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見陳俊一邊掙扎一邊翻著白眼,最終翻了下去,重重地落在地上。
他扭曲了幾下身子,身下流出一大攤血液。
陳俊S了。
我隔壁的房間竟然有喪屍。
我怕得要命,正要合上窗簾繼續裝S,卻與那個咬人的喪屍對視了。
季伽許。
他看了我一眼,用已經髒汙不堪的衣服擦了嘴裡的血跡,歪歪扭扭地進屋去了。
陳俊的S引起了很大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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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其他樓也有效仿砸窗戶搶東西的,但現在都銷聲匿跡了,唯恐像陳俊一樣,砸出一個喪屍來。
其實最近,已經有很多喪屍來過我們小區裡遊蕩了。
他們有的會拍門,會嚎叫,出沒在各個樓裡。
正因如此,陳俊他們才隻敢砸窗戶,不敢出門去撬別人的門。
隻是絕大部分喪屍都是無意識地遊蕩、撕咬,像季伽許這樣似乎……似乎還有意識的,我沒有見過。
季伽許每天都會來我門口坐一會兒,這是我一周前才發現的。
我等著他來,終於小心翼翼地問他:「季伽許,你認得我嗎?」
好多天沒說話了,我聽自己的聲音都那麼陌生。
季伽許在外面晃蕩著,他聽到了我的聲音明顯一怔,然後含混不清的叫了一聲。
「季伽許,你意識還清醒嗎?」我問。
他沉默了。
或許這個問題是我問的奇怪了,如果清醒的話,怎麼還會去吃屍體。
「季伽許,你……你會保護我嗎?」
我試探著問,從貓眼裡看他。
他沒有說話,但是用怪異的姿勢,艱難地點了一下頭。
仿佛他還是那個,驕傲耀眼的季伽許。
我突然好想抱抱他。
收音機忽然響了。
這個收音機是房東留下來的老物件,我本來想扔,一直忙著沒扔。
後來網絡有信號時聽人說有收音機的一定要利用起來,過不了多久網絡通信全部中斷的話,收音機還能聽到消息。
我奔了過去,把收音機抱起來,聽裡面傳來斷斷續續的聲音。
「有……幸存……紅色旗幟……掛……顯眼……處……」
07
我找遍了家裡的東西,竟然沒有一個紅色的物品。
衣櫃的衣服都是工裝,連條紅圍巾都沒有。
我隻能求助季伽許。
我問他能不能幫我找到紅色的東西。
四五個小時以後,季伽許來了。
我看見他把一件血染就的襯衣咬在嘴裡,在我門前丟下,倉皇跑了。
我有些疑惑。
他怎麼跑得那樣快。
我小心地打開門,把那件襯衣迅速抽進房裡。
等到襯衣落了進來,我才聞到上面刺鼻的腥臭味。
我幾欲作嘔,但有一件紅色的東西已經不容易了。
大概是季伽許用別的屍體的血染的。
我用剪刀剪成了長方形,在自己的窗戶上掛了起來。
我掛襯衣時,看見對面的樓三三兩兩也掛起了紅色的東西,比如毛巾、塑料袋之類的物件。
還有這麼多人活著,我心裡欣慰了不少,最起碼在這亂世,還有很多同胞。
救援隊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來,但是有了救援隊的震懾,像之前陳俊之流也不敢那麼肆無忌憚、為所欲為了。
救援隊要來了,那,季伽許呢?
我有些不知所措了。
季伽許會怎麼辦?
他還有意識,他不能算喪屍……但是他也吃了人。
他們會把他怎麼樣?那滿大街的喪屍會怎麼樣?
不用思考,我都知道,不可能研究疫苗讓他們恢復原來的樣子,那就隻剩下……
我不敢去想那個後果。
我的食物已經快沒有了,水早就停了,電前幾天也斷了,整個屋子裡的氣味已經難聞的要命,整個人也髒的仿佛乞丐。
如果得到了救援,我就能離開這裡,至少能有水電……
我想活著,我真的想活著。
如果想S,我大概早就會在十幾天前和小區裡的一些人一樣,因為受不了而跳樓自S。
我從小家境貧寒,幼時無論多苦我都過來了。
正因如此,這樣糟糕的環境條件我都能忍受,因為我知道努力活著有多辛苦。
我想活著。
季伽許。
我顫抖著閉上眼睛。
沒有季伽許,我已經被李芬芬咬S了,或者被陳俊搶劫,又或者根本找不到一件能夠支撐到救援的紅色旗幟。
季伽許對我也很重要啊!
他知道嗎?
他知道把這件襯衣給我,我就會離開他嗎?
……他知道的。
我淚流滿面。
08
我把窗戶上的紅襯衣取下來了。
如果注定由此一難,我想遵從我自己。
我也打開了門。
季伽許果然坐在我門前。他看我開門愣了一下,發白的瞳孔裡透過我大開的房門,露出空無一物的窗戶。
他嘶啞地嚎叫著,用怪異的姿勢指著我的窗戶。
他大概是想問,為什麼沒有掛起來。
我說:「季伽許,你咬我吧。」
咬了我,我也能活著,也不需要救援了。
季伽許怔住了,下一秒憤怒地嚎叫了起來:「啊……啊……」
聲音刺耳又尖銳,近距離聽到這樣的叫聲,我怕的腿都在發抖,但強迫自己鎮定。
馬上我就要成為這一份子了,我要習慣。
季伽許一邊叫,一邊往後退,最後跌跌撞撞跑下了樓。
我癱坐在地上,捂住臉頰。
良久之後,我終於起了身。
我靜靜地躺在床上。
什麼也不能幹,隻能躺著。
季伽許從我門口跑掉已經過去了好幾個小時。
期間我數次看過貓眼,他再也沒來過。
我也不是沒想過自己出去隨便找個喪屍把自己咬一口,但是想到要面對那可怕的模樣,我就膽怯了。
季伽許咬我的話,或許不會太殘忍。
倏爾,我聽見樓下的叫聲。
我跑到窗戶那兒,看見季伽許正在撕咬一具屍體,邊撕扯邊叫。
周圍還有很多喪屍,他們一起分食著屍體,那個惡心的模樣讓我幹嘔不已。
他故意的,他故意讓我看見。
這樣也不行嗎?季伽許!
可是真的很奏效。
我害怕了,我怕被咬,我怕變成那樣。
我又絕望地掛上了紅襯衣。
季伽許看我的紅襯衣掛了出來,從喪屍群中歪歪扭扭地走掉了。
09
救援隊來了。
他們先是用S傷力不大的炸彈炸平了居民樓前的空地,炸S且趕走了圍在小區裡面的喪屍。
接著,救援隊用大喇叭喊著,幸存者出門,救援隊員會到掛著紅旗子的樓道口接幸存者到樓頂登機。
這一時刻終於來了。
炸彈爆炸的時候,我好擔心季伽許S了。
可是當我打開門時,季伽許正在外面站著。
他想衝我笑一下,可是卻張開了血盆大口。
我也不知哪來的勇氣,撲過去抱住了他。
季伽許,我的季伽許。
我流著淚,那些眼淚劃過我的臉頰,落在他的衣服上。
他輕聲叫了兩下,皮膚微微顫抖,嘴也張開了。
就在此時,救援隊員持槍來到了我這層的樓道口:「女士,你是幸存者嗎?請快些過來!」
他們手裡黑洞洞的槍口對了過來。
我護住季伽許的身體,我不能讓他們打S季伽許!「同志,他,他還有意識,能不能不要打S他……」
「女士,你是在跟喪屍在一起嗎?女士,請確認有沒有被感染,快些過來!」救援隊員提高了聲音,架起了槍。
我沒有動。
我說服不了他們,但我不能讓他們打S季伽許!
「嘶……啊——!」身後的季伽許忽然暴跳起來,張開血盆大口朝我咬來。我本能地尖叫往前跑,下一秒子彈從救援隊員的槍口射出,季伽許的聲音像按了暫停鍵一樣停了下來。
救援隊員趕緊過來扶我,我腿軟的轉過頭去。
季伽許的頭上出現了一個彈孔。
他好像臉上露出了笑容,直直往後倒下。
「季伽許——」我撕心裂肺地喊他的名字。
番外季伽許
真倒霉,我隻是在認認真真工作而已,就被突然衝進來的喪屍一口咬了。
被咬了以後整個人都渾渾噩噩的,一開始跟著被咬的一起去咬別人,神智一會兒有一會兒沒有的。直到茫然咬了幾條街以後,我忽然想起來,任小荷好像就住在附近。
她怎麼樣了呢?好想去看看她。
我用著殘存的理智,扭曲地往她家的方向走去。
我很早就注意到了任小荷。她經常去圖書館自習,就坐在我斜對面,但是從來沒有抬眼看過我。我注意到她在食堂吃飯時點最便宜的菜,永遠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牛仔褲。
她家庭條件不好,時間長了,我看得於心不忍,很想幫幫她。
可是我也不知道怎麼幫。有天下大雨,我看她站在門口不知所措,便把我的傘硬塞給了她。
要是淋雨生病了,會更花錢的。
她讀書很努力,一直拿獎學金。自從我給她塞了傘,我就知道她對我有了不一樣的感覺。
畢竟這種感覺很多女生都對我有。
畢業前夕,她鼓足勇氣向我表白,我拒絕了她,從此沒有聯系了。
畢業後我們就在一個城市。她不知道我做什麼工作、住在哪裡,但是我知道她在一家大公司做策劃,而且租房在這個老小區。
我歪歪扭扭來到了她的小區,看到S屍時的飢餓感瘋狂抓著我的喉嚨,讓我不由自主地吃了起來——小荷,我看到小荷了,她也看到我了。
不,不能讓她看見。
小荷喜歡的那個季伽許高傲、英俊,怎麼會是現在的我。
我想,小荷一定在想我為什麼會在這裡吧。
在學校裡的時候,我想表白,但又緊張地不敢,盡管我知道小荷也喜歡我。她向我表白那天穿了一身漂亮的碎花裙,我真的很開心,但是我隻能拒絕她。
沒有別的,隻因為一個小時前,我媽給我打來了電話。我家破產了,還背上了巨額的債款。我爸絕望之下跳樓了。
我再也不是那個驕傲的季伽許,我隻是一個狼狽的人而已。
我給不了小荷未來了。她本就難熬,再加上我,我們倆隻會越過越差、最後走到兩看相厭的地步。
所以,我拒絕了她。
本來應該把她送的那塊手表也還給她的,但是我私心留了下來。
我以後不能跟她在一起了,這是她送的,就留下做個念想吧。
我其實很想感謝這場突如其來的變故,負債也不用管了,也不用上班了,隻要每天看著我的小荷就好了。
我好餓,我想咬人。
不能咬人, 小荷會討厭我。
我想給小荷帶些吃的回去,但是變成喪屍以後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肢體動作。
我艱難地從超市拖出來一袋大米, 但路程太遠了, 大米的袋子磨破了, 撒了一路。等我吃力地上到四樓時, 米袋裡的大米已經沒有多少了。
我忽然覺得好無力,坐下來哭了,雖然我隻能發出嘶啞的怪叫聲。
我什麼也不能為小荷做。
小荷的收音機傳來了聲音,需要幸存者懸掛紅色旗幟在顯眼的地方等待救援。
大概是家裡沒有紅色的物件,在我準備離開去找吃的時,小荷怯生生地喊了一聲我的名字,問我能不能幫她找到紅色的物品。
我含糊地叫了一聲。
我搖搖晃晃走到大街上,一家一家商店看過去。
這些店有些已經被幸存的人趁著我們這些喪屍不在時搬空了, 原本最開始那家超市裡就有紅色的毛巾賣的。
我找的入神,看見一家服裝店裡掛著白色的襯衣,便想去裡面找一找有沒有紅色的。
未料身後有人將我撲倒,一口咬在我的肩膀上。
喪屍已經感覺不到痛了, 但是他嘴裡流下的液體讓我很是不適,我們互相撕扯了起來。
他力氣很大, 我沒吃東西, 有些落了下風。
我不知道跟他撕咬了多久, 總之最後是我贏了。
我艱難地爬進服裝店,找了一圈,沒找到紅色的襯衣。
我扯下白色的襯衣,按在我剛剛被那隻喪屍咬出的傷口處。
還好,我還能流血, 能幫小荷把這件襯衣染成紅色的。
我把襯衣咬在嘴裡, 打算找下一個午餐, 再把襯衣給小荷送去。
可是當我咬著襯衣回到小區時, 我忽然迷茫了。
紅色……幸存者……救援。
小荷得到這件襯衣,就會掛出來,就會得到救援了。
那我, 就不能跟小荷再待在一起了。
我隻是想看看她、想著她。
不, 我不能把這件襯衣給她。
我不能, 我不能。
我會失去小荷的。
可是我已經這樣了。我怎麼能剝奪小荷好好活著的權利啊。
我痛苦地掙扎了很久, 最終還是給了她。
可是這個傻的要命的小姑娘, 竟然想讓我咬她。
活下去。
你活下去。
意識越來越差,大部分時間都和其他的喪屍在一起無意識地遊走。
隻有在看見小荷那一刻稍微拉回了一些。
小荷抱住我了。
我也好想抱抱她。
小傻子,你怎麼會想到把我保護在身後呢。
我故意做出要咬她的樣子,她果然被我嚇到了。
小荷,再見啊。
再見, 小荷。
徹底S去前, 我仿佛回到了大四那年,穿了一身碎花小裙子的小荷羞澀地問我,「季伽許, 你願意做我男朋友嗎?」
要是還能回去,我會說,我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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