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後,我不想嫁給裴氏嫡長子了。
我不會再挖空心思研究裴玄的喜好,討他歡心。
更不會再耗盡心血為他打理裴府、養兒育女。
我終於如他所願,讓他迎娶他心愛的姑娘。
畢竟前世,人人都說隻有崔娘子才配得上河東第一公子。
而我,一個卑賤商女,連給裴玄做婢女都不配。
所以這一世,肅穆大堂,眾親見證。
我當著他的面,撕毀了我與他的婚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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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卻渾身一震。
霎時捏碎了手中的玉佩。
1
重生到嫁入裴府之前,我激動得指尖發顫。
前世,我耗盡一生討好裴玄,可到最後也沒捂熱那顆冰冷的心。
我真的是倦極了。
所以,我立馬趕到媒婆處,要回了自己的庚帖。
媒婆很是疑惑:「虞姑娘,今日裴府剛把庚帖送過來,我正要拿著你們的庚帖去官府登記呢!這婚事來之不易,你怎麼又要拿回去了?」
她並不知道,裴府雖然今日交出了庚帖。
但是十日後,他們就會從官府要回庚帖,拿著婚書找我退婚。
裴玄打從一開始,就根本沒想娶我。
可笑的是,前世我還拼盡全力舌燦蓮花,為自己保住婚約。
我抱著自己的庚帖,淡笑道:
「王媒婆,你也知道的,裴府本也不太想娶我,那便不如不嫁了好。」
王媒婆點點頭,長嘆一口氣:
「虞姑娘,你倒是看得通透。」
我苦澀一笑。
通透?被裴家一世磋磨換來的通透嗎?
想起裴玄對我始終冷峻冰涼的臉。
我的心髒猛地一疼,疼得唇色一白。
若是可以,我寧可阿爹從未救過裴家太爺,從未和裴家太爺定過婚約。
而我,從來不曾與裴家產生過任何瓜葛。
我抬眸遙望天際。
這一世的十日後。
我要當著所有人的面將這份婚約撕個稀巴爛。
我要告訴裴玄——
是我虞向晚不想嫁給他了。
2
兩日後,上元燈會,我在長街與裴玄相遇。
以及他身側的崔憐憐——
他的表妹,他心愛的那個姑娘。
長街熙攘,月光和燭光交相輝映,洋洋灑灑落在他的身上。
更襯得他面如冠玉,身姿如鶴。
他看到我,神色依舊如常。
依舊目空一切,冷淡疏離。
整個人好似遙不可及的天山雪蓮。
崔憐憐不知和裴玄說了什麼,裴玄的眸色驟然蕩起笑意。
如冰山霎時消融。
這個世上,隻有崔憐憐才會挑動裴玄的情緒。
而不是我。
我的心髒開始隱隱作痛。
我轉身想要離去,卻被崔憐憐叫住:
「虞姐姐!我們一起逛燈會呀!」
聲音俏麗,眉眼盡是善意。
可隻有我知道,崔憐憐純良的外表下藏著多麼惡毒的心。
前世,崔憐憐為了阻攔我嫁入裴家,借著上元燈會打落花燈,制造火災。
她裝作要拉我避開火勢的樣子將我狠狠推入火中,害我被燒毀半面臉頰。
我冷哼了一聲,沒理會她。
崔憐憐登時委屈起來,泫然欲泣。
裴玄皺眉,聲音冰涼:
「憐兒好心邀請你,你怎可如此無禮?」
我依舊不理會,步伐更快。
他的聲音更冷了:
「你這般無禮之人,如何當得起裴家宗婦之責?
「虞向晚,若還想嫁入裴家,就給我立馬道歉!」
崔憐憐不過是假意哭一哭,裴玄便這般厲聲對我。
他當真是,愛極了她。
心髒一陣揪痛。
我的呼吸忍不住空了一拍。
我停步,轉身,嘴角掛起淡笑:
「好啊,崔小姐,那就一起逛燈會。」
崔憐憐,這是你自找的。
沒多久,果然,她依舊選擇了前世的作為。
花燈猛然墜落,火勢迅速擴大。
長街漫漫,亂成一團。
我穩穩站在火光旁,不像前世那般彷徨失措。
忽而,我的肩頭被人一撞。
我轉眸看去。
人群熙攘,車荒馬亂,裴玄將崔憐憐護在懷中。
未曾讓她陷入一絲危險之中。
反而因為人群的撞擊,他為了護住崔憐憐,根本沒意識到自己撞到了我。
原來前世一開始,就是他將我撞向了火光之中。
我呼吸猛猛一滯。
崔憐憐好似猛然意識到我的危險,大叫道:
「虞姐姐!快救虞姐姐!」
她推開裴玄,作勢要拉我,手掌卻蓄勢狠狠一推。
電光石火之間,我錯身避開,穩住身形。
而崔憐憐卻因撲空而墜入火中。
裴玄神色焦灼,急忙衝進去救人。
絲毫沒有顧忌自己會有危及性命之險。
可前世他是怎麼對我的?
他牢牢站在火光之外,看我被火光吞滅,絲毫未動。
甚至,他都沒有看我一眼。
他滿眼都是懷裡的崔憐憐。
明明我才是他的未婚妻子啊。
我的臉頰驟然作痛。
明明這一世我沒有被燒毀臉頰。
可是為何我的臉頰還是這般痛?
痛得我幾乎要掉下淚來。
3
裴玄將崔憐憐從火中救出。
崔憐憐被燒傷了額頭的一小片皮膚。
整個人都埋在裴玄懷裡,瑟瑟發抖,滿是倉皇:
「表哥,憐兒毀容了,憐兒毀容了。」
她陡然看向我,指著我叫道:
「是你!是你故意躲我才害我墜入火勢中的!虞姐姐你為何害我!」
我冷冷一笑,直言道:
「你明明是要拉我的,就算我躲開你,你又如何能往前墜落呢?」
崔憐憐哭著道:「若不是為了救你,我怎會失手墜入火海!」
她楚楚可憐看向裴玄:「表哥,憐兒毀容了!憐兒嫁不出去了怎麼辦!」
裴玄抱著崔憐憐,冷冷地看向我:
「道歉。
「隻要你道歉,你我婚約依舊算數。」
他知道我深深愛慕於他,知道我最在乎婚約。
所以他就拿婚約威脅我。
他不問對錯,不管是非。
隻要崔憐憐哭了,他就要我道歉。
一如前世。
我無數次被崔憐憐算計,他都是這般不問青紅皂白讓我道歉。
我咬緊牙關,回得幹脆:
「不。
「我沒錯,我不道歉。」
我的鼻尖酸澀無比,聲聲悲戚問他:
「裴玄,你為何不問問她,她明明是要拉我的,為何身體卻往前墜落呢?」
我的聲音陡然拔高:
「她到底是想拉我還是想推我!」
裴玄眸色一沉,抿嘴不言。
崔憐憐頓時慌了神,連忙解釋道:
「我是想拉虞姐姐的,但是卻被石子絆住了腳,這才往前跌落,才不是要推虞姐姐!表哥,我怎麼會做這種事?」
她登時理直氣壯起來:
「虞姐姐,你出身市井人家,環境裡全是爾虞我詐,就將我想得這般壞,是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裴玄眯了眯眼,聲音透露著危險:
「虞向晚,不要因為你心髒就把別人想得這般惡劣。」
他想也沒想就默認了我的出身就會使我思想狹隘,滿是心機。
他看不起我。
他不僅眼裡沒有我,不僅不想娶我。
他還輕蔑我。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
卻發現冰冷的空氣混雜著火煙,讓我的嗓子狠狠一刺。
直嗆得我眼淚霎時砸落。
前世我就知道的。
我知道他看不上我的。
可前世的我,愛他愛到可以下意識忽略掉上位者的鄙夷帶來的濃濃不適。
我為他丟掉了自尊,丟掉了自己,在偌大的裴府,苦苦支撐。
最後卻換來他要迎娶崔憐憐為平妻的背叛。
就連我的一雙兒女,也怨懟我出身卑微,視我為恥辱,最後認了崔憐憐為母。
人聲鼎沸,濃煙滾滾。
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眼淚如泄洪般狂流不止。
但臉頰的痛楚卻消失了。
心髒的抽痛也消失了。
我整個人變得清明起來。
這一世,我不會再像前世那般犯傻了。
我直直盯著裴玄的眼眸,一字一頓道:
「裴玄,這婚約你愛作數不作數,本姑娘不在乎。」
字字清晰,聲聲決絕。
4
許是我的聲音太涼,涼到讓人心驚。
裴玄輕輕放開崔憐憐,緩緩走向我。
他的指尖好似在發顫,竟然開口跟我道歉:
「對不起,是我言重了。
「我不是背信棄義之人,我一定會娶你的。
「向晚,你莫哭。」
他清冷的眉眼裡難得對我有了一絲溫情。
就好似他鍾情的人是我一樣。
我自嘲一笑。
他鍾情誰都不可能鍾情我的。
他看我不說話,繼續解釋道:
「姨母去世時將憐兒託付給了母親,我是她的表哥,自當是多照顧她些,因此突然看她有危險,難免言辭激烈,我跟你道歉。」
我不屑地扯了扯嘴角。
照顧?照顧到床上的那種照顧嗎?
他明明就是愛慕崔憐憐,卻因為一紙婚約的承諾不敢承認、不敢面對。
自以為守住了心中的道德律。
卻將我徹底推入了深淵。
最終害人害己。
裴玄看著我,神色專注,靜待我的回答。
崔憐憐陡然出聲:
「表哥,我額頭皮膚好痛!」
裴玄立時回身將她抱起,神色轉淡:
「向晚,日後我希望你能同我一起看顧憐兒。」
話畢,急忙奔赴醫館。
再沒有看我一眼。
我淡漠轉身離去。
還有八天。
八天後,裴家來退親。
我要親自把婚書撕碎摔他臉上。
5
又過了兩日,我開始收拾自己的家當。
退婚後,我要離開河東郡。
我打算去江南經商,等攢夠錢就周遊各地,遊覽山川河湖。
再不回來此地。
自是應該把該賣的東西賣了,該丟的東西丟了。
我把雞鴨全都賣了,把需要帶走的都打好包袱,連宅子也籤了賣屋契賣了出去。
我收好賣屋契,崔憐憐就突然出現了。
她手拿一個玉瓶,神色微微透著得意,笑道:
「虞姐姐,這是表哥連夜從劉太醫處求來的玉肌霜,可使人皮膚恢復如初,不留疤痕,我特意分了些來送與你。」
我心口一滯。
我沒有受傷,顯然她不是真的來關心我的。
河東郡遠離京都,唯一的太醫還是從京都回鄉養老的劉太醫。
任誰也輕易見不得,請不得。
不知裴玄花了多少心思才求得這一瓶玉肌霜。
而崔憐憐,她是來炫耀的。
炫耀裴玄對她是如何視若珍寶。
我的心口發緊得厲害。
前世縱使我被燒毀半張面頰。
縱使我被毀容,被整個河東郡恥笑醜陋。
裴玄都不曾為我求過一味藥。
昨夜被煙燻得喉嚨開始刺痛。
我忍不住咳嗽幹嘔起來。
崔憐憐對我的反應甚是滿意,得意地將玉瓶朝我扔來。
啪。
玉瓶應聲而碎。
她好似突然看到了什麼,陡然朝著碎裂的玉瓶跌倒。
她的手恰好就落在碎玉之上,霎時鮮血淋漓。
她滿腹委屈:
「虞姐姐,你就算對我有氣,也不能辜負我的一片好心啊。
「你和表哥的婚事本就板上釘釘,我並不會威脅到你的婚事,為何還要一次次因為我和表哥的幼時情分而加害於我呢?」
裴玄就是此時突然出現的。
他扶起崔憐憐,看到她滿是血液的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