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鍾嫻對視一眼。
「會有生命危險？」她問道。
姜嶺的回答很坦誠：「我不知道。」
鍾嫻的願望一直都是「活著」。
所以我捏了捏她的手心，開口道：「鍾嫻，如果你……」
「我加入。」出乎意料地，鍾嫻一口答應下來。
「陳蕪肯定是想知道真相的，」她看我一眼，嘴角有些苦澀地揚起，「是你把我帶到這裡讓我能安全地活下來，我不能讓你一個人面對危險。」
「不是這樣的，鍾嫻。每個人都有選擇的權利，你不必因為我而選擇這條路。」
Advertisement
「我說了，我加入。」她打斷我，「你在哪我就在哪。」
姜嶺雙手搭在沙發背上，開口道：「朋友，不想參與就不要強迫……」
「閉嘴！」
我和鍾嫻異口同聲地喊道。
姜嶺：「……」
48
片刻後，我們三人圍在茶幾前。
姜嶺插好電後打開電腦，道：「我也不算騙你們，我確實是陳教授的學生，也是她的實驗助理，關於喪屍病毒的爆發我也可以說是真的不知情。但是陳教授近一年來接手了一個研究，那是一種會攻擊宿主神經系統的病毒，簡單來講與狂犬病毒發病機制類似，結合現在的情況，我猜測那就是喪屍病毒的前體。」
「你也參與到病毒的研究中了？」
「準確來說，」他把 U 盤插入，「我是參與了病毒的非核心研究，主要負責病毒傳播與宿主反應這一塊的實驗操作與數據記錄，不參與決策層面的研究。」
我張大了嘴巴：「那我媽媽在其中……」
姜嶺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陳教授是核心研究的參與者。」
49
雖然這是早已預料到的結果，但親耳從姜嶺口中聽到這個事實時，我還是忍不住心中一緊。
鍾嫻默默地靠著我，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一時之間，除了姜嶺按動鍵盤的細微聲響，整個客廳彌漫著一種詭異的沉默。
他插入 U 盤。
一個文件夾彈出。
姜嶺點開，加載了好一會兒，無數數據出現在屏幕上。
與書房電腦崩潰黑屏不同，在這臺電腦上，資料很順利地打開了。
我有些驚訝地疑問道：「能打開？」
「真的诶，」鍾嫻湊了過來，「難道是文件中嵌入了設備唯一標識符？」
姜嶺看了一眼鍾嫻：「你對這些有了解？」
她點點頭。
姜嶺思索片刻，言簡意赅地解釋道：「陳教授在保存文件的時候使用了綁定技術，打開文件時會比對當前設備的標識符，如果不匹配就會觸發崩潰程序。」
我聽得雲裡霧裡的，鍾嫻則了然地看著電腦。
言語之間，資料便全部顯示出來了。
標題是昨天看到的「Virus（病毒）」，不過這次我看清了全稱。
【Virus Strain 07（病毒株 07）】
在標題的下面，寫著一個有些眼熟的公司的英文名。
【Revelation Biotech】
「這是什麼意思？」
姜嶺默默地盯著那行字，嘴裡吐出一句話：「天啟生物公司。」
天啟生物公司？！
我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那個在社會上做了無數慈善事業的……公司？」
姜嶺垂下眼睛。
「沒錯，天啟生物公司，正是病毒的研發單位。」
我默默地轉頭看向鍾嫻，此刻的她正愣愣地看著資料上的內容。
鍾嫻，是天啟生物公司資助的眾多大學生之一。
50
資料剩下的數據內容便不是我們能看懂的了。
姜嶺將電腦抱起，有些為難地掃視了屋子一圈。
「陳教授，」他斟酌了一下語句，「沒有留下什麼實驗裝置嗎？」
我回過神來：「應該有一些，我帶你去看看。」
鍾嫻沒有起身，仍坐在沙發上發呆。
姜嶺用眼神示意我。
我搖了搖頭，表示需要讓她自己待一會兒。
他微微頷首，也沒有再多說些什麼。
穿過客廳，我帶他來到一樓的最裡面的房間。
那裡正是我和鍾嫻發現一些奇怪裝置的地方。
「看，這應該是我媽留下來你做實驗用的。」
我指了指一臺儀器。
「……」
姜嶺疑惑地看了我一眼：「你確定？」
我微楞：「這不是嗎？」
「你的意思是，」他默默道，「讓我用幾臺蒸餾器研究出解決末世危機的辦法？」
我老臉一紅。
學校裡上儀器分析課程的時候，我確實沒怎麼學好。
「那……」突然，我腦海中閃過一扇門，「有了！」
我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看著他：「我好像知道哪裡有你需要的東西了。」
51
二樓，媽媽的房間前。
「密碼鎖……」姜嶺皺著眉頭，沒有著急去開。
「我試了我和媽媽的生日，都打不開。」
「不是生日嗎？」
他思索片刻，伸手嘗試著輸入了一串數字。
鎖沒有動靜。
「陳教授還真是給我們留下了一個難題啊。」
我攤了攤手，表示我也沒辦法。
「按照現在的情況來看，」我說，「我猜測密碼應該是與病毒研究有關。」
「病毒……研究……」
姜嶺默默念著這兩個詞，倏地眼前一亮：「我知道了。」
說著，他在密碼鎖上嫻熟地點了六下。
「這是什麼？」我話音剛落，「嘀」一聲，門開了。
他眼神復雜地看了一眼鎖，輕聲道：
「這是研究項目編號。」
對於這個回答，我絲毫不感到意外。
「這樣的話，裡面就肯定會有你想要的東西了。」
門被緩緩推開。
我向前踏了一步，門堅硬的觸感在我手心發冷。
方才打不開鎖時腦海裡蹦出的「把門破壞」的想法頓時煙消雲散了。
房間裡一片漆黑，姜嶺摸索著打開了燈的開關。
待視線清朗，那意外出現的東西卻嚇得我後退了一步。
52
房間被玻璃分隔成兩部分。
最裡面，一隻渾身青白的喪屍，正被鏈條SS地捆在手術臺上。
它見到光的那一刻，突然瞪起眼睛，劇烈地掙扎起來。
細密的寒意從我的脊骨升起，渾身的汗毛頓時炸開。
哪怕我已經S過喪屍了，但是對它們的恐懼仍深深印刻在身體裡。
難以想象，我們居然和一隻喪屍以一牆之隔生活在一起。
「陳教授，還真是……」
姜嶺也有些不知道怎麼開口了。
他環視一圈，除了這令人意外的喪屍外，各種試劑、儀器裝置，可謂是應有盡有。
簡直就是專門打造用來研究喪屍的實驗室。
「……」
我靜默一瞬，轉身退出房間：「那這裡就交給你了。」
姜嶺沒有回應。
在關門的那一刻，我看到他緩緩走近喪屍，將手掌貼在玻璃上。
53
我站在欄杆前向下看，客廳裡已然沒有了鍾嫻的身影。
回到房間裡，她正縮在被子裡。
「鍾嫻。」
我叫了她一聲。
她抬起頭來，眼中滿是疲憊。
經歷過前世的那些折磨與痛苦，我知道她恨透了末世的制造者。
對於我媽媽，她的情感是復雜的。
但她知道我比她要更加難受，所以不會在我面前表現出來。
而天啟生物公司……
資助鍾嫻度過了一個又一個艱難的時刻，她時常對我說很感激他們。
所以當她知道天啟生物是喪屍病毒的研究單位時，她注定會陷入情感的漩渦裡。
我默默地坐到她身邊，無聲地陪伴著她。
「陳蕪，為什麼呢？」
她的嗓音很輕。
媽媽的身影在我腦海中閃過，我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最後，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在房間裡響起。
「我也不知道答案。」
這令我們陷入恐懼、惶惶不得終日的可怕病毒。
以一種莫名的尖銳，深深地刺進了我們的心裡。
54
這一晚，我做了一個夢。
夢裡，我的四肢被固定在手術臺上。
媽媽輕聲安慰著我，然後拿起手術刀朝我走來。
「這是為了保護你，陳蕪。」
她一貫溫柔冷靜的嗓音讓我掙扎的動作逐漸停滯。
媽媽，為什麼？
我想問她，卻發不出聲音。
突然間，一股困倦襲來，我的意識逐漸飄搖。
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我聽見手術刀劃破皮膚的聲音。
「媽媽……」
我從夢中驚醒。
耳邊，是鍾嫻睡夢中的囈語。
夢裡的畫面逐漸在我腦海中模糊，我想要奮力抓住它們，卻無能為力。
……
第二天清晨，我睜開眼。
昨晚，是個無夢之夜。
55
當一團亂麻的事情開始有了眉目之後，日子便一天天過去了。
姜嶺將自己終日泡在實驗室裡。
似乎是研究有了進展，即使他從最初見面的清俊模樣逐漸變得面容憔悴、胡子拉碴，但是眼中卻有掩蓋不住的光芒。
鍾嫻的狀態比最初好了很多。
這些日子裡，她除了每天都拉著我一起晨跑、鍛煉身體外，還利用家裡的那些材料加固了安全屋的防御——比如圍牆上的電網。
我們還找出了物資裡的小型攝像頭，給安全屋的角落都安上了「眼睛」。
我們三人約定了每晚輪班守夜，這些監控無疑增大了我們在末世中提前發現危險的概率。
安全屋周圍偶爾會有喪屍遊蕩，但是造不成什麼威脅。
監控最大的作用，是防人。
物資足夠我們撐過兩年，兩年之後，哪怕喪屍再厲害，到底也是碳基生物。
姜嶺說，有了我媽留下的那些研究數據，頂多三個月，就可以研制出解藥了。
大部分的解藥制作思路在資料裡已初具雛形，姜嶺需要做的，是完善他們。
「很快，我們就能看到希望了。」
姜嶺一邊蹲下身給查爾放狗糧，一邊告訴我最近研究的進展。
我站在窗前，看著屋外連綿的大雨。
這場大雨下了很久，仿佛整個世界都被傾倒。
或許是安逸太久，我已經很久沒有想到過前世發生的事情了。
大雨，仿佛將我帶回了和鍾嫻在宿舍相依為命的日子。
我和鍾嫻被困在宿舍時，姜嶺有成功拿到 U 盤資料嗎？
解藥能被研制出來嗎？
人類，還有希望嗎？
我不知道答案。
媽媽的身影在我腦海中閃過。
這些天我仍然沒有放棄聯系她，姜嶺也是。
但直到通訊全部癱瘓之前，我們也沒能成功。
我想過要不要撥打牛皮本子上的那個座機號碼，但姜嶺告訴我那是天啟生物公司研究單位的號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