    我提議由我帶她去報警。


     


    誰知她一聽報警,整個人像篩子一樣抖起來,懇求我:


     


    「不,不要報警,我沒關系的,真的,他們玩一會就會放過我!」


     


    我安慰她,無論有什麼把柄在他們手裡,他們都是犯罪。


     


    「隻有得到法律的嚴懲,他們才不敢再欺負你。」


     


    尤梨慢慢搖頭,那雙黑且無神的大眼睛冷冷望著我。


     


    「你根本什麼都不明白。」


     


    尖銳的情緒刺得我一愣。


     


    她低頭靜了一會,說:「謝謝,但請不要把這件事告訴哥哥。」


     


    當時我點了頭,埋下一根毀滅的引線。


     


    但我終究是沒辦法眼睜睜看著她被壞人欺負,於是私下去找了那些人。


     


    警告他們,如果再有下次,我看到了絕對會報警。


     


    他們確實安分了好長時間。


     


    直到我十六歲生日。


     


    那天我氣衝衝騎上那輛放在院子裡,很久沒有上路的自行車。


     


    恰逢暴雨天。


     


    無法剎車。


     


    19


     


    「終點站到了,請下車的乘客……」


     


    公交車慢悠悠熄了火,司機端起茶杯走下駕駛座,奇怪地看了我一眼。


     


    「妹妹,還不下車嗎?」


     


    我怔忪抬了下頭,迷茫起身。


     


    原來已經坐到了汽車總站。


     


    下了車,春日飛塵裹挾柳絮撲面而來。


     


    周敘的背影立在迷蒙的灰藍光波裡。


     


    西裝革履,手抄著褲袋,不停打著電話,背影看起來很焦急。


     


    而我站在原地,感覺身體忽然變輕。


     


    咫尺之遠,腳步卻重得遲遲邁不出去。


     


    曾經周敘書桌裡有一本黑塞的《德米安》,我翻開過,看到他用鉛筆畫下一行句子。


     


    至今仍記得。


     


    【世上並無偶然。


     


    【假如人一定要找到什麼,他一定能找到。


     


    【這不是偶然。而是他自己、他的渴望和需求在引領他。】


     


    我是個S在十年前的舊人了。


     


    本該消散於塵世的靈魂,聽到某個人無止境的痛苦呼喚。


     


    那人的意志是靠近我。


     


    於是我便出現在意圖跳河自S的周敘面前。


     


    阻止他靠近我。


     


    靠近我的S亡。


     


    一陣風吹來。


     


    周敘似有所覺,倏然回過頭。


     


    我朝他微笑,聲音輕柔。


     


    「欸,周敘。


     


    「你逃婚的新娘,是我,對嗎?」


     


    20


     


    我和周敘結婚了。


     


    當然,沒有經過法律和上帝的認可。


     


    我們隻是在一片荒無人煙的森林裡,由一個搞笑話多的伴郎見證了這場婚禮。


     


    雙方家人都不在身邊。


     


    一方在南京,一方在墳墓。


     


    得知爸媽遷去南京,還在大學附近開了家花店,我既高興又難過。


     


    高興的是他們終究很堅強,沒有因女兒的S而萎靡不振。


     


    難過的是我無法陪伴他們的後半生,還要牽累他們時時掛念我的亡魂。


     


    尤梨在之前來找過我。


     


    她以為我隻是一個和舒書長得很像的替身。


     


    那天她喝得爛醉,先是咒罵周敘是個瘋子。


     


    十年前我落下河的那天,打撈隊撈了很久都沒找到我的屍體。


     


    隻有他和我的爸媽連續兩天沒合眼,在河裡不停尋找。


     


    到最後,他從漁網裡將我抱出來那一刻,徹底崩潰。


     


    尤梨說:


     


    「將近一兩個月吧,他都沒去上學,有天晚上,我起夜看到客廳有燈亮著。


     


    「我以為是阿婆又在給周敘爸爸上香,走近一看,卻是周敘。


     


    「他瘦得跟鬼似的,跪在阿婆常年跪拜的蒲團上,案上多了一座神龛,旁邊擺著舒書的照片。」


     


    她說著說著流下淚來。


     


    「從此,我們家,又多了個信神佛的活S人。」


     


    周敘的媽媽和阿婆相繼去世,他一個人撐起家,大學到讀研,創業到今天。


     


    「你、你知道嗎?」


     


    尤梨抱住我,紅著眼摸我的臉。


     


    「我多高興你能長得像舒書啊,十年,我為她愧疚了十年,要是當初我勇敢一點,和她一起站在那群人渣面前,她就不會因為保護我而被他們報復,她的自行車就不會失靈,她也就不會S了……」


     


    冰涼眼淚撲簌簌落在我掌心,她埋進我肩膀,顫抖著呢喃。


     


    「原諒我,原諒我吧舒書……」


     


    在我眼裡,她還是當初巷道裡那個瘦小可憐的小女孩。


     


    我緩緩抱住她。


     


    餘光瞄到周敘,不知什麼時候回來的,正靜靜看著我。


     


    有時候。


     


    「命運和性情是一個概念的兩個名字。」


     


    我的性情衝動,見不慣惡。


     


    於是命運裡難免會有失意損傷的時候。


     


    我想周敘一定明白。


     


    21


     


    告別是一場無聲無息的凌遲。


     


    我的存在本來就是一個偶然。


     


    不知道在哪一天就會消失。


     


    婚禮那天,周敘將戒指戴在我的指間。


     


    他的手止不住地抖。


     


    李川見狀忍不住背過身按住泛紅的眼睛。


     


    我想說:「周敘,不要怕,我現在不是好好在你面前嗎?」


     


    可不知怎的,喉間酸澀得厲害,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隻好握住他的手,勉強將戒指推到手指上。


     


    ……


     


    他根本睡不好。


     


    每晚哪怕緊緊抱著我,有時我夜裡醒來還會發現他睜著眼睛。


     


    「周敘,你都快進化成國寶了。」


     


    我迷糊地翻過身,摸了摸他眼下的青黑。


     


    手指被他攥住,湿熱的親吻從指尖一直到腕骨上的靜脈。


     


    他的不安都轉化到親密的交纏裡,仿佛一株隻能寄生的藤蔓。


     


    沒有我,他將被焦渴燒S。


     


    我察覺到其中翻湧的危險。


     


    22


     


    「如果這是夢,我希望不要醒來。如果這是病,我寧願徹底瘋掉。」


     


    多少次夜晚,周敘俯首朝我低喃。


     


    像是井底的回音,抑或囚徒的自語。


     


    我為此感到憂慮。


     


    「這事兒我也沒辦法,你知道吧?」李川表示很頭疼。


     


    這些天他都不被允許過來打擾我們。


     


    接到我電話後,他沉默了好一會。


     


    「我和周敘小時候就認識了,他這個人,說好聽了,是高冷,難聽呢,就是孤僻自閉。


     


    「剛上學那會兒,指望他主動結交什麼朋友,那是不可能的。」


     


    我腦海中自動勾勒出小時候的周敘,冷眉冷眼的俊秀小男孩,在他的小房間裡整天埋頭苦讀。


     


    電話那頭的李川長長嘆了一口氣。


     


    「所以你明白當他主動接近你的時候,我有多驚訝嗎?


     


    「本來你的同桌根本不是他,這家伙硬生生從別人那裡賄賂來的,一天寫兩份作業!


     


    「我當時就知道這小子完了。」


     


    滿室寂靜,落地窗外天水相映,藍得虛幻。


     


    我縮在沙發上,聽著李川悵然的聲音。


     


    「舒書,這麼說吧,他能挺過這十年,除了家庭的負擔外, 其餘全是因為想要給你個交代。


     


    「那群人雖然確實暗地給你的自行車做了手腳,但沒有確鑿的證據很難立案,他就跟瘋子一樣活活盯那些人十年,最後把他們全部送進了局子。」


     


    河邊的那一晚,是周敘準備結束一切的一晚。


     


    他身上的所有重擔全部卸去,孑然一身。


     


    什麼都沒有了,家人、愛人、痛苦、責任。


     


    李川最後說:


     


    「舒書,你在一天,他活一天。


     


    「你要是消失,他活著還是S, 沒區別。」


     


    23


     


    為什麼愛總是艱難?


     


    我躺在床上,耳邊是周敘難得平靜的呼吸。


     


    今天我給他的水裡放了安眠藥。


     


    我再次感覺到身體內部變輕的預兆, 那種輕飄飄如羽毛的虛無攥緊了我的心髒。


     


    看來今晚我就會消失。


     


    S而復生的神跡短暫降臨在我們的頭上。


     


    這是一種仁慈嗎?


     


    我側頭看向床頭擺放的婚紗照。周敘穿著那身帥氣的燕尾服, 胸口的鈴蘭花潔白神聖。


     


    他笑著。唇角的笑紋像一圈淡金的花脈,眉如青山,眼似水。


     


    一如初次相見, 我急匆匆仰頭找教室,撞到了他的肩膀。


     


    書掉在地上。


     


    兩雙眼相望。


     


    初秋微熱的風徐徐吹拂。


     


    廣播裡放著輕快的鋼琴曲。


     


    後來我才知道, 那聽起來歡樂的樂曲, 名字卻叫——


     


    《訣別書》。


     


    番外


     


    又是一個十年。


     


    李川驅車前往公墓,路上忽然下起瓢潑大雨。


     


    雨刮器運轉不停, 他煩躁地眯著眼辨認前路,嘴裡念叨:


     


    「天S的, 每年這天都這樣,但凡有一天不下雨呢?」


     


    尤梨在副駕駛打瞌睡, 聞言懶懶降下車窗,企圖驅散車裡的煙味,呼吸一口新鮮空氣。


     


    可才降下一點縫, 外頭的雨便爭先恐後擠進來。


     


    澆得李川一臉水,嘴裡的煙也熄滅了,他登時罵罵咧咧。


     


    尤梨無語地堵住耳朵。


     


    斜眼望去,目光忽然一怔。


     


    公園裡層層開放的牡丹在雨霧裡宛如油畫,不遠處是廣闊寂靜的牡丹河。


     


    她想起那個年輕的女孩子。


     


    明豔青春, 像牡丹,像河流,像一切都生機勃勃的春天。


     


    她自然又想起哥哥。


     


    寡言少語的哥哥, 聰慧如啟明星,堅韌如磐石。


     


    十年前獨自拍下婚紗照後在浴室自S。


     


    她不記得舒書曾來過。事實上, 那段記憶並沒有在時光裡留下足跡。


     


    婚紗照上的人隻有周敘。


     


    但是無人質疑他們兩人的愛情。


     


    一中那個曾在公交車上偶遇舒書的女學生, 看到周敘自S的新聞後呆了半晌。


     


    她在以前的校園論壇上翻到 14 屆十二班的活動照片。


     


    是植樹節。


     


    明亮璀璨的春日。


     


    一群笑意盎然的學生後面,站著一對容貌靚麗的男女。


     


    高大的男生挽著袖子,臉上沾了泥,彎下腰湊到女孩面前, 眼眸明晃晃含著溫柔。


     


    像是撒嬌請她幫忙擦一擦臉。


     


    而女孩臉頰微紅,扭過頭,略有些驚訝望著鏡頭抿唇笑。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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