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著換洗的衣服來到三樓,走進浴室,鎖上門。
門鎖是那種按壓栓,但是栓可能是有些年頭沒用了,生了一鎖的鏽。
我關上門後隱隱覺得不安心,另外又擺了掃帚斜放在門口。
我的預感是正確的,在我拿了眼鏡洗澡,眼前一片花白的時候,門口突然傳來了推門的聲音。
我趕緊大喊:「有人,有人,我在洗澡。」
推門的聲音頓了一下。
我本以為就此消停了。
沒想到動靜更大了,似乎在大力地撬門。
我嚇壞了,趕緊放下噴頭,隨意地擦了擦身體,拿出衣服套上,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瑟瑟發抖地看著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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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停止了。
我的呼吸也凝滯了。
掃帚已經歪在一邊,隻差一點門就能應聲而開了。
我顫抖著手拿開掃帚,一點點地打開門。
門外空無一人。
我再低頭俯視樓梯口,樓下依舊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而剛才的鬧劇仿佛一場夢——一場噩夢。
8.
有了剛才的驚險經歷,回到房間裡我依舊惴惴不安。
躺在床上良久,耳邊一直縈繞著開鎖撬門的聲音。
我找了把凳子抵在門口,壓了一個陶瓷杯在上面,又找了把衣架掛在門把手上。
即便是這樣,我仍然一整晚沒睡好。
迷迷糊糊再睜眼的時候,天已經蒙蒙亮了。
樓梯一陣響,緊接著門又被敲響了。
「還睡呢,快起來幫忙了。」
是阿姨的聲音。
我想著反正也睡不著,索性起來了,應了一聲後,坐了起來。
躺著還不覺得,一坐起來,腦瓜子嗡嗡的,昏昏沉沉。
我艱難地爬起來,迷迷糊糊地穿上衣服,簡單洗漱一番就下樓了。
三樓房間裡,趙姐已經在化妝了,身邊站著其他三位伴娘。
「你怎麼才起來啊?我結婚你還這麼能睡。」
化妝師給趙姐化著妝,趙姐嘴上還在吐槽我。
我作為最後一個到的,也不好說什麼,隻是赧然地笑笑。
「你們別愣愣地在這站著了,趕緊去換衣服啊。」
趙姐看我們幾個都木頭似的站在她房間裡,對我們吼了一嗓子。
其他三個伴娘聞言拖著各自的伴娘服到另一個房間裡了。
我的腦子還沒清醒過來,轉頭看了好久,才在角落的地上發現了伴娘服——一件果綠色的紗裙,紗摸起來很硬,質感很一般。
我抱著裙子沿著其他人的步伐到了房間。
裡面已經有人穿好了,在給別人綁身後的系帶。
我找了個角落背著她們換衣服,穿好後發現自己一個人真的系不上身後的綁帶,隻能硬著頭皮找昨天給我小零食的曉曉,讓她幫我一下。
「這樣可以嗎?夠緊嗎?」
曉曉一邊扯著綁帶,一邊問我的意見。
我已經無法呼吸了,隻能連連點頭。
「嗨呀,不用系這麼緊的,一會反正也…… 」
有個伴娘在身後調笑著。
聲音夾著嬉笑聲,我沒聽清她後半句話。
穿好衣服,我簡單地化了個妝就算完了。
趙姐的妝容也快完成了。
攝像師已經進來為她拍攝照片了。
「來,伴娘們一起來拍一張。」
攝像師熱情地招呼著我們。
趙姐的表情卻是一僵,制止道。
「不用了,我自己拍就行了。」
「新娘子不跟伴娘們合影嗎?」攝像師不解。
趙姐的臉上已經有了不耐煩的情緒。
「我說不要就是不要,聽不懂嗎?」
攝像師悻悻地舉起單反,繼續拍著照。
我站在門口聽見了裡面的動靜,內心也很是不解。
結婚的時候跟伴娘們合影不是固定流程嗎?
趙姐這是做什麼?
9.
趙姐拍完了照。
樓下傳來了熙熙攘攘的聲音。
估摸著應該是接親隊伍到了。
我問曉曉:「我們一會玩什麼擋門遊戲,你們想好了嗎?」
曉曉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我們這兒不擋門。」
「不擋門?直接接新娘子走嗎?」
那時間不是多著嗎?為什麼還要這麼早?
我不太懂,但是見著曉曉她們一臉淡定的樣子,我也就不急了。
反正我跟著其他三個伴娘摸摸魚就行了。
木制的樓梯傳來「轟轟隆隆」的聲音。
我莫名也跟著緊張起來了。
新郎跟伴郎團來了!
新房的門虛掩著,原本在新房裡的其他女性默默地退了出去,就連攝像團隊也出去了,隻剩下新娘以及我們四個伴娘。
我滿腹狐疑,趙姐家的風俗好奇怪啊,即便是我沒當過伴娘,我也知道接親的流程不應該是這樣的。
還沒等我來得及詢問,門「砰」地一聲由外向內被踢開了。
為首的新郎一身西裝樂呵呵地走到趙姐面前,率先抱著她出去了。
新娘都出去了,伴娘肯定要跟上的。
但是曉曉她們原地不動。
我看了她們一眼,自己跟著趙姐想越過伴郎團出去,沒想到站在門口的一個伴郎笑容猥瑣地攔住了我的去路。
「你不能走。」
「為什麼?」
那個伴郎轉頭與其他的伴郎對視一眼,笑容更甚,「我們還沒熱場子呢。」
新郎抱著新娘子出門,回頭對著不知道誰喊了句。
「別誤了吉時。」
「好嘞——」
伴郎們齊齊回答,伴隨著話音落下,他們擠進了新房,後面還跟著一群人,有年輕的,也有年長的,清一色的男性。
見到這陣仗,我的心跳如擂鼓,突然冒出了不祥的預感,身體本能地朝著門口衝去。
可門口被他們堵得SS的,我見勢不妙,朝著房間裡的角落跑。
在經過其他三個伴娘身邊時,卻發現她們異常淡定地迎了上去,甚至臉上沒有一絲慌亂。
「兄弟們,上啊!」
「這個伴娘漂亮啊!」
「來來來,這兒還有一個。」
我躲在角落裡瑟瑟發抖,看著眼前的畫面,胃裡泛著惡心。
伴郎們把三個伴娘團團圍住,兩三個人圍著抱住伴娘一頓亂摸,更有甚者直接上手撕扯伴娘服,其中一位伴娘的裙子已經被掀到了腰上。
即便是面對這樣的場面,伴娘們依舊默不作聲,仿佛早就做好了準備。
其他的男性也趁亂,瞄見空檔就上手。
我的胸口發悶,胃裡翻湧得更加厲害了。
「兄弟們,這兒還有一個呢。」
有人看見了在角落裡的我,吼了一嗓子,好多雙眼睛齊齊盯著我。
我害怕得胃快要痙攣了,手也不自覺地顫抖起來,渾身戰慄,連站起來逃跑的力氣都沒有了。
兩個伴郎互相一對視,摩挲著手掌漸漸逼近我。
眼看就要抓住癱坐在地上的我了。
我的胃裡火燒一樣地燙,嗓子眼一個湧動,直接吐了出來,吐的全是酸水。
一股發酸發臭的味道瞬間在新房裡彌漫擴散。
兩個站在我面前的伴郎躲閃不及,多少被我的嘔吐物沾染到了點。
他們嫌棄地捂住鼻子,拿著被汙染的西裝衣角嗅了嗅,惡心到罵人。
「你有病吧。」
另一個伴郎攔住他進一步上前,「這個不好玩,我們走。」
說著,他們回頭繼續扎堆到人群裡。
我抬頭看了眼,三個伴娘都被推到了床上。
從人群中的縫隙中看到她們發絲凌亂、衣衫不整,但是卻毫無反應。
這時,門開了。
新郎跟新娘走了進來。
新郎笑嘻嘻地看了一眼人堆,說著風涼話。
「大家對女孩子們溫柔點啊。」
新娘趙姐也滿臉笑意地走進來,她眼尖瞄見了在角落裡的我,詫異地看了我一眼。
「差點把你忘記了,你怎麼不跟著我出去啊?」
我吐得渾身乏力,已經沒有力氣站起來了,但是卻又實在氣不過,指著面前的傷風敗俗的畫面,質問:「這樣的婚鬧,你還不制止嗎?」
趙姐不以為意,「什麼婚鬧啊,這就是我們村的風俗,大家結婚都是這樣做的。」
後面許是有些男人控制不住了,做出了越界的舉動,其中一個伴娘忽然驚聲尖叫。
「沒說能真做啊!你們過分了!」
她的尖叫聲很快淹沒在一群男人的嘻嘻哈哈的笑聲中,沒人把她的反抗當回事,甚至覺得她矯情。
「我知道你們都收了錢才來的,怎麼還有臉反抗?」
「別喊了。」
「都到這兒步了才說,想加價來不及了。」
…………
我惡心想吐的感覺又來了,抓住趙姐的手,「你沒聽見她們在呼救嗎?」
趙姐依舊面不改色,「我給了錢的,她們早就做好心理準備了,也就喊一嗓子,熱鬧熱鬧,沒事的。」
我真的震驚於她的回答。
同為女人,她居然能說出這樣的話。
「趙姐,他們這不是婚鬧,這是強J!在你的婚禮上強J!你不管嗎?」
她冷眼瞥了我一眼,「今天是好日子,不要亂說。」
「事實就是這樣,你再不制止就晚了!」
一個伴郎已經把皮帶脫下來,其他人正興致勃勃地圍觀他的動作,更有甚者已經在吹口哨起哄了。
哭喊的伴娘正是曉曉。
她哭得撕心裂肺,雙手被其他人控制住按在床上,雙腳也被按住,動彈不得。
我也不知道突然哪來的勇氣,猛地站了起來,走向早就看好的角落裡用來擺拍的道具——一個紅酒杯裡面裝了真實的紅酒,毫不猶豫地舉起來潑向了一副事不關己模樣的趙安。
10.
「啊——啊——啊——」
驚叫聲響徹新房。
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轉頭看向發出聲音的人。
趙姐難以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白色的出門紗上浸染的紅色印跡,也顧不上我,跑到梳妝鏡前看了看自己的妝容。
紅色的酒漬順著她的頭發從她臉頰滑落,粉底混合著酒液,妝容斑駁又狼狽。
她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再次發瘋狂叫。
新郎趕了過來,他大驚,「怎麼了這是?」
新娘已經崩潰了。
後面還有不知所謂、沒有眼力見的伴郎試圖繼續鬧,發出不小的聲音。
趙姐煩躁地拿起梳妝臺上的玻璃面霜,狠狠砸在了地上。
玻璃碎片四分五裂。
後面的人被她這一攪失了興致,更多的是怕她現在瘋起來誤傷了自己。
眼看熱鬧沒了,看熱鬧的人也就灰溜溜地出去了。
伴娘們沒了威脅,一個個坐了起來,拿破碎成布條的衣服碎片裹住自己,臉上的妝也花得一塌糊塗。
「沒事沒事,不要慌,現在讓化妝師趕緊來拯救一下。」
新郎拍了怕趙姐的肩膀,出去喊化妝師了。
在他走後,趙姐不知道抽什麼瘋,突然站了起來,走到床邊抽出大紅色的枕頭,嚇了床上的三個伴娘一跳。
她拿著枕頭轉頭走向我,用力朝我砸了過來。
我下意識地拿手護住頭。
她越打越用力,越打越瘋。
其他三個伴娘見狀從床上爬起,一左一右地拉住了趙姐,把她跟我分開。
「曲卿!我告訴你!今天這事沒完!你毀了我的婚禮我也不會讓你好過!」
她惡狠狠地對我說,眼珠子狠狠一瞪。
「趙姐你講點道理好不好,你怎麼能任由那些人對你的伴娘們不軌?!」
「伴娘們?什麼伴娘們!」她說,「那都是我花錢請來讓人家開心的,既然收了錢那就不要又當婊子又立牌坊!」
「趙姐,你怎麼能這麼說話?!」曉曉忍不住了,「當初說好隻是擋一下伴郎們的,我們又不是出來賣的!」
「你們跟賣的有區別嗎?反正都不要臉了,免費給你們開心一下還不好嗎?!」
趙姐已經開始口不擇言了。
曉曉跟她的兩個姐妹被氣得說不出話,她們一把拉過我。
「我們跟她說不清楚的,走了。」
「你們毀了我的婚禮還想走?」
趙姐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SS地扣住,我掙脫不開。
「你放手!」
曉曉上前用力拍著趙姐的手,把她的手拍紅了,她才吃痛脫力放了手。
她一松手,我們趕緊就走了。
趙姐自然不肯,邊喊邊要抓我們。
我們害怕極了。
現在的趙姐就像一個S紅眼的惡魔,不管不顧地要抓我們,撕心裂肺地吼叫著,一點也沒了新娘的樣子。
曉曉讓我們先走,她自己留到後面。
快到達門口的時候,她猛地一把把趙姐推倒在地,然後「砰」一聲關上了門。
樓下擠滿了接親的人。
我們互相整理好衣服,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的樣子,垂著頭下樓,快速地繞到人較少的後門,然後加快腳步開始跑起來。
曉曉跑到前頭,拿出車鑰匙啟動了車子,呼喚我們趕緊上車。
身後已經出現了幾個穿西裝的影子,他們應該已經聽見了趙姐的呼救,是過來抓我們的。
跑得快的眼看一把就要抓住我們了。
我們哪還敢怠慢,使出了全力奔跑。
關上門的時候,他們已經趕到了,在狂拍著車窗。
「下車!下車!你們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