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尊貴的平西王長女。
被聖上賜婚給長寧侯張崇。
等我千裡迢迢嫁過來後,才發現張崇家中早有一貴妾、一良妾和兩歲大的庶長子。
貴妾還是張崇的表妹,正懷著二胎。
她千嬌百媚地捧著肚子,得意道:「侯爺的子嗣為大,妹妹就不給姐姐行禮了。」
張崇更是滿眼戒備地說:「郡主,此地可不是你們西南。京師重地,天子腳下,望你恪守婦道,謹言慎行!」
我淡淡地看了眼這天崩開局,隻覺得他們京城裡的人戲都有點兒多。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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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我尚在豆蔻年華,聖上就迫不及待地給我賜了婚。
把我許給了朝中勳貴長寧侯府。
長寧侯張崇很早就襲了爵,他比我大四歲,據說三歲能文,五歲能武,十幾歲時已經是京城中數一數二的翩翩公子。
當初傳旨來的大太監還特意給我捎了一幅張崇的畫像,討好道:
「郡主,長寧侯的母親乃是福圓大長公主殿下,其樣貌與公主相似,是個難得的美男子呀!」
畫上的人看起來比例極不協調——雙手過膝,雙耳垂肩,隻能看出一絲絲眉清目秀。
我心中冷笑著接了旨,覺得陛下很是多此一舉。
就算張崇長得像隻癩蛤蟆,我不是也得嫁嗎!
我們平西王府歷經兩代,已盤踞西南五十餘載,陛下不就是不放心麼!
若不是幾個皇子年齡偏大,都早已成了親,我可能還會嫁入皇家。
說到底,陛下隻是想讓我去京城當質子罷了。
2
父王隻我一個女兒,自然是不同意。
「京城千裡迢迢,一來一回尚需時日。我給你報個病,拖著他們,婚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我搖頭。
陛下疑心病重,幾次三番派人來西南探查,說不定已經有了動兵的打算。
若是我執意不從,他有可能做出更多極端的事來。
現下西南剛剛經歷過一場邊境戰事,我弟弟年紀尚小,還沒到我們和朝廷交惡的時候。
為了大局著想,我恭敬地接了旨。
等我十六歲生日過後,便帶著大批僕從和嫁妝來京履行婚約。
對張崇此人,我其實沒什麼期待。
聽說他是太子的人。
太子我雖沒見過,可通過多年收到的情報,能看出他是個剛愎自用、驕傲自負之人。
一直以來他都是主戰派。
我們平西王府在他心裡,恐怕早已是眼中釘、肉中刺。
所以我認為張崇可能不太友善,畢竟他要做給太子看,以示忠心。
但我萬萬沒想到,他竟然這麼愚蠢。
在我嫁過來的第一夜,連蓋頭都沒挑開,張崇就被他的貴妾表妹楊麗梅借故叫走了,然後一夜未歸。
這是故意要給我個下馬威嗎?
是不是,做得太流於表面了?
我帶來的人都憤憤不平,尤其是我的奶娘孫嬤嬤,氣得大罵道:「這可是御賜的婚事,長寧侯竟敢如此怠慢!若是王爺在,定將他的狗腿打斷了!」
我撲哧一聲笑出來,張崇那條腿,確實是狗腿。
3
我本也沒想和張崇做真夫妻,於是平靜地卸了妝釵,吩咐眾人休息。
但由此看來,張崇和太子的關系應該並沒有多麼緊密。
若是換成我,定會極盡哄騙討好,把人穩住再說,這樣將來才可以把我當作對付平西王府的棋子。
萬不會像他們這樣急急地撇清,隻想向太子示好盡忠。
隻能說,張崇此人的眼界心機都很有限。
就這樣,我來長寧侯府的第二日,才見到了我的「狗腿」夫君。
他卻並未站在我的身側,在我和侯府眾親眷都認了親後,連忙把他的貴妾楊麗梅和良妾任翩翩都叫了出來,讓她們給我斟茶行妾禮。
楊麗梅身後的奶娘領著一個白胖的小男孩,本人還挺著六七個月的肚子,滿臉的矜驕得意。
「姐姐,侯爺的子嗣為大,妹妹就不給姐姐行禮了。」
說完,她伸出纖纖玉手,將茶碗那麼一遞。
何其傲慢,何其敷衍。
我主持平西王府這麼多年,從沒見過如此大牌的妾室。
我父王也有不少小妾,哪一個見到我不是服服帖帖的。
思索片刻,我掃了一眼福圓公主。
可我這婆母作壁上觀,並沒有插嘴的意思,長寧侯張崇更是眼露輕蔑之色。
看看,這就是遠嫁的結果。
我輕嗤一聲,並未接過茶碗。
楊麗梅僵住了,隻好回頭望著張崇。
張崇的眼光如利箭般射過來,沉聲道:「郡主,你這是何意?」
4
我不動如松,隻輕輕看了看我的嬤嬤。
孫嬤嬤走出來,中氣十足道:「侯爺,不知這位姑娘是何身份,能在此大放厥詞,隻她這番做派,已是極為不妥。」
張崇不悅道:「楊氏是我的貴妾,比郡主進門要早!」
福圓公主沉吟道:「若不是郡主拖拖拉拉地不肯來成親,本宮又何必給崇兒身邊放人?」
這是怪我履行婚約太晚了?
高門貴女留到十七八歲成親的有的是,真是雞蛋裡挑骨頭。
孫嬤嬤冷笑,高聲道:「老奴曾在平成三年入宮,服侍過先皇和太後。若說女子懷孕,實屬不易,可就算是太後娘娘,也曾三次懷著身孕主持親蠶禮,並無半分懈怠。
「還有先皇的蕭貴妃,從前可謂榮寵一時,她懷著賢王時,太後她老人家賓天,蕭貴妃也是跪足了十五日!」
仗著生了兒子,懷著身孕,就不把我放在眼裡。
這就是長寧侯府的風氣嗎?
我若是忍了,日後在侯府還有何威信,隻怕將會寸步難行。
倒不如一上來就S雞儆猴。
我淡淡地道:「沒有規矩,不成方圓。無論何時何地,禮不可廢!本郡主是陛下賜婚,名正言順的長寧侯夫人,若楊姑娘不願行禮,便是不需要我的承認。那這侯府你便是待不得了。」
沒有我這嫡妻的認可,她生的兒子也上不了族譜。
當然,若是嫡妻軟弱無能,就另當別論了。
楊表妹見我如此強硬,頓時有些慌。
「侯爺,侯爺,您要為妾身做主啊!」
張崇並不是無知婦人,明白我剛剛那番話的含義,立刻躊躇了起來。
可此刻一旦服了軟,他們之前所做的一切,皆成了笑話。
我面帶微笑,靜靜地看著張崇。
雙方僵持不下之際,楊表妹忽然叫了一聲:「哎呦,哎呦,妾身肚子有點兒疼。」
她身邊的丫鬟很機靈,喊道:「姨娘從昨夜起就不舒服,想是動了胎氣,這可如何是好~奴婢,奴婢這就去請大夫來!」
楊姨娘表演得更加賣力,「哎呦,哎呦」地叫喚起來。
張崇見有了臺階,連忙道:「快,快去請大夫,你們還愣著作甚!還不把楊姨娘扶下去!」
想跑?
沒這麼容易!
5
我揮了揮手,道:「且慢,妾身從平西王府帶了大夫來,正好可以幫楊姑娘看看。」
楊表妹的丫鬟轉了轉眼珠子,撇嘴道:「姨娘看慣了西大街的宋老大夫,隻有他才好呢!」
張崇也冷冷地道:「西南偏安一隅,能有什麼好大夫?你不要沒事找事!」
這個蠢材!
我冷笑一聲:「我帶來的是張遠景張老醫師,不知諸位可曾聽過?」
此言一出,侯府眾人全都交頭接耳起來。
張崇的妹妹張素更是驚呼道:「難道是有華佗再世之稱的張遠景,張神醫?」
張神醫出身太醫世家,本身不愛束縛,多年來雲遊四方,寫書立傳。
因脾氣古怪,途經西南時得罪了權貴,被我偶然救了。
為了報答我,就隨我一起來了京城。
此刻不僅是張崇,就連福圓公主都動容道:「張神醫在你這兒?」
聽說公主患有頭風病,多年不愈,很是痛苦,一直在廣尋名醫。
張神醫是她唯一的希望。
可給不給治,就是我說了算了。
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下,張神醫慢悠悠地趕來。
我對他說:「這是楊姑娘,說是動了胎氣,您老幫她瞧瞧吧。」
張神醫清了清嗓子,要給楊麗梅把脈。
可楊麗梅心虛,左躲右躲,嚷嚷著「男女授受不親」。
張神醫氣得胡子都翹起來,喝道:「你個無知女子!老夫看你不是肚子有病,你是腦子有病!我這把年紀當你爺爺都有富裕,誰來跟你授受不親!」
楊表妹委委屈屈地哭道:「表哥,他罵我~~」
張神醫中氣十足地吼道:「罵你,老子連平西王也罵過,罵你又如何!你是王母娘娘,罵不得嗎?!你不讓看?好,以後有本事別求到老夫身上!」
張崇本來還想插嘴,可一聽張神醫連我父王都罵過,也就默默閉上了嘴。
這個世上,誰能保證自己不生病?
是以無人願意怪罪張神醫。
無奈之下,楊麗梅隻好伸出手,讓張神醫把脈。
張神醫沉吟片刻,不耐煩道:「脈象平和有力,屁大點兒的事也沒有!」
說完,他指著楊麗梅的腦門罵道:「懷著孩子,要為孩子積德,裝病無恥!小心將來真的病了,後悔也來不及!哼,就你這樣空有外表,敗絮其內的女子,生下孩子也是個有頭無腦的!白白浪費老夫的時間!」
「……」
說完,老人家對我拱了拱手,又一溜煙地走了。
6
楊表妹被罵得目瞪口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侯府眾人從沒見過作風如此強悍的大夫,一時間都呆了,卻無人敢指摘。
我輕笑一聲,道:「張老神醫有口直言慣了,大家莫要見怪。」
侯府眾人對視幾眼,有心眼的人已經看出我手段不凡,連忙道:「不怪不怪,老神醫高人風範,令人敬仰!」
「正是如此,正是如此啊!」
我隻露了兩手,風向就變了。
現在,也該討回些精神損失。
孫嬤嬤上前,對楊麗梅不屑道:「楊姑娘,神醫都說你裝病了,就別再丟人現眼了。你既選了做妾,難不成還要臉面?做人可不能這麼不老實,還不去給郡主敬茶行禮?」
楊麗梅滿臉羞憤,可卻無可奈何。
孫嬤嬤說的每個字,每句話都站在道理上,讓人難以反駁。
而張老神醫的辱罵,更是讓她膽戰心驚,生怕再裝下去,真的影響了肚子裡的孩子。
不得已,她隻好委委屈屈地跪了下來,將茶碗規矩地遞過來。
孫嬤嬤將茶接過來,呵斥道:「楊姨娘,這茶冷了,你就是這麼服侍主母的嗎?如此不懂規矩,還不去換一碗來!」
說完,把茶水狠狠潑在她臉上。
「……」
連番變故,讓楊麗梅再也堅持不住。
「你們……你們欺人太甚~表哥~~」
她悽悽慘慘地哭了起來,一滴滴淚水混合著茶水從雪白的臉頰上滑下來。
張崇見她梨花帶雨,不由得心生憐惜,對我沉聲道:「郡主,此地可不是你們西南。京師重地,天子腳下,望你謹慎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