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張秘書回處裡。”
林清遠嗯一聲,撐了撐身子,林陸驍默了一會兒,說:“躺著吧,您要什麼我幫您拿。”
林清遠性子拗,沒聽他的,執意坐起來,靠著床頭,用手指指床邊的椅子,示意林陸驍過去坐。
林陸驍沒走過去,而是用腳尖把椅子勾到他邊上,坐了下去。
兩人關系不親,甚至比一般父子關系都疏遠,林清遠認為自己有一定責任,因為他不會表達,也很少誇獎,總覺得自己的兒子,做的好才正常。雖然這小子偶爾也會闖禍做些混賬事兒,但自己的兒子,多少還是有些清楚性子的,面兒上沒個正行,但真不壞。
當初這小子說要上軍校,他其實不同意,當過幾年兵,深知當兵的苦,也不想兒子再受這份苦,可這小子偏偏拿他跟孟國弘當兵的事兒當榜樣,也知道他從小喜歡槍坦克飛機這些,考上軍校後,林陸驍的第一志願其實是陸軍特種,幾個領導也是這意思,但這事兒被林清遠扣回來。
特種幾年不著家,死了沒身份,就剩個軍銜,還不如當消防,至少能栓在自己身邊。
從小也沒要求過他做什麼,可這是他父親最後的一點兒自私,沒想到卻把兒子推的更遠了。
“什麼時候回家住?”
林陸驍:“我住隊裡挺好的。”
“我怎麼聽你孟叔說,你還自己租了房子住,每個月那麼點工資,夠花麼你?”
他挑眉:“怎麼不夠,養媳婦兒都夠。”
林清遠哼唧一聲:“得了吧,就你那點破工資,人家一個包都抵你一年工資,你拿什麼養?”
要擱平時,兩人總說不上幾句就能吵起來,這都算客氣了。
林陸驍站起來往外走。
林清遠:“你又上哪兒去?”
Advertisement
林陸驍低頭翻號碼,頭也不回:“給你兒媳打電話。”
林清遠隨手撈了個枕頭就砸過去,“混小子,我答應了麼我!”
林陸驍背著身拉上門,拿起手機往外走。
電話那頭仍舊是關機的提示音。
林陸驍轉頭給沈牧撥了個電話,“我給你個地址,你幫我找個人,我這邊走不開。”
電話那頭聲音渾濁:“怎麼了?”
林陸驍把地址發過去,“就上次在我家那丫頭,叫南初。”
“影後南月如的女兒,南初?蔣格那緋聞女友,南初?”
林陸驍壓著脾氣:“少廢話,快給老子查!”
沈牧一聽這口氣,也知道這人急了,不敢怠慢。
他效率高,發出去沒多久,就回了一串信息。
“剛查了,那丫頭似乎出了點兒事兒了。”
林陸驍掐腰站在走廊,懶得發信息,直接一個電話打過去,“怎麼回事?”
“那丫頭回家路上被人打劫了,受了點傷,現在已經回家了。”
第38章
南初從片場出來的時候遭遇了飛車黨,一輛深黑色的重機摩託從她面前一晃而過直接拽了她手中的包,本以為這就沒了,結果後方引擎聲哄起,驟然停下一輛黑車,兩個生得一般高,穿著黑衣戴著口罩黑帽的兇煞男人從車上下來,迎面就是一巴掌,罵罵咧咧道:“臭婊子。”
男人沒留力,一巴掌下去,南初踉跄幾步,險些沒站穩,嘴角破開,溢出血跡。
人懵了一下,在回神時,倆男人已經駕著她胳膊往車上扯,好歹前陣在部隊裡帶過,期間林陸驍還授過一些防身術的招式,怪隻怪她當初也沒認真學,假模假式學了幾招,眼下在兩個高猛男人的控制下也使不出什麼勁兒,隻記得抬腳往其中一人的襠下猛踹。
那人沒料她會如此激烈反抗,退避不及,結結實實挨了一記,襠下疼得呲牙咧嘴,又狠狠砸了南初一拳,“臭婊子,老子等會弄死你!”
來者絕非善類,掐著她胳膊的手也是下了狠勁兒,骨頭鑽心疼,仿佛要斷,南初心裡湧出一絲恐懼。
而此時的停在路邊有輛黑色賓利。
蔣格坐在裡頭,氣得直冒煙兒,吩咐人給那兩個“打手”下通知——誰他媽讓你們真下手的,扣錢扣錢!
結果那頭顫顫巍巍回了一句:“將二爺,咱還沒動手呢,那倆不是咱的人。”
哎臥槽,這回是真出事兒了——
蔣格這他媽給急的。
吹胡子瞪眼兒去推車門,被倆助理牢牢摁回車上,“您可別衝動,外頭那是什麼人咱都不知道,你這興衝衝下去這要是傷著您半分一分的,老爺子非得削了我倆。”
蔣格自己都不知道當時自己給急成那熊樣,被倆助理按在車後座上,張牙舞爪蹬著腿去踹車門,“滾開,這他媽都要出人命了!”
倆助理身強力壯,從小就跟在蔣格身邊陪著,別提多熟悉蔣格的性子,鬧一鬧,摁住,過一陣,就忘了,對什麼事兒,都從沒上過心,這頓,估計也就是一時急的。
倆助理鐵面無私:“我們可以報警,但您不能下去。”
蔣格踹得臉紅脖子粗,憋得眼睛通紅,像困在囚籠裡發狂的小獸,張口就咬:“報警!!!快他媽報警!!”
外頭還在揪扯。
一小姑娘不知道哪來的一股勁兒,一隻腳牢牢抵著車門不肯上去,倆黑衣男人直接扛起她妄圖給人塞進後備箱裡。
蔣格真急了,口氣難得一軟:“你倆去,你倆下去,別讓人把她帶走啊。”
倆助理互相瞅了眼,“那您在車上呆著,您要下來,我倆就走了。”
蔣格一掃往日的氣性,忙不迭點頭,“保證!”
然而,兩人剛下車,那邊不知從哪兒衝出一個小姑娘,個兒還沒南初高,扎這個小馬尾,一手拖著一個行李箱,衝著那倆黑衣男身上就招呼,力大無窮,一手一個,直往人身上懟。
是折而復返的西顧。
小姑娘像個大力金剛芭比娃娃,下手絲毫不帶手軟的,一個行李箱砸過去,高個兒男人沒防備,拿手擋了下,西顧趁其不備抬腳直接踹向襠部,九成力,男人慘叫著護著襠蹲下去。
西顧小時候跟著哥哥學過一點武術,招式毫無套路,亂七八糟,但偏偏讓人無從招架。
男人暴怒,一把拽住西顧的衣領把小姑娘提起來,“嘭”一聲重重甩到車門上,西顧避不過,掌風襲至面頰,忽然停住,她偏過眼,在轉頭時,領子一松,人從車頂上滑下來,就見倆穿黑西裝的男人加入混戰。
西裝男擰住那人胳膊,用力一擰,隻聽“嘎嘣”一聲,斷了,那胳膊肘就跟斷了截的筷子,掛著。身後又過來一西裝男,手刀劈過去,那人懵了懵,瞬間沒了反應。
好身手。
西顧坐在地上拍手。
那人捂臂蹲下去,顯然兩人都不是對手,大概是見情勢不對,跟另一個人打了眼色,鑽上車,轟著油門灰溜溜逃走。
助理過去把南初扶起來。
小姑娘遭了不少罪,有些嚇得不輕,低低跟他們說了句,“謝謝。”
倆助理互視一眼,“我們老板請你上車。”
南初身子抖了下。
助理又說:“不用緊張,是蔣老板,他沒惡意,隻是想送你回家。”說完,又看向西顧,這姑娘也受了傷,剛剛打鬥時大概不小心被人刮了一下,臉上長長一道血痕,“一起吧,我們送你。”
……
林陸驍站在醫院的長廊裡,靠牆,舉著電話,手裡捻著根煙。
沈牧聲音變得有些意味深長。
“你先告兒我,你跟那女的,到哪兒步了?”走廊沒光,隻開了一扇窗,蒼白的月色灑進來,落下清輝,籠著牆邊男人的背影,硬挺的身影,晦暗不明。
林陸驍也不知在想些什麼,低頭捻著煙,跟沒聽著似的。
好久,才答:“該哪兒哪兒。”
沈牧了解他的性子,向來不愛跟人掰扯這些事兒,但聽明這意思,林陸驍應該也挺在意那姑娘的,於是就忍不住說了,“我有一朋友,叫蔣格。”
林陸驍哼笑一聲,“知道。”
“蔣家小兒子,幾個老爺子都疼得緊,幹什麼事兒都有人兜著,閱女無數,聽說十八歲一晚上睡了仨女的,就喜歡大胸,長腿,前陣,也跟那小丫頭傳過緋聞的,就他,他把人救了。”
“狗屎運。”不屑。
“剛他來找我,你猜人說什麼?”
林陸驍把煙含進嘴裡,去褲兜掏打火機,就聽那頭一句,“他跟我說,沈牧,老子好像動真格了。”
沈牧跟蔣格交情匪淺,沈牧父親退伍後跟蔣格父親下海經商,倆家頻繁來往,蔣老爺子特別喜歡沈牧,蔣格跟誰出去都不讓,就準沈牧去,蔣格每次出門都得叫上沈牧,發展到現在,一有什麼事兒,就願意找沈牧說。
蔣格把車上的心裡活動都分析給沈牧聽,這是他活了二十幾年來,從來沒有過的體驗,看南初挨打,他心疼,助理不讓他下車,他差點兒把車踹翻了,看南初差點兒被人拖走,他難得用那種低聲下氣地語氣跟助理說話。
甚至有一種,如果南初有點兒什麼事兒他可能會瘋。
他好像真喜歡上那姑娘了,不是單純想睡她。
而是因為喜歡她,才想睡她。
這種認知他有點恐懼,他怎麼可能真的喜歡上一個女人!
盡管如此,但更堅定了要把南初睡到手的信念。
沈牧把原話一字不差轉述給林陸驍聽。
“讓他來。”
果然林陸驍風格。
簡單三個字,聽的人後背滲透涼意。
……
林陸驍收了線,在門口抽了兩支煙,又給南初掛了兩個電話,那邊依舊關機,後知後覺才反應過來,這丫頭手機都被人搶了。
等他進去,林清遠抱著臂,面容整肅靠在床頭。
夜深,林陸驍脫了外套,把床打開,躺上去,“您還不睡?”
林清遠斜睨他一眼,“你坐起來,我有話跟你說。”
大概是想起來張秘書臨走時的話,林陸驍吸口氣,坐起來,蠻聽話地說:“您說。”
林清遠:“跟那丫頭斷了。”
林陸驍靠在床頭,看著他,淡淡地:“哦。還有別的沒?沒的話我睡了。”敷衍地說完,躺下去。
“起來,我說完了麼?”
“您還要說什麼?”
林清遠知他性子,打小就這樣,不由冷哼:“別跟我這打哈哈,我讓你斷了,就給我斷了。別在這哦哦哦,私底下又跟人聯系,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什麼如意算盤,你這性子我要不了解,我還當你爹?”
林陸驍還真沒打什麼如意算盤,單純不想現在扯這件事,再把老爺子氣著,張秘書能把他撕了,但要這麼說,他也懶得再裝,“斷不了。”
“怎麼就斷不了了,有什麼斷不了的,你倆才多久。”
林陸驍駕著胳膊:“算算怎麼也得五年了吧。”
林清遠:“……”
“而且今天我剛答應她,無論發生什麼情況,都不會拋棄她,從小您就教我不能背信棄義,這可是您說的,您讓我跟人斷了,這不是打您耳光麼?做不來。”
打小就是詭辯奇才。
林清遠朝著他冷笑,“你發誓了還是怎麼著了?”
林陸驍:“我在國旗下,拿毛爺爺發誓的。”
“滾出去!”林清遠暴怒,隨手抄起床頭的一水杯朝他狠砸過去,林陸驍沒躲,穩穩砸在他眉骨處,那裡的骨頭脆,砸上去疼,但又無傷大雅,打小林清遠就愛往這兒砸。
林陸驍就在走廊蹲了一夜。
張秘書一早來,瞧見這,小聲問,“你昨晚在這兒睡?”
林陸驍揉著眼,睡屁,幾乎沒睡,這木板凳硬得慌。
張秘書:“你又氣他了?”
他懶洋洋地:“哪敢?”
張秘書拍拍他的肩,“行了,回去洗洗補個覺,瞧把你磕碜的。胡子都出來了。”
“您辛苦。”
林陸驍打了個標準的軍禮,轉身走了。
張秘書瞧著他挺拔的背影,搖搖頭,這小子就是這樣,沒邊起來誰拿都沒有辦法,可又偏偏是個懂事的孩子,真幹了點出格的事兒都讓人拿他沒轍。
骨子裡的野性和俠骨仗義都在這代人上很少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