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勉強對周覓擺擺手，隻決絕地看著陳霄。
陳霄神色狠厲間卻又帶著茫然，他掐住我脖子的手也在微微顫抖。
「什麼叫到此為止？」他啞著嗓子，低聲問我：「我同意了嗎？蘇悅。」
「陳霄，從你生日宴之後，我們就該到此為止了。」
我想到當日的屈辱和難堪，隻覺得疲憊。
陳霄卻滿臉茫然：「生日宴？」
我隻能苦笑。
大概是說過太多次我或者其他女生，以至於他全然是忘記了第二天到底跟那些同事們說過什麼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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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緊接著手指收攏，整個人都壓迫到我身前：
「蘇悅，你不就是因為攀上周覓這個高枝才迫不及待要跟我劃清界限嗎？」
「我要是在這裡，當著周覓的面上了你，你說你跟周覓還有沒有可能？」
餐廳的其他人已經被周覓疏散開了，但此刻聽見陳霄這樣露骨到惡心的話，我還是渾身發冷。
「陳霄，你讓人惡心。」
我甚至都流不出眼淚，隻是想笑。
陳霄被我的話氣到劇烈喘息，他俊朗的五官此刻都被刺激的扭曲起來。
「惡心？等會我們直播給全世界看，就不止我一個人惡心了！」
他俯身正要親上我的時候，卻驟然被人一腳踢開。
周覓狠狠在他身上補了一腳，他背後赫然不知何時帶來了一隊警察：
「陳霄，對於你的行為，好好去警察局跟警察解釋吧。」
8
周覓開車把我送回了家，走之前還不忘帶包了一份晚飯帶給我。
「不好意思，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意外。」周覓有點歉疚：「你先回去休息吧，陳霄那邊我會盯著的。」
接著他有些咬牙切齒：「餐廳監控一應俱全，他怎麼也得在裡面蹲個幾天了。」
「謝謝你，周總。」我努力微笑。
「沒事。」周覓深深看我一眼，卻沒有再說什麼。
回了家，我打開一直沒管過的手機，才發現裡面的消息多到快爆炸。
我隨意點開一個消息，對方是一個曾經追過我的大學同學。
「那個，聽說你有那種服務？多少錢？」
我有點茫然，打字回復：「什麼？」
對方回得倒是快：「你別裝了，我看網上都曝光清楚了。」
我正要問是不是發錯人了，就看見他的消息接二連三地跳出來：
「難怪大學一下課就看不見你呢，原來那時候就和男生同居了啊？」
「你也就個臉能看看了，趁著年輕多賺點吧。」
「不然賣那麼早，現在又出名了，以後可不好賣了。」
見我還沒回復，對方顯然有點急了：
「蘇悅，你裝什麼高冷啊？」
「大學就這樣子，其實都給人睡爛了還天天裝什麼呢？」
我努力鎮定下來，打字道：「你在網上看見的什麼？」
「你不知道？你打開熱搜就是你的照片了。」
我腦子裡轟的一聲，都快不知道我是怎麼打開的微博了。
真的在熱搜上。
陳霄掐我脖子的視頻不知道被哪個路人傳到了網上，連帶著陳霄說的那些不堪入耳的話，都清清楚楚。
不知道為什麼，那條視頻熱度奇高。
而我的信息，也被人肉出來了。
我看著評論區裡一層層我的照片和信息，渾身發抖。
無意識地滑了一下評論區，幾乎都是大家在狂熱吃瓜：
「不是，這男的在說什麼啊啊啊啊啊？？？這是我免費能聽的嗎？？？」
「我靠這是什麼二男爭一女的狗血瑪麗蘇劇情啊？？？？」
「诶別說，你們沒覺得這掐人哥們很有點小帥嗎？」
「狠狠點了，而且女主也不差啊，看那身材，看那欲拒還迎的表情，難怪把兩個男的都釣成翹嘴了。」
「家庭住址沒人曝一下嗎？我沒別的意思，我隻是想加入他們～」
視頻清晰度很好，陳霄幾乎發狂的神色和泛紅的眼眶都被拍了下來，反倒是視頻裡的我一巴掌甩在他的臉上，面色沉靜冷漠。
9
我麻木地刷新著評論區，就在這時，評論區已經有自稱是我同學、同事的人站了出來。
「這女主不就是我同事嗎？她先是跪舔頂頭上司，後面又攀上了同行另一家公司老總，然後人家一下子就把上司踹了。」
「這女的特惡心，連甲方六七十的老頭都能舔下去呢……」
「不不不你們不知道，我跟她家就住一塊，女主跟視頻裡男主是青梅竹馬，女主天天跟屁蟲一樣跟在男主後面來著。」
「我去，合著舔了這麼多年，有了個更厲害的一秒就扔下原主了？」
「小仙女基操哈 666666。」
「男主也是痴情，一個女的這麼多年還沒膩呢。」
「其實這男的之前上班時候是有喜歡的人的，隻是吧蘇悅實在太主動太倒貼了，抓住一切機會……你們懂的。」
「何止，之前男的過生日喝多了，女的還非要按著他親，當著我們全公司的面呢！」
傳言半真半假，我試圖發帖自證清白，卻很快被人群淹沒。
我捧著手機，眼淚一滴一滴砸在手機上，我隻覺得這一切都是如此荒謬。
明明是陳霄做的一切，明明是陳霄先來挑撥我，親吻我。
也是他強行掐住我的脖子，貼在我的身上。
更是他在大庭廣眾說出如此不顧廉恥的話。
可為什麼髒水還是要潑在我的身上？
為什麼大家還會覺得他是如此痴情？
周覓倒是很快就聯系了我。
「蘇悅，你先別急，網上的評論我在找人刪除，視頻的熱度我也在找人降了。」周覓語速很快，卻很鎮定：「但陳霄那邊也花了不少錢從警局出來了，你小心他直接去你家。」
周覓說話間我隱隱還能聽見汽車猛踩油門的轟鳴聲。
「我還有兩分鍾就到你樓下，你別怕。」
10
網上熱度起得快，下去得也快。
在周覓大力壓制下，很快就搜不到蘇悅相關的字眼了。
但就在這時，我看見公司群裡有人艾特陳霄說恭喜。
李向君：恭喜老大，歷經波折，不忘初心！！！
緊跟著一條朋友圈截圖。
沈星闌：生活也許就是兜兜轉轉才能找到最重要的那個人呢～
配圖是一個小小的長命鎖。
公司群裡那十幾號人都在一個一個地跟隊形，我卻隻呆呆地看著那個長命鎖。
那是我從小貼身佩戴的長命鎖。
直到初中的時候，有一次我心血來潮，求著陳霄帶我翻牆出學校玩，卻卡在牆頂上一動不敢動。
眼見老師要來，陳霄沒辦法，隻能上來抱我。
但可能是沒有帶人的經驗，跳下去的時候陳霄腳一扭，狠狠摔了一跤。
可他沒忘記把我護在上面。
後來他因為骨折被送去了醫院，我在病床前他哇哇大哭。
家裡都說我帶著開了光的長命鎖才安然無恙，於是我S活要把它送給陳霄。
他被我哭得沒辦法，撓撓頭，說：「好好好，給我吧給我吧。」
那時候，面容清俊的少年無奈笑著：「以後它保護我的平安，我保護你的平安。」
可現在，陳霄的諾言成了笑話。
我被李總騷擾的時候，陳霄隻不耐煩地讓我注意穿著。
他現在保護的人變成了沈星闌，隻有沈星闌遇到危險，陳霄才會去保護她。
甚至他還怕自己能力不夠，要連我的長命鎖也交給她。
我沉默許久，終於把陳霄的一切聯系方式都拉黑了。
我以後的生活，不會再有陳霄的位置。
11
網絡的熱度是沒了，但莫名其妙的騷擾短信和電話時不時還會冒頭。
周覓徵詢了我的許可，發布了餐廳的全程監控、他的報警記錄，和警局出示的證明，並且明明白白地掛上了律師函警告。
至此，我身上的罵名總算是告一段落。
我在線上申請了離職，陳霄作為我的上司卻一直拒絕。
他甚至開始用其他同事的電話打給我。
我接了幾次，發現是他之後全部掛斷。
陳霄終於忍不住到我家來找我。
我聽見敲門聲，隻當是周覓又帶了好吃地來看我：「周……陳霄？」
我立刻要關門，陳霄卻SS抵住門：「蘇悅，你鬧夠了沒有？」
「我已經給你臺階了，你要是還想跟我在一起，最好懂事一點！」陳霄緊緊皺眉。
「出去，這是我家。」我冷聲呵斥。
「你家？」陳霄冷笑一聲：「你家我來得少了？」
「這家裡哪個地方我不……」陳霄聲音突然頓住，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正好看見我給周覓準備的一次性拖鞋。
「這是給誰的？」陳霄聲音幾乎發了狂，他三兩步衝進房間，抬手就要砸爛拖鞋。
卻驟然被人捏住手腕。
「是給我的。」周覓神色冷漠，另一隻手上還拎著我愛吃的餛飩。
在周覓的報警威脅下，陳霄到底還是走了。
「對不起……」我邊打開餛飩盒，邊小聲道：「我好像總是給你帶來麻煩……」
周覓神色松動，有點無奈地笑了一下：「你啊。要是我沒來，你的安全怎麼保證？」
「我想著是你，才開門的。」我小聲嘀咕。
周覓看著我，眼神裡是我看不懂的神色：「蘇悅，我們一起換個城市吧。」
我看著周覓真切的目光，莫名有些心虛。
嗯，耳朵還不知道為什麼，有點燙。
12
我和周覓真的換了個城市生活，並確認了關系。
但周覓從來發乎情，止乎禮。
隻有在我允許的情況下，他才會拘謹地親吻我臉頰。
至於公司還是留在原來的城市，周覓幾乎都在遠程辦公了，偶爾有些重要的業務他親自去跑。
而我也把我之前辛苦維護的客戶轉交給了周覓。
這下兩個人都闲了下來，一年中幾乎大半年他都在帶著我到處旅遊。
以前這些年我追著陳霄的腳步，一刻不敢停歇，哪怕外出也都是在出差。
這還是我第一次如此快樂。
而陳霄還在孜孜不倦地聯系我。
他在各種社交平臺換各種賬號給我匯報情況。
他和沈星闌分手了，分手時他說得很難聽。
他把那個長命鎖要回來了，一直掛在自己脖子上。
他說真的很後悔，我離開之後的每一天他都無比想念我。
但他每找到一個社交平臺，我就幹脆注銷了再重新申請一個賬號。
都說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陳霄真是完美詮釋了這句話。
得到我的時候有恃無恐，輕易踐踏。
失去我之後又追悔莫及，好像情深義重。
可惜，我不想要了。
13
但沒想到，我在旅遊途中還能被陳霄找到。
「蘇悅，你為什麼要這樣？」陳霄臉上是肉眼可見的憔悴。
甚至衣服邊緣都有些磨破了。
和我記憶裡那個才華橫溢意氣風發的少年再沒有一點相似了。
我還從沒有見過這樣的陳霄，一時有點不知所措：「可我已經跟你說得很清楚了。」
「說清楚什麼？」陳霄眼中全是痛楚：「悅悅，我們認識這麼多年，一起經歷了那麼多事情，怎麼能說得清楚？」
我無言，良久才說：「陳霄，不是什麼事情，都是你談以前能有用的。」
「難道就要因為我的一次錯誤就徹底否定我嗎！」陳霄雙眼通紅。
「是，我做錯了。」
「可我已經做了很多補償了啊！」
「我跟所有人都說清楚了，是我的錯，是我的問題。」
「我甚至在網上發了帖，把我幹的一切蠢事都說了，現在每天有無數人在罵我。」
陳霄似乎想到了什麼，迫切抬起頭看著我：
「而且我根本沒碰過沈星闌！」
「悅悅，你是介意她嗎？我發誓好不好？我真的沒有碰過她。」
我有些無奈：「陳霄，我不關心這些，你不用跟我說。」
「那你關心什麼？」
陳霄眼中慘痛。
「悅悅，你關心什麼，我去做好不好？」
「你還記得這個長命鎖嗎，當時我在醫院躺了一個月，你說它會保護我。」
「悅悅，求你，再讓它保護我一次，好不好？」
「我沒有奢求能重新跟你在一起，我隻求你給我個機會，好不好？」
我靜靜看他片刻：
「可是陳霄，你不是把它送給沈星闌了嗎？」
「我們以前的那些情誼，不都是你拿來哄沈星闌一笑的小玩意嗎？」
「更何況你當時承諾會保護我，但你是怎麼做的？」
陳霄眼尾通紅，幾乎要落下淚來。
我隻微微一笑：
「你在我被揩油的時候指責我，你在生日宴第二天和同事們肆意談論我，你在我因為你的錯誤而被網暴的時候一言不發……」
盡管我再也不會因為這些事情起波瀾，但說到這裡，我還是有些疲憊：
「陳霄，我不會再要它了，也不會再要你了。」
陳霄還想說些什麼，但我已經看見不遠處開過來的銀色跑車。
「親愛的蘇女士，抱歉我來晚了一點。」
周覓笑吟吟地下了車，仿佛才看見陳霄似的, 詫異地咦了一聲：
「這不是那位陳經理嗎？怎麼想到來找我家蘇經理了？」
14
「哦，差點忘了, 聽說陳經理辭職了, 一門心思尋找舊愛, 那現在再叫陳經理不合適了。」周覓自然地牽起我的手，眉眼彎彎。
「周覓……？」陳霄視線停在我們交握的雙手上，面色微微扭曲。
「你就是為了他，才躲著我的？」他語氣中充滿不可置信：「你們到底什麼時候……？」
我思考一下：「很多時候吧，比如你在維護沈星闌的時候，是周覓來公司樓下假裝偶遇並且接走我。比如我因為你被網暴的時候, 是周覓替我壓下熱搜, 替我解釋清楚。」
我接著一字一頓道：「再比如，當你成為那個威脅我安全的罪犯的時候, 是周覓在保護我。」
陳霄就像被我的話語一字字敲碎, 他整個人都灰敗得不成樣子。
他張了張口，想說什麼，卻說不出口。
我牽著周覓的手越過他, 聲音輕快：「陳霄, 不要老上演這種虛偽的深情戲碼了，你也就能騙騙你自己了。」
「就是, 我們家蘇經理可不好騙的哦。」周覓也跟著我笑起來。
我們上了車，陳霄還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
「哦對了陳霄, 你當時衝動之下裸辭, 現在日子應該不怎麼樣吧？」周覓想了想, 倒是沒急著開走，而是打開車窗, 上下看了他一遍。
「我和阿悅準備下個月訂婚了, 我到時候如果給你發請柬，你還有錢隨份子的吧？」
我羞惱的打他一下, 周覓也不惱，笑吟吟地看向我。
車子在我們的笑鬧聲裡駛出很遠，我沒回頭, 自然也就看不見陳霄踉跄著追了兩步, 卻又狼狽摔倒。
15
後來, 陳霄還是會用各種渠道在網上給我匯報近況。
哪怕我換了好幾個手機號也沒停止。
我是無動於衷，但周覓每次看見都會默默撇嘴。
於是我索性開始在社交平臺上發我和周覓的合照。
合照很多, 因為我們去了太多地方。
有空寂聖潔的教堂，有繁華熱鬧的街市, 有白雪皑皑的山頂, 有絢爛美麗的極光。
隻有我和周覓緊緊牽著的手從未變化。
陳霄給我發的消息越來越激進，直到有天他酒後鬥毆, 把別人打成重傷, 徹底關了進去。
等他出來後已經是兩年後了。
那時聽說陳霄徹底放棄了人生。
他沒有再去工作，沒錢了就去找父母伸手。
他整夜整夜地喝酒，抽煙。
甚至有時候還會痴痴對著我家的方向痛哭流涕。
曾經意氣風發倨傲瀟灑的陳經理，現在隻剩下一個空蕩蕩的殼子在苟活。
我沒搭理, 反手把那個跟我傳話的人刪掉。
順便彎腰挑了一束新的花：
「诶，周覓，你說結婚時候你帶這個花來接我怎麼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