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瀟現在整日帶著蘇曉柔出席各種詩會、酒席,用蘇曉柔的名聲討皇帝、皇後歡心。
母親病情加重,蘇曉柔也沒回來看過,意識混沌的母親經常把我認錯,拉著我的手叮囑:「你要謹言慎行,別總讓娘親擔憂……」
「是,娘親。」我端著藥哄她吃。
嫡母剛吃了一口就覺反胃,知道她愛幹淨,我便張開袖子接住藥汁,沒弄髒她的床褥。
她突然像個孩子一樣哭起來:「是娘親沒用,幫不了你,也護不住你,隻會成為你的拖累。」
我聽著心如刀割,哄了她好久她才睡著。
嫡母年輕時被蘇侍郎哄騙,如今強撐著主母身份,也不過是怕女兒沒了母親被欺辱。蘇曉柔要斷絕母女關系,徹底擊碎了她的精神支撐。
蘇曉柔但凡長了腦子,沒有親情隻考慮利益,也不會說出要跟母親斷絕關系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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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兒送我到門口紅了眼睛:「二姑娘,明兒還來嗎?你不來,夫人不肯吃藥,我害怕……」
我握住她的手:「母親一定會好起來。」
翠兒擦幹眼淚,點點頭:「對,夫人一定會好起來的。」
母親的病情,比上一世來得更兇,必須盡快找到神醫東方鏡。
正憂心地想著,就看到了在涼亭中的沈初弦,他身邊還跟著個一身勁裝的年輕人,那人眉目跟母親有幾分神似……是母親的外甥,王子昂?
「表哥」,我不由得脫口而出,上一世他鎮守邊關,我們足有二十年沒見了!
王子昂皺眉不悅,勉強應了聲:「嗯!」
這一世,我們雖然沒有血緣關系,但我這麼叫他也不算錯。
沈初弦倒是淡定地跟我問好。
我一邊招待他們喝茶,一邊好奇上一世水火不容的兩個人,今生怎麼會和諧地湊到一起?
發現我的不解,沈初弦笑起來:「子昂兄原本是來找我不痛快的,我們算是不打不相識。」
王子昂嗆了一下水,臉也紅了。
原來他是代替父親進京述職的,與沈初弦發生了點兒誤會,現在成了朋友。
母親為了蘇侍郎與家人決裂,雖然現在關系有所緩和,但當年鬧得難看大家見面仍舊尷尬。
上一世王子昂進京述職,並沒有在京城多停留,隻匆匆看望過母親就離開了。
現在他不僅留了下來,還去找了沈初弦麻煩,我很難不懷疑是蘇曉柔跟王子昂說了什麼。
王子昂尷尬不已:「男子漢這麼記仇做什麼?我又沒真揍你。」
沈初弦隻笑,王子昂喝茶掩飾自己的窘迫。
我望向王子昂:「那王公子,今天就是來找我不痛快的了?」
王子昂又嗆了,沈初弦拍著他的背:「怎麼會。子昂兄一連幾天看到你為蘇夫人侍疾,早就想當面道謝了,是不是?」
王子昂咳嗽了兩下:「多、多謝二姑娘,照顧姑母。」
「嫡母也是我的娘親,子女侍奉娘親,天經地義,何須王公子道謝!」
王子昂咕哝:「你這丫頭嘴巴也這麼厲害……不跟你們說了,我去拜見姑母去。」
沈初弦看著王子昂的背影笑道:「子昂兄為表妹出氣,也算情有可原,蘇姑娘就原諒他吧。」
果真是蘇曉柔背後告黑狀。
王子昂衝鋒陷陣是一把好手,但好鬥易怒,翻起臉來連他爹都不認。沈初弦把他從敵人變成朋友,還順便幫我做了澄清,能力確實非同一般。
沈初弦臉漲得通紅,聲音也越來越小:「蘇姑娘……這般看著我做什麼……」
我問:「你收到私會的信件卻沒有來,對嗎?」
沈初弦對我的問話絲毫不驚訝,反而笑起來:「那小丫鬟送來的信言語孟浪輕佻,我實在沒辦法認同,是出自蘇姑娘的手。」
我點頭,果然是聰明人。
可惜,這麼個聰明人,上一世卻痴戀蘇曉柔,還為她終身不娶,到最後落得被斬首的下場。
不過現在經過蘇曉柔的「抓奸」事件,他應該不會再那麼戀愛腦了吧?
如果他能為我所用,或許我可以借著他擺脫李瀟的威脅?
利用沈初弦?
晃神間我眼前暗紅一片,沈初弦頸部噴出鮮血,頭顱滾到了我的腳邊,他雙目緊閉,臉上還帶著詭異地笑。
我恐懼地站起來,卻絆倒跌在地上。
沈初弦驚詫地看向我:「蘇姑娘?」
我這才回過神來,這一世,沈初弦還沒S,什麼都還沒發生。
躲開他的視線,我勉強平復顫抖的身子:「沒事。」
沈初弦頓了頓,才提醒道:「你的手……流血了。」
原來我的指甲折斷了,鮮血直流。
「不嫌棄的話,用這個包扎一下吧,我沒用過……」
看著沈初弦遞過來的潔白的手帕,我腦海中浮現的,卻是它沾滿鮮紅往下滴血的畫面。
再也顧不上禮儀,我轉身逃似的跑了。
上一世……雖然他因李瀟的嫉妒丟了性命,但我對他見S不救,還利用他的S煽動朝臣,推翻了李瀟。
沈初弦S前的笑容,是我永遠擺脫不掉的夢魘。
我慌不擇路,卻撞上了一個人。
「蘇二姑娘?」
肩膀被人按住,帶著一股禁錮的壓迫感,刻意裝出來的平易近人的語氣,透著輕蔑的傲慢。
是皇太子,李瀟!
李瀟在我耳邊輕問:「你這是怎麼了?又被你姐姐欺負了?」
「不是。臣女隻是自己傷了手嚇到而已。」
我後退行禮,卻被他抓住手腕扯了回去,像看一件物品般盯著我的眼睛。
「上次我就很好奇,一眼便能嚇退我身邊人的這雙眸子……」
我躲開他的手,後撤著身子出言提醒:「太子殿下?」
李瀟如夢初醒般又恢復了那副裝出來的「平易近人」。
「你姐姐性格暴躁,你的日子不好過吧?」
「臣女不懂殿下的意思。」
「呵。你是柔兒的妹妹便也是我的妹妹,若你有委屈大可以告訴我,我一定會為我的妹妹撐腰的。」
撐腰?例如把妹妹送去蠻族和親?
我低頭掩飾要壓不住地嘲諷:「臣女並沒有受委屈。」
「唉……你」!李瀟嘆了口氣,對我露出關切又無奈的表情。
蘇曉柔突然衝過來指甲狠掐上我的手臂將我拽開,臉上卻還帶著笑:「妹妹,你在這裡做什麼?」
我強硬地抽回胳膊:「正要回房。」
蘇曉柔湊近我:「呵!回房怎麼會貼到太子殿下身上?我看你是想勾引殿下吧?」
「好了,柔兒。」太子溫柔地摟著蘇曉柔,「你要給我看的稀罕之物,可找到了?」
蘇曉柔不開心地小聲咕哝:「你幹嗎跟她說話,她就是個有心機的綠茶白蓮花!」
「我隻是覺得她可憐啊。年紀輕輕就要嫁給沈初弦守活寡!」
李瀟故意提高聲音,蘇曉柔幸災樂禍地假意替我惋惜。
李瀟貼近她:「不如讓她嫁給趙志怎麼樣?至少趙志是個健全的男人。」
「嗯,你說什麼,羞S人了。」
我保持著行禮的姿勢,直到兩個人走遠,才忍不住一腳踢在廊柱上。
趙志是李瀟的侍從,卻妻妾成群,可那些女子新婚夜都會被送到李瀟床上,由他先享用!
不管重來幾次,李瀟都讓人作嘔!
11
皇帝壽辰普天同慶,邀官員攜帶家眷進宮赴宴,我被皇後特意點名「邀請」,肯定少不了蘇曉柔的「美言」。
明知是鴻門宴,不去卻不行。
嫡母病弱不能同行,蘇侍郎教導我跟蘇曉柔「謹言慎行」,不要丟了蘇家的臉面。
他還隱晦地叮囑我提防皇太子,李瀟的荒唐事他知道,明知女兒所嫁非人,卻為了利益選擇默不作聲。
他現在的提醒也不是父親遲來的關心,而是不想讓雞蛋碎在一個籃子裡面。
沒想到沈初弦也在,按理男賓應該與皇帝一起坐在外廳的。
皇後故意不合規矩地讓我跟沈初弦像夫妻一般坐在一處,還直誇我們般配,明褒暗貶地提醒我認清自己的身份。
上位者的刁難即使難聽,我跟沈初弦也隻能佯裝聽不出來笑著道謝。
蘇曉柔親昵地靠在皇後肩上,像隻乖巧的寵物,在主人腳邊得意。
大概是我跟沈初弦的反應都太平靜,皇後覺得無趣,便懶得再理我們。
沈初弦愧疚地說:「抱歉。讓你跟我一起被奚落。」
我無法直視他隻能別開臉:「她是借你來針對我,我該對你說抱歉才是。」
「……你手上的傷……」
「小傷,不礙事。」
沈初弦突然小聲說:「如果蘇姑娘不願,我們可以想辦法退掉婚約……」
退掉婚約?沈初弦沒有家族勢力做後盾,退掉跟蘇家的婚約對他沒有任何好處,他為什麼?還是說他是看準了我沒有其他退路,才以退為進?
雖然不相信他我還是笑著問:「女子被夫家退婚會淪為棄婦,你能有什麼辦法?」
沈初弦的耳朵紅了:「即使蘇侍郎,也不會將女兒嫁給傷了根本的廢人。」
我一愣,這是上一世蘇曉柔退親的由頭……難不成當時也是沈初弦的主意?
蘇曉柔退親後,沈初弦很長一段時間被人嘲諷,為了成全別人,他竟然願意背負這種屈辱?
我不解:「你、你為什麼要做到這種地步!」
沈初弦撫摸著輪椅的扶手:「我已被困在這方寸之間,何苦再累別人作陪?」
所以這才是沈初弦上一世至S未婚的真正原因,可蘇曉柔卻跟李瀟顯擺,說沈初弦是為了她才守身如玉,害得李瀟嫉妒讓沈初弦白白丟了性命。
「既、既然這樣,那一開始又為什麼要答應跟蘇家的親事?」
沈初弦嘆了口氣:「……我也身不由己……」
這個時代別說女子,就連無權無勢的男子,也一樣倍受壓迫。
我認輸了,我一直想找出沈初弦不足之處,好像這樣就能讓自己內心的負罪感少一些,可一番驗證下來隻是讓我自己顯得更加卑鄙。
「你是個好人。」
沈初弦笑出聲:「嗯……這個評價,怎麼聽著讓人高興不起來?」
我認真地看著他:「但我並沒有退親的打算。」
如果一開始是猶豫,那我現在十分堅信,沈初弦至少是我目前最好的選擇。
沈初弦愣了愣,臉紅到了耳朵根:「嗯,好。」
我剛才的話,好像讓他誤會什麼了。
一隻酒杯砸在了我們面前的桌案上,李瀟皮笑肉不笑地俯視著我們:「抱歉,我手滑了。」
我與沈初弦急忙見禮,李瀟笑著把他扶住,然後轉向我:「兩位在說什麼,也讓我聽聽?」
沈初弦不動聲色把話題接了過去,聊著聊著,李瀟便將一口沒喝的酒遞給沈初弦,沈初弦遲疑一下接過來準備喝。
我連忙按下他的手:「你身體不好,還是少飲酒。」
沈初弦跟李瀟都愣了。
李瀟笑起來:「兩位還沒有成親,二姑娘就開始護人了?真叫人嫉妒啊」,他說著把酒遞到了我跟前:「他不能喝,那二姑娘替他喝。」
我望著水晶杯裡的琥珀色液體,手在袖中攥緊。那酒散發著似有若無的詭異香氣……是李瀟常用的催情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