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江城的清晨,比北城要暖和些。
溫迦南買了兩束花,陪我一起去了我爸媽的墓碑前。
「莊叔,秦姨。」
「我把晚晚帶回來了。」
溫迦南很正式地鞠了一躬。
我的眼淚也跟著落了下來。
離開江城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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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偷偷回來過三次,晚上到,天亮走。
隻坐在爸媽的墓碑前,和他們說說我的事。
「爸,媽。」
「我回來了。」
我哽著聲音,在墓碑前坐了整整一個上午。
下午回溫家時,人難得很齊。
印象中除了家宴以外,溫家的幾房從來很少一起出現。
見到我,原本安靜的會客廳突然熱鬧了起來。
他們拉著我噓長問短。
叫我有些不適應。
溫爺爺坐在主位,清了清嗓子開口。
「行了。」
「從前也不見你們怎麼關心晚晚,現在跑來獻殷勤。」
我抿著唇,站到了溫迦南的身側。
他牽著我的手,讓我莫名安心。
「今天把人都叫回來,是有件事情要宣布。」
「迦南是繼承人毋庸置疑。」
「至於迦南的婚事,我希望你們一個個別把手伸太長了。」
「歲晚和迦南從小就有婚約,都別忘了。」
我不知道溫迦南和溫爺爺做了什麼交易。
從前閉口不談的婚事突然被搬了出來,堵了各房的嘴。
溫迦南和我說時,我也很震驚。
震驚之後,又甜又苦。
19
周儼然來了江城。
閨蜜給我打電話說這個消息時,我剛落地北城。
緣分妙不可言。
趁著周儼然不在,我回了趟從前住的地方。
管家看到我,格外殷勤。
我朝他點了點頭,進了臥室。
兩年裡,周儼然送了我不少東西,全都被我堆在了衣帽間。
我自己的東西其實不多,一個小行李箱就能裝下。
我收拾時,管家就守在門外。
他大概是在和周儼然通電話。
「少爺,歲晚小姐回來了。」
「嗯,在臥室。」
「少爺,男人低頭不是什麼丟臉的事。」
我出來時,電話還沒掛斷。
我從管家的手裡接過來了手機,周儼然聽到後輕咳了一聲。
他的聲音有些幸災樂禍。
「莊歲晚。」
「溫迦南玩完兒不要你了,你就回來找我?」
「你真當我喜歡破鞋啊。」
管家的眼底滿是震驚。
我笑了笑,故意惡心周儼然。
「你要是不說我差點兒都忘了。」
「這兩年跟個和尚似的,你是不是不行啊。」
「有病盡早治,不然白月光回來了也沒用。」
周儼然被我氣得一噎。
在他回懟之前,我掛了他的電話。
「周儼然送我的東西我都沒拿。」
「箱子裡就幾本書和我搬進來時帶的衣服,您要檢查下嗎。」
管家搖了搖頭。
他幾次欲言又止,到最後嘆了口氣。
「歲晚小姐。」
「少爺嘴硬,他心裡其實是有你的。」
20
我全當聽了個笑話。
從別墅裡出來時,閨蜜就等在別墅區門口。
騷粉色的跑車,讓我驚訝地揚起眉。
「深藏不露。」
「你也是。」
我和閨蜜對視一眼,相繼笑開。
她帶我去了她新投資的火鍋店,今天試營業。
我一邊涮著毛肚一邊揶揄她,「千金小姐跑來做牛馬,虧你忍了這麼久。」
她笑了笑。
「本來就是想體驗下生活,誰知道遇到了你。」
「哎,姐心善。」
「怕你戀愛腦,硬生生陪你多熬了兩年。」
我抿嘴笑著,把毛肚丟進她碗裡。
閨蜜說安諾和周儼然吵架了,吵得圈子裡人盡皆知。
她把我不在北城這幾天發生的事情林林總總說了一遍。
沒頭沒尾的得出了一個結論。
「周儼然好像真的對你動心了。」
剛夾起來的貢菜丸子掉進了鍋裡。
我連眼睛都沒眨一下,「你看,丸子聽了都跳樓。」
如果在我沒有看到周儼然的那條貼子,又或者沒接到周儼然今天的那通電話。
我或許是會信的。
周儼然對我很好。
好到很多事都不像是一個富家少爺會做的。
比如給我剪指甲、買衛生巾。
就連紅糖姜茶他都會做。
可現在。
動不動心的誰在乎啊。
我從背包裡抽出來了請柬和機票,遞到閨蜜面前。
「下周我結婚。」
「記得來。」
21
結婚是我和溫迦南共同決定的。
溫家幾房人都覺得太倉促。
「哎呦,這麼重要的事哪是一個禮拜就能辦好的。」
「那麼多賓客哪裡就有時間說來就來的。」
「是呀是呀,急什麼哦。」
你一言我一語。
到最後是溫爺爺拍了板,把日子定了下來。
晚上,我回到溫迦南在北城的房子。
溫迦南的電話也跟著打了進來。
「請柬親自送到了?」
我開了免提,「嗯」了一聲後,把手機扔在了沙發上。
自己蹲在行李箱面前收拾東西。
「莊歲晚,你想好了。」
「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我從行李箱裡翻出來記了十幾年的日記本。
很厚很厚的本子。
聽到溫迦南的話,我彎唇笑了笑,「我說後悔的話會怎樣。」
溫迦南呼吸一緊。
他的聲音有些咬牙切齒,「晚上睡覺別反鎖門。」
嘻嘻。
溫迦南都這麼說了,我當然會反鎖啊。
所以夜裡溫迦南從江城趕過來時,吃了我的閉門羹。
我躺在床上。
他坐在外面的沙發上。
厚厚的日記捧在他的手上,我幾乎都能聽到書頁翻動的聲音。
暗戀是一件小事。
小到一堅持就是十幾年。
翻書的聲音停了下來。
溫迦南走到了臥室門前,他低笑的聲音很好聽。
我猜他看到了戒指。
也看到了我的那句,「我願意。」
22
婚訊公布,不光江城,北城也炸開了鍋。
我後知後覺地發現,溫迦南竟然早就把生意做到了北城。
北城的新聞頭條掛滿了我和溫迦南的名字。
溫迦南抓了抓頭發,緩緩睜開眼。
「醒這麼早。」
「我都要懷疑自己的能力了。」
我狠踹了溫迦南一腳,掀開被子進了衛生間。
挺後悔的。
後半夜心軟,把溫迦南這匹餓狼放了進來。
洗漱好,我帶溫迦南去了北城很多我喜歡的地方。
我們沒開車。
遠一點就擠地鐵,近一點就步行。
我們牽著手一起壓著馬路,溫熱的觸感依然讓我覺得不那麼真實。
晚上,我拉著溫迦南去了老城區我最喜歡的一家店。
大概是周末的原因。
門口很多人排隊。
「這家的面一絕,值得等半個小時。」
我信誓旦旦拍著胸脯。
溫迦南笑得滿眼寵溺。
他把我的手揣進他的大衣口袋,「三年都等了,半個小時而已。」
面端上來,熱氣騰騰。
筷子還沒拿起來,手機就響了起來。
陌生來電。
我沒多想,按了接聽。
安諾氣急敗壞的聲音又尖又刺,讓我皺起了眉。
「莊歲晚,你還真是有點本事在身上啊。」
「先是恬不知恥當了周儼然兩年舔狗,又主動獻身給溫迦南。」
「你的臉從哪兒攤的啊,這麼大一張。」
23
溫迦南把電話接了過去。
他嗤笑了一聲。
「你把你在國內耍威風的勁兒放在國外使,也不至於灰溜溜回國。」
電話那頭的聲音突然就停了。
緊接著是手機砸在地上的聲音。
黏黏糊糊的豌雜面,比起安諾的八卦更吸引我。
吃完面出來。
司機已經開車等在了馬路邊。
溫迦南把我塞進了車裡,「走一天了,歇會兒。」
車裡的暖氣開得足。
我靠在溫迦南的肩頭,舒服得眯起了眼。
車子開得平穩。
溫迦南的聲音不急不緩。
安諾在國外找了個有錢的富商,去年生了個兒子。
可誰也沒想到富商的本意是去母留子。
孩子剛滿月,安諾就被掃地出門。
富商接了自己的初戀回家。
聽說是初戀年輕時出了車禍,摘了子宮。
生活遠比小說狗血得多。
我聽得連連咂舌。
「那她為什麼不爭。」
溫迦南摩挲著我的手心。
「財產都在初戀名下,負債都在男的那兒。」
我抿了抿唇,沒說話。
怪不得閨蜜說她和周儼然吵得厲害。
周家那樣的門第,大概是接受不了的。
見我沒什麼反應,溫迦南又繼續開口。
「周儼然在江城。」
「大張旗鼓的準備跟我搶婚。」
一句話,炸醒了昏昏欲睡的我。
24
大概是做好了心理準備。
所以婚禮那天在化妝間看到周儼然時,我並不意外。
他穿得很正式。
頸前的領結是從前我陪他逛街時給他挑的。
袖扣是我送他的生日禮物, 我存了三個月的工資。
他站在我身後,透過鏡子凝著我的臉。
「晚晚。」
「別嫁他好不好。」
「你們不合適,你不是最喜歡我了嗎。」
「我對安諾斷了,我喜歡的是你, 真的。」
周儼然的聲音有些抖。
他垂著眼,兩隻手幾次想要落在我的肩上,又停在半空。
和那天在電話裡大罵我破鞋的人, 大相徑庭。
我推開化妝椅,站了起來。
婚紗的裙擺很重, 我費了些力氣才拖得動。
轉過身,往後退了一步。
和周儼然對視著。
「沒有。」
「我以為那天我和你說清楚了, 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你。」
周儼然握了握拳。
然後正義凜然地開口,「可如果你爸媽的S是他父母造成的呢?」
「晚晚。」
「我找人查過了。」
「那根本不是一場意外, 是蓄意謀S。」
周儼然看上去比我還生氣。
我平靜地走到他面前, 然後狠狠甩了他一個巴掌。
的確是一場蓄意謀S。
我爸媽臨時換了行程, 才坐上了那輛剎車被松了的車。
可那場車禍裡。
離開的也有溫迦南的父母。
「周儼然, 你真讓人惡心。」
25
溫迦南推門走了進來。
他走到我身邊, 把我從頭到腳檢查一遍後才放下心來。
我有些想笑他,又怕被周儼然發現。
偌大的化妝間, 藏了十幾個人。
周儼然若是碰了我,現在腦袋肯定已經開了花。
溫迦南牽起我的手, 冷冷地掃了一眼周儼然, 聲音帶著十足十的威脅。
「周少是來搶婚還是來送賀禮。」
「一念之差, 結果可不一樣。」
我們走出化妝間時,周儼然接到了電話。
他的神情變得難看。
不甘、落寞。
他沒再跟上來。
聽閨蜜說,周儼然在化妝間一直坐到我和溫迦南婚禮儀式結束才離開。
臨走時, 他隨了禮。
一張空白支票。
閨蜜說金額周儼然讓我隨便填。
我隻想撕掉,卻被溫迦南抽了過去。
「算他識相。」
「不然他爸給老爺子打爆電話也沒用。」
那天我才知道。
為了平息周儼然惹了溫迦南的怒火,周家付出了不小的代價。
合作沒談成。
錢也沒少花。
婚禮結束後,閨蜜在江城玩了幾天。
臨走時,我們小聚了一下。
她撐著下巴, 把酒杯推到我面前,「你說, 周儼然是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溫迦南把酒杯搶了過去。
「亂說。」
「夫人是我的夫人。」
26
後來再遇到周儼然是在北城的一場酒會上。
他和從前變得不一樣了。
少了些桀骜不馴。
從我出現開始,他的目光就一直落在我的身上。
溫迦南冷哼了一聲。
「想要老婆不會自己娶嗎,盯著我老婆幹什麼。」
我彎唇笑了笑。
「眼睛長別人身上,管他幹什麼。」
溫迦南瞬間揚起頭,小心翼翼地牽著我的手,逢人就主動開口。
「你怎麼知道我老婆懷孕了。」
「對, 剛四個月。」
「男孩兒女孩兒我都喜歡。」
三十歲了, 幼稚得要S。
擔心我累,酒會進行到一半, 溫迦南就和主辦方打了招呼離開。
周儼然也跟著走了出來。
我上車前,他喊了我的名字。
「莊歲晚。」
「恭喜你。」
我停頓了一下,沒有給他回應。
溫迦南心眼小,愛吃醋。
更不好哄。
六個月以後。
我們的兒子出生。
跟我姓,名南斯。
三年後, 莊南斯多了個妹妹,溫晚意。
至此。
一家四口,三餐四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