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頭三尺有神明!你可敢對燈起誓,對我有一絲一毫真心?」
張崇臉色發白,道:「郡主,一切都是誤會,我可以解釋。」
我冷笑:「好啊,你說,我給你一個機會!」
我倒是很想聽聽他是不是能把黑的說成白的。
張崇嘆了口氣,才幽幽道:「郡主,侯府外表看起來顯赫,實則並不容易。我幼年喪父,若非母親是公主,這爵位恐怕早已落到其他叔伯手中……
「可母親並無實權,隻靠著聖上眷顧,當初你我締結婚姻,我十萬個願意。可你知道嗎?太子殿下對平西王府……很有成見,我隻是迫不得已,做給他看的。」
這麼委屈嗎?
「哦,」我問道,「那如今,太子殿下對平西王府的成見消失了?才讓你來親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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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崇深情地望著我,輕聲道:「青霜,和你相處越久,我越被你吸引,你是這般優秀的女子,我何德何能,能娶你為妻?
「為了你,我決心不再跟隨太子,我隻要你!!」
32
為了我,張崇要得罪儲君。
即使是三歲小兒也不會相信這種鬼話!
可他言之鑿鑿,並不似作偽。
張崇「吐露」心事離開後,王風致神情不虞,好像費了很大力氣,才道:「今日,屬下有件事要稟報給您。」
「何事?」
他一改往日的利落,遲疑了片刻才道:「其實,前幾日張崇的行蹤有些奇怪,屬下追查下去……發現他在京城外一處莊園中,私下見了禹王。」
張崇見了禹王?
王風致欲言又止,咬牙道:「郡主,張崇此人,心機深沉,毫無人品誠信,您不可相信他的甜言蜜語!
「就算張崇真的改投禹王,也絕對不是為了您!」
王風致神情激動,越說越氣,似乎很是擔心我會動搖。
想到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名為主僕,實為伙伴,我不由得開始懷疑他的動機。
難不成,這家伙在吃張崇的醋?
我忽然有些想逗王風致。
「我相信了張崇又怎樣?我好歹也嫁給了他,找些消遣也無妨。」
王風致臉色大變,倒抽一口氣,大吼道:「萬萬不可!」
這話就有些僭越了。
我一時間愣住了。
不知何時,孫嬤嬤已經把所有人都帶了出去,屋內隻剩下我和王風致兩人。
燭火昏黃,梅影闌珊。
我輕嘆一聲,原來不知從何時起,心裡會惦念一個人,想見一個人。
而他也一樣。
孫嬤嬤估計早看出來了,當日才會那樣勸我。
我走過去,靠近王風致,才道:「我想告訴你一件事。」
王風致情緒不高,低聲道:「何事?」
我慢慢道:「賜婚時,王府交出去的那張生辰八字,是假的。」
那庚帖上寫的時辰並不是我的。
一樁婚事,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平西王府不認可,就說明我和張崇的婚事並無效力。
王風致瞬間明白了我的意思,激動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過了好半天,他才磕磕巴巴道:「郡主,這種事,您、您為何要告訴我?」
我湊到他耳邊,輕聲道:「因為我想找樂子。」
33
事後,我才告訴王風致。
「據我判斷,張崇一開始就是禹王的人。」
王風致傻了眼:「什麼?」
我為他細細分析:「張崇和太子其實並不親密,我一開始就看出來了。同時我也查到,張崇小時候當過太子伴讀,但是太子對他並不是很好,太子的另外三個伴讀都欺負過他,幼年失怙,當時,隻有禹王經常幫他。」
明面上,張崇是太子的天然追隨者。
而實際上,張崇和禹王私底下感情更好。
除了情感,在利益上,張崇投靠太子,隻能位居二線,至少比不上承恩侯。
可在禹王那,張崇說不定能算作頭功。
所以一開始,張崇應該就是禹王的人。
他故意冷待我,其實是打著太子的旗號,往太子身上潑髒水。
他篤定我就算不滿,也無能為力。
而他冷落我一段時間後,再與我重新修好,我必會感動至極,和他一起為禹王效力!
王風致恨得牙痒痒:「好個卑鄙小人!」
確實挺卑鄙的。
男子漢大丈夫,想要建功立業也好,功名利祿也罷,靠自己去爭取就是了。
在婚事上做這麼多文章,隻能說他並不是個君子!
我笑吟吟地對王風致說:「這樣一來,你可放心了?」
王風致有些氣:「你為何不早說!」
早說,就沒有這麼好玩了。
34
事情正如我的推測。
太子接連遭受打擊,再也維持不住往日完美光輝的形象。
他接連辦砸了幾個差事,引起了陛下的不滿。
在遭到陛下多次申斥之後,更是頹唐得一蹶不振。
有時候,越是剛愎自用的人,抗壓能力越差。
在一帆風順的時候,誰也看不出來。等遇到困難障礙時,這種人是不可靠的。
太子倒了霉,賢王高興地在王府裡彈冠相慶。
他開始高調地招攬朝臣,收買人心,向陛下展示自己同樣有治國之才。
可這一舉反而惹怒了陛下。
陛下心裡很惱火,太子雖然不省心,可還是儲君。
賢王不知道好好輔佐太子,兄弟情深,反而生出不臣之心,這讓他很氣憤。
所以,賢王比太子更快失去了聖心,連宮中貴妃都被牽連,被降了一級。
禮部尚書更慘,差點兒晚節不保。
就在這時,老實本分的禹王漸漸進入陛下的視線。
在陛下的印象中,這個兒子是個飽學之士,從不違抗聖命,做事妥帖,十分聽話。
陛下最喜歡的就是聽話的孩子。
皇後娘娘心裡也是疼禹王的,太子情勢不好,她不希望賢王領先,於是借機為兒子說了不少好話。
陛下開始慢慢倚重禹王,交給他更多重要的公務去做,禹王穩扎穩打,都處理得很好。
太子見此,越發沉不住氣,在一次宮宴時喝醉了,把禹王的頭都打破了!
這一來他徹底激怒了陛下,被罰在東宮禁足。
好在沒過多久,太子也在謀士的勸說下冷靜了下來,開始重新做回以前的好太子。
他和禹王之爭,愈發激烈。
發展到後來,連皇後娘娘也勸解不了了!
35
兩年後。
太子和禹王的爭鬥日益激烈,把朝廷弄得烏煙瘴氣。
張崇也從幕後漸漸走到禹王身邊,與太子那邊的人互相攻訐。
陛下發現朝局漸漸失去了掌控,一氣之下,大病不起。
我心道不好,皇帝暫時還不能S。
於是連忙遞了牌子,舉薦張神醫入宮給皇帝治病。
我囑咐張神醫,一定要讓皇帝半S不活地拖著,多拖幾年才行!
張神醫本想反駁幾句,看了眼孫嬤嬤,便默默地熄了火。
「知道了,不治好,也不是治不好,對吧?」
孫嬤嬤笑道:「不愧是神醫,記性真好!」
事到如今,我來京城已有三年光景。
所有目的皆已達成。
是時候回去了。
張崇這三年來對我使出了水磨工夫,極盡討好之能事。
可在我眼裡,他就像個跳梁小醜,可笑之極。
福圓公主年歲漸長,也有些後悔了。
一次風寒過後,她臥病在床,拉著我的手說:「當初那樣對你,其實是我的過錯。都說平西王獨霸一方,你更是他捧在手心的獨女,我擔心崇兒壓不住你,才教他提前納妾, 生下庶子……可如今看來, 你心裡是過不去這個坎了……難不成, 一輩子都要這樣?」
我淡淡道:「公主, 我們姓吳的, 並不比皇族低賤,一輩子這麼長, 張崇能耗,我也耗不住。」
父王已經來信,不日就要發兵北伐。
我該回去了。
36
我當初如何來的,如今便如何離開。
本以為張崇轉日才會發現我們的行蹤,可沒想到兩個時辰後, 他就帶人騎著快馬追了來。
看來他也在我這兒安插了眼線。
遙遙相望間,張崇大喊道:「郡主,你當真這般狠心!」
我冷笑一聲。
「侯爺, 再見面時, 是敵非友。」
我曾說過, 平西王府的鐵騎踏入京城時, 我第一個要S的就是張崇!
張崇看見我身邊的任翩翩, 還有王風致一臉保護的神情, 恨聲道:「翩翩, 你也背叛我!郡主!你竟敢不守婦道!你既嫁給我,就是侯府的人!我今日絕不會放你離開!」
說著,他身後跟上一支隊伍,身著金黃鎧甲。
禹王負責京畿安全, 竟把金吾衛撥給了他。
我身後這一群人中, 雖也有武功高強的侍衛,可大部分都是柔弱女眷。
「郡主,你若是迷途知返, 願意回到我身邊, 我保證你不會受到責罰!」
張崇紅著眼大喊。
他似乎真的入了戲,帶著幾分真情。
演了這麼多年,看來他把自己也騙了。
我看向身後遠方, 輕笑道:「你以為,你們能奈我何?」
西南方向,一隊鐵馬金戈的黑騎呼嘯而來, 馬蹄帶起的塵土如同一陣可怕的風暴。
我弟弟吳青霖一馬當先, 高聲喊道:「阿姐,阿姐, 我來接你了!」
我衝他揮揮手, 他開心得差點兒從馬上跳下來。
「侯爺, 你們可敢一戰?!」我鄙夷地望著張崇。
這支隊伍, 無論是戰馬甲胄還是彪悍程度,都不是金吾衛可比。
西南的鐵騎, 是身經百戰的強者, 久經戰場的雄獅!
張崇眼中露出怯意,不甘心地吼道:「你們平西王府,竟然意圖謀反!信不信我回去稟報陛下!青霜!你回來!你給我回來!」
我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帶著人毅然轉身。
「回去告訴禹王, 他和太子誰做皇帝,我們平西王府都沒意見!」
因為過不久,這位子就該換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