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飯是吃成了,但兩個人一句話都沒說,他甚至比我還沉默。
他送我回家的時候,我看他還是不說話,我就有點無奈地嘆了口氣準備下車了。
他開口叫住了我:「我明天要去出差。」
把手我已經拉動,但還沒打開,我沒動,就背對著問他:「什麼意思?」
他又不回話了。
我把臉轉了過去,他的眼神也遞過來。
我的語氣還是挺心平氣和的,當然隻是語氣:「沒有別的可說?
「你是想冷戰嗎?」
這個他倒是反駁得很快:「我沒有這麼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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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了他幾秒,又輕輕地嘆了口氣:「回去吧,路上慢點。」
這天晚上不歡而散的局面,注定會造成我們冷戰的事實。
我自己都覺得好笑,感情深的情侶冷戰一下就算了,我們這種不鹹不淡的冷戰算怎麼個事。
他出差了一個星期我們都沒有發過消息,我覺得這次鐵定要分手了。
所以每天煩得就顧著埋頭上班,這天回到家看手機的時候,我愣住了。
是中午那時的消息,但我忙到一個下午沒看手機。
他說估計要比預計的晚回來一個星期。
他生病了,正在被隔離。
我們相親的前一年,爆發了一波嚴重的感染病毒,導致很多家庭家破人亡。
也是這一年,國家和群眾的團結一致,讓這場危情得以暫時告終。
我們相親那時候其實危情已經緩和下來了,這三個月新聞也時有出現部分地區又有第二波感染的症狀,但由於已經存在特效藥,並且病毒的毒性越來越弱,所以大家都並不像以前那麼怕了。
但呼吸衰竭的案例並不是沒有。
我承認,我緊張了。
我問他被隔離在什麼地方,得到答案後,我當即和領導請了一星期的假,定了當晚的車票去他那兒。
他不知道我準備過去,他讓我不要緊張,他現在已經感覺好多了。
蝴蝶飛不過滄海,是因為滄海的那頭沒有等待。
可我這時竟不在乎那頭是否有人在等待,我隻怕來不及飛到滄海的盡頭。
我隻想去陪著他。
我有在那邊做醫護的朋友,託了這層關系,我來到了他那個酒店做志願者。
因為危情爆發那年,部分工作單位都要出人當志願者,我也被分到過幾次,流程我都了解。
第二天早上做試管檢測的時候,因為大家都要戴著口罩,怕他到時候認不出我,我在衣服的前面還寫了我的名字。
輪到他的時候,他摘了口罩,我站在那些專業人士的身後,發現是他,我稍微湊近了點。
可能是我的動靜在一群安靜的人中間也不顯得小,他朝我看了過來。
這麼久以來,我第一次在他眼睛裡看到這種波瀾的眼神。
我不等他反應過來,等檢測結束後我就湊到他耳邊說:「你別害怕,我一直就在這裡待著,等你好了我們一起回家。」
也不等他回答,就拉著門「嘭」的一聲直接關上了。
我的醫護朋友告訴我,雖然他需要隔離,但他的情況很輕微,等發燒這些症狀全部退掉就好了。
隔離結束那天,我回房間拿行李,門我沒關。
有人敲了敲門,我回頭看了眼,是宋冷。
我看到他的眼裡有淡淡的笑意,便聽見他說:「走,我們回家。」
回家後的日子一如既往地平淡,但我和他之間好像有種細微的變化存在著。
比如他偶爾會突然和我報備他在做什麼,比如他再沒有像以前一樣不說一聲就遲到了。
再比如……我和他待在一起的時候,他的話好像多了一點。
但也隻是多了一點罷了。
昨晚我忙著做領導布置下來的表格,連晚飯也顧不上吃,敲鍵盤敲完半夜兩點,困得我直接倒頭就睡。
第二天早上整個人被痛醒,我感覺是胃痛的感覺,掙扎著爬起來吃了個胃藥繼續睡,沒想到藥是一點沒用,痛感越來越強烈。
我隻能撐著爬起來,出門的時候看了眼手機,手機上有宋冷剛剛發來的信息。
【今天上午要回趟家,中午來接你。】
我這才想起來他今天和我約了中午吃飯,但現在我痛得已經顧不上回他消息,打了車就往醫院去。
醫生對於我這個不吃晚飯得了急性胃炎的人表示很無奈,給我恩賜地開了兩瓶鹽水。
一個人掛鹽水總歸還是有點不方便,但我其實也已經習慣了,我體質很弱,發燒重感冒的時候我從來不跟爸媽講,自己一個人就悄悄跑到醫院掛鹽水。
為了掛得舒服點,我把鹽水速度調得很慢,思緒慢慢放空,不知不覺眯著眼就睡過去了。
感覺到口袋裡的手機震了很久,我才堪堪驚醒。
我接起電話就聽見他的聲音:「不在家嗎?」
我愣了一下,看了一眼我和他的聊天框,全是他發來的。
【我好了,現在來接你?】
【我到你家樓下了。】
又過了十分鍾,【還沒起床嗎?】
距離他打過來的這個電話又是過了十分鍾。
許是我太久沒聲音,他忍不住出聲:「沈寧?」
我回過神才意識到忘記和他講了。
「我急性胃炎……在市醫院裡。」
或許是剛睡醒聲音透著點有氣無力的,我感覺到他的音調有點變了:「我馬上到。」
和他說了位置,電話就掛斷了,我放好手機,靜靜等著,心裡有什麼東西在恣意生長。
在我迷迷糊糊快睡著的時候,我聽見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停在不遠處便沒了聲響,我抬眼望過去,他靜靜地站在那裡望著我,誰都沒有開口。
他走過來,坐到我身旁,像是在醞釀著說什麼。
我覺得大概我需要說點什麼打破這個氛圍,但鹽水掛得我有點脫力,竟一點也不想說話。
沒想到他開口了:「來醫院怎麼不和我說。」
我腦子一熱,話根本不經過大腦思考就出口了:「和你說也沒啥用啊。」
說完就感覺不對,察覺到身邊氣壓驟減,我決定還是繼續當縮頭烏龜吧。
手背上突然傳來的暖意讓我心頭一怔,低頭一看,他的手輕輕抓住了我,寬厚的掌心將我的小手完全包裹在裡面。
他接下來的話也如一道平地驚雷砸向了我:「沈寧,我們……結婚吧。」
給我震蒙了。
我第一次聽到他的話裡有點結巴:「我想……我能夠照顧好你。」
我深吸一口氣,語氣前所未有地冷靜:「你確定是我?」
3
結婚後的日子好像對我來說沒什麼大的變化。
唯一變的大概就是我從自己的家搬到了我們的家。
他最近晉升了,工作交接緊湊,總是加班,剛開始我還會等他,後來我實在太困就直接睡了。
或許是怕打擾到我了,每次加班回來之後他就直接去客房睡了,次數多了,導致我們現在真就是各睡各的了。
周六早上,我醒來之後打開門,發現玄關門口他的鞋還在,我挺意外他今天難得沒去加班。
我簡單地做了點早餐準備叫他一起吃,敲門之後等了很久裡面也沒動靜,我有點奇怪,擰開門把手,滿屋子撲面而來的是獨屬於他的一種味道。
宋冷又發燒了,他躺在床上皺著眉頭安安靜靜的樣子居然比他醒著還要更可愛一些。
我進來之後他就醒了,他說昨晚回來就感覺發燒了,已經吃了退燒藥了。
顯然這退燒藥沒他的病毒厲害。
我堅持要陪他去醫院,他拗不過還是答應了,走過餐桌時,他停住了腳步。
我回頭就見他望著桌上的兩盤煎蛋愣神,他發燒之後動作都能看得出比平常慢半拍,他的聲音聽著格外低啞,他轉過臉看我:「你剛做的?」
「你沒胃口吧,我們待會兒去醫院附近可以——」
我看著他夾起我做的煎蛋放入嘴巴裡時,我就頓住了聲,突然間氛圍就變得讓我有點不自在了。
他一口沒剩,最後還把我的那個也吃了,他吃完不知道在想什麼,突然低著頭就笑了:「果然,有老婆真好。」
掛完鹽水我幫他去窗口取藥,他在拐角等我,等我出來的時候看見一個女的在和他聊天,那女的握著他的手……
我走過去,也沒看那女的,把藥往他另一隻手上一塞,留了一句:「我去買點吃的。」
我是真的餓了。
回去的路上,車子開出了很久,他才像醞釀很久一般開口問我:「你有想問我的嗎?」
我心裡覺得好笑,「你想說嗎?」我想聽你敢說嗎?
他沉默了很久,直到回家了他都沒說這件事。
我是覺得我挺想一個人安靜下的,所以回到家我一句話也沒找他說,自我調節總得做吧。
沒想到吃完飯之後,他把我拉到沙發上,說要談談,我說好。
他說那是他的前女友,不是他去牽的前女友的手,是前女友牽過來的,他說我拿完藥剛出來,他都還沒來得及甩開,我就走了。
他還說之前是他的前女友提的分手,原因是覺得離開他會有更好的發展,所以選擇了出國。
他們之間維持了長達五年的關系,他說:「是她放棄了我。」
原來,他們曾經一起,度過了如此漫長的時光。
我不可否認,我很羨慕。
我不曾參與他的青春,我曾經隻是他人生中的一個過客,現在人家前女友回來了,我恐怕是那多餘的一個。
「那你,想離婚嗎?」
我看到他的表情因為我的話停滯了,我沒給他機會回答:「如果你想離婚,你可以說,不用顧及我。」
轉身我就回房間了,我隻是怕再待下去我的心思就要暴露了。
沈寧,你可真懦弱。
我的腦子裡在這麼叫囂。
第二天一早,我打開門,發現房門口貼了張紙條,上面是他鋒利的字跡:【今晚有應酬,別等我吃飯了。】
我嘆了口氣,突然覺得這個家,一點溫度都沒有。
我三下五除二地把自己的行李收拾了一下,給他留了張紙條,回到了我原來的房子。
電話鈴響起,是閨蜜黃纓子,說是今天聚一聚,自從我結婚後都好久不聚了。
也確實,結婚前,我總是那個最喜歡組局的人,結婚後,我好像很少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聚餐定在晚上,我已經開始心情愉快了,我確實是一個極度需要朋友的人。
我打開了我久違的衣櫃,裡面都是我的性感小裙子。
是啊,這才是我的風格。
性感,恣意,隨性,這才是本來的我,我喜歡穿漂亮的衣服,化妝總愛化濃妝,我閨蜜說全妝下的我嫵媚到極致,不化妝的我清純到極致了。
在宋冷的面前,我幾乎不怎麼化妝,我都快忘記自己化妝的樣子了。
我總是扮作乖乖女的樣子,怕他會因為我其實不是這樣的性子而討厭我。
我才搶先發現原來在他面前我是這麼小心翼翼。
我挑了一條之前新買來但還沒穿的亮片包臀裙,外面搭了件羊毛披肩,我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前凸後翹,滿意了。
再接著化了兩個小時的妝,把頭發卷成了大波浪,我拿起手機看了下時間,正正好。
打了輛車到了那家酒店,我邊進去邊打開手機看他們群裡的聊天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