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果然不愛我。」
我不忍心看他失望的樣子，鼓勵道：
「爸，你別灰心，我再想想辦法。」
我爸卻閉上眼睛，不說話了。
我看著他蒼白的臉，心裡五味雜陳。
第二天，我剛從陪護床上迷迷糊糊睡醒，病房的門突然被推開了。
我猛地抬頭，看到我媽站在門口，手裡提著一個保溫桶。
媽媽……？
我爸也循聲看去，下一刻，眼睛便亮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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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喬！」
看我爸激動的，連「沈總」都不喊了。
我媽的表情依舊冷淡，眼圈下泛著青黑，顯然是連夜趕回來的。
她走到病床邊，把保溫桶放在床頭櫃上打開，裡面是熱氣騰騰的雞湯。
她盛了一碗，遞給我爸，說了今天的第一個字——
「喝。」
我聽著，莫名感覺我媽在喂狗。
我爸卻受寵若驚，連忙接過碗，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
我見狀趕忙助攻：
「爸，好喝嗎？」
我爸的眼眶有些湿潤，聲音沙啞。
「好喝，這是我這輩子喝過最好喝的湯。」
我媽冷笑道：「喜歡喝，明天繼續讓李嬸煲。」
這回不需要我提醒，我爸非常上道地開口道：
「因為是阿喬你盛的，所以格外好喝。」
見我媽雖然依舊冷著臉，但眼裡有了笑意，我長長地舒了口氣。
看來，我爸的苦肉計，奏效了。
9
我媽在醫院待了兩天，對我爸的態度也緩和了不少。
我暗自竊喜，看來這婚是離不成了。
第三天，我媽正在給我爸削蘋果，我爸突然開口：
「女人，你知不知道你不在的這些天，我是怎麼過的？」
我一聽頓時腦中警鈴大作。
我爸這是什麼莫名其妙的發言啊？
我趕緊衝進病房，試圖打斷施法：
「爸，你想吃什麼，我去給你買。」
我爸卻壓根兒不理我，繼續深情地看著我媽：
「我每天茶不思飯不想，整夜整夜地失眠。」
我媽的動作一頓，握著刀的手明顯緊了一下。
我急得要S，我的親爹啊，躺床上這兩天到底看了啥奇怪玩意兒啊！
我爸卻仿佛受到了鼓勵，說得更起勁了：
「你再不回來，我就要活不下去了。」
我媽冷笑一聲，把削好的蘋果塞進我爸嘴裡：
「你S了，我好繼承你的財產嗎？」
我爸一噎，含糊不清地說：
「我，我可以把我的財產都給你。」
我扶額，完了。
果然，我媽「啪」地一聲，把水果刀拍在桌子上。
「沈長凜，你是不是覺得我稀罕你的臭錢？」
我爸懵了。
我媽氣得胸口一起一伏：「這日子真是一天都過不下去了。」
說完，她轉身就走。
我連忙追出去：「媽，媽，你別生氣啊！我爸就是生病把腦子病壞了，你別和他一般見識啊！」
10
我追了出去，在醫院的走廊裡攔住了她。
「媽，你別生氣了，我爸他……」
我媽看著我，眼神裡充滿了疲憊和無奈。
「思思，你是不是想問，我和你爸為什麼這麼多年一直是這樣？」
我小心翼翼地點點頭。
我媽嘆了口氣，眼神落在窗外的樹上。
「我和你爸的婚姻，從一開始就是一場交易。」
我一愣，交易？
我媽的聲音很輕。
「你外公為了攀附顧家，把我送上門去聯姻。」
我心中一驚，原來我媽和我爸的婚姻，竟然是這樣開始的。
「那時候的顧家，如日中天，是你外公高攀不起的存在。
「而你爸，就是顧家最受寵的小兒子。」
我媽的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容，
「你外公打的什麼算盤，你爸肯定知道。
「他雖然同意了這門婚事，卻對我一直很冷淡。」
我靜靜地聽著，心裡五味雜陳。
「結婚那天，賓客滿堂，但我卻像個局外人。
「你爸雖然和我舉行了婚禮，卻連一個眼神都懶得給我。」
我媽雖然語氣平靜，我卻依舊聽得心裡一揪。
我仿佛看到那個穿著婚紗站在人群中，卻孤獨得宛若置身荒原的年輕女子。
「新婚之夜，他直接去了書房。
「那時候我就知道，這場婚姻，不過是一場笑話。」
我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掉下來。
我無法想象，我媽當年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度過那個長夜的。
「後來呢？」
我忍不住問道。
我媽摸了摸我的頭。
「後來我懷孕了，你爸雖然對我冷淡，但對你卻很好。」
我媽的臉上露出一絲溫柔的笑容，
「他會給你講故事，會陪你玩遊戲，會給你買各種各樣的玩具。
「有時候，我甚至產生了一種錯覺，覺得我們真的是一家人。」
我媽拍了拍我的手，
「思思，媽跟你說這些，不是想讓你恨你爸。
「媽隻是想讓你明白，強扭的瓜不甜。
「我和你爸的婚姻，從一開始就是一個錯誤。」
我一時語塞。
可，我爸手機的照片不會作假，他是愛我媽的。
而我媽會連夜趕回來，可見心裡也不是全沒有我爸。
當年的事，一定有誤會！
11
我決定要弄清楚當年的真相。
我回到家中，翻箱倒櫃，試圖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在一個塵封已久的木箱裡，我發現了一封泛黃的信。
信封上沒有署名，隻有簡單的「南喬親啟」四個字。
我小心翼翼地拆開信封，裡面是一張薄薄的信紙。
熟悉的字跡映入眼簾，是我爸的。
信的內容很短，卻讓我心跳加速。
「阿喬，我知道這很唐突，但我還是想告訴你，我喜歡你。從第一次見面開始，我就被你深深吸引。得知你要嫁給我，我高興得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一字一句，都充盈著一個少年人最赤忱的愛。
可是，為什麼我媽說我爸對她一直很冷淡？
這封信，又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我拿著信，匆匆趕回醫院。
病房裡，我爸正躺在床上黯然神傷。
我走到床邊，輕輕地叫了一聲：「爸。」
我爸睜開眼睛，露出一絲苦笑：
「思思，我又惹你媽媽生氣了，對嗎？」
我顧不上回答，把信遞到他面前：「爸，這是什麼？」
我爸的目光落在信封上，眼神一瞬間變得復雜起來。
他接過信，手指摩挲著信封上的字跡：「你怎麼會有這個？」
「我在家裡的舊箱子裡找到的。」
我爸輕輕嘆了口氣。
「這封信，我在婚禮前請人送給了你媽媽。
「可是婚禮前一晚，這封信被退回來了。」
退回來了？
我一愣，怎麼會這樣？
我爸的眼中流露出痛苦之色：「阿喬可能是真的很討厭我吧，所以連我的信都不願意收。」
我爸的拳頭緊握，指節泛白，聲音都帶上了哽咽：
「我當時真的很難過，所以連結婚那晚，我都是去書房睡的。
「我想阿喬那麼討厭我，我還是不要去礙她的眼了。」
我爸眼眶通紅，似乎下一秒就要美男落淚：
「她不愛我，我就想放她自由。
「我隻能不斷疏遠她，怕一旦靠近，就會舍不得。
「可那一晚的酒，卻讓我們……陰差陽錯有了你。」
我面無表情地打斷了他：「爸，再說就少兒不宜了噢。」
不過聽了我爸的話，我還是不免有些唏噓。
這封信寫得情真意切，但凡我媽收到，絕不會誤會我爸這麼多年。
那這封信，又究竟為什麼會莫名其妙被退回呢？
我深吸一口氣，決定要查清楚當年到底是誰退回了這封信。
這背後，一定隱藏著一個大秘密。
12
推開門時，我媽正在工作。
看到我，她略顯冷峻的神色柔和下來：
「思思，怎麼了？」
我關好門，快步走過去，將信遞到她面前。
「媽，這封信你見過嗎？」
我媽接過信，目光落在信封上那熟悉的字跡上。
她的手微微顫了一下。
「這是哪來的？」
「舊箱子裡。」
我媽微微頷首，展開信紙，目光逐字逐句地掃過。
越看，我媽的臉色就變得越發蒼白。
看完信，她將信紙折疊好，放回信封。
「媽，這信……」
我試探著開口。
我媽抬起頭，眼神有些恍惚：「這信，我沒見過。」
果然。
我輕聲道：「可是爸爸說，婚禮前，他讓人把信送給了你，可是……信被退回去了。」
我媽猛地抬起頭：「退回去了？」
我點了點頭，急忙道：「媽，這裡面肯定有問題，你快想想，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媽緊皺眉頭。
「婚禮那天，我坐在化妝間裡，從頭到尾你爸都沒有來過。
「婚禮時，他一直冷著臉，我以為他心裡不情願娶我，心就S了一大半，更不用說晚上他還去了書房。」
我媽緊緊捏著陳舊的信封，指節泛白。
「思思，我一直以為，你爸討厭我。
「可是，這封信……這封信……」
我媽紅了眼眶，又用手背拭了拭眼角。
我抱住她：「媽媽，爸爸是愛你的。」
我媽牽了牽唇角：「當年或許是吧，可這麼多年過去，恐怕隻剩下相看兩厭。」
「不是的！」
我急急打斷她。
我媽詫異地看向我。
我挽上我媽的胳膊，悄聲道：「媽，跟我來，給你看個好東西。」
我媽滿臉問號，但還是乖乖跟著我走了。
13
坐著我媽的超跑風馳電掣到了醫院。
我輕輕推開門，心碎的顧總已經睡著了，旁邊放著筆記本，顯然心碎之餘也沒忘了工作。
我媽用眼神詢問我，我對她比了個「噓」的手勢，躡手躡腳進了房門。
我爸這個工作狂，手機向來放在枕頭旁邊，方便第一時間處理工作。
哪怕住院了也不例外。
我順利在枕頭旁拿到了手機，又小心翼翼地退出了病房。
和我媽並排坐在病房旁的長椅上，我輕車熟路翻到那個隱藏相冊，笑著問我媽：
「想不想知道裡面是什麼？」
我媽誠實地點了點頭。
我把手機遞了過去：「媽，那你自己看吧。」
我媽接過手機，挑了挑眉：「密碼？」
我笑而不語。
我媽露出遲疑的神色，隨即明白過來，試探著輸入自己的生日。
相冊果然順利打開了。
滿滿登登的照片頓時陳列在眼前。
我媽的瞳孔微微收縮，手指輕輕滑動屏幕。
一張張照片映入眼簾，有她在校園裡參加活動的照片，有她在圖書館看書的照片，有她和朋友逛街的照片……
我媽的眼眶湿潤了，聲音帶著一絲顫抖：「這些……」
我靠在我媽肩頭，輕聲道：「這都是爸爸拍的，三千多張呢。」
我媽的身體微微顫抖著，淚水無聲地滑落。
所以從來沒有什麼相看兩厭，隻有隨著時間的推移，愈發洶湧的愛。
我指著其中一張校服照，好奇道：「媽，你和爸爸年輕的時候，是不是認識啊？」
我媽放大了照片，頷首道：
「那時候，你爸在學校裡，也算是風雲人物。」
我媽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懷念。
「好多女生喜歡他，給他遞情書，送禮物。」
「我……」
我媽別扭地撇開臉，聲音更低了。
「我也偷偷給他寫過一封信，不過……」
我媽的眼神黯淡下來，苦笑一聲。
「不過，我沒敢送出去。」
我眨了眨眼睛，好奇心被徹底勾了起來。
「為什麼呀？」
我輕笑一聲：「自卑吧，總覺得他那樣的人，不會看得見我。」
她繼續翻看著照片，眼神是從未有過的溫柔。
我看著我媽的側臉，心中感慨萬千。
原來，如今雷厲風行的沈總，也曾有過這樣青澀的少女心事。
我正想繼續追問，病房的門突然開了。
我和我媽同時抬起頭，看到了站在門口的我爸。
14
顧總現在的表情，很難形容。
既欣喜，又羞澀，滿臉的欲說還休，滿臉的少男懷春。
我簡直懷疑我爸下一刻就會捂臉少女跑開。
我媽先是臉一紅，但見我爸那樣，又笑了起來。
她站起身，走到我爸面前，把手機遞給他，
「看看吧，你的寶貝照片。」
我爸的臉更紅了，他接過手機，眼神閃躲，不敢看我媽。
「我……我就是……隨便拍拍……」
他小聲辯解著，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隨便拍拍就是三千多張？」
我媽挑了挑眉，語氣裡帶著一絲戲謔。
我爸的頭更低了，耳朵尖都紅透了。
我看看我爸，又看看我媽，突然覺得，此刻的我，大概很多餘。
我輕咳一聲，打破了沉默。
「那個……爸，媽，你們聊。」
說完，我起身就跑。
走出醫院，外面的天已經全黑了，上面嵌著無數顆星星在眨著眼睛。
我靠在牆上，長長地舒了口氣。
真好呀。
15
我再回到病房的時候，已經是半個小時後了。
推開門，眼前的景象讓我腳步一頓。
我爸躺在病床上，正享受著我媽的投喂。
一塊蘋果被切得整整齊齊，遞到我爸嘴邊。
我爸美滋滋地咬了一口，滿臉的甜蜜。
我媽的臉上也帶著笑，眼角眉梢都是溫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