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要麼就是住地下室，要麼就是住雜物間。
第一次一個人住這麼大，這麼豪華的房間。
我有些強烈的不真實感。
生怕自己閉上眼睛再醒來。
會像賣火柴的小女孩一樣，發現一切都隻是幻想。
從不挑剔環境，向來沾枕頭就睡的我破天荒的失眠了。
直到一牆之隔，聽到宋燼延在遊戲中和人對噴。
一個小時都沒出現重復的髒話。
驚人的詞匯量絕對不是我做夢能夢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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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安心的睡了過去。
5
第二天，我是被男生的交談聲吵醒的。
迷迷糊糊從房間走出來。
拉我入會的小弟本來還在給宋燼延遞早餐。
餘光看到我後，忽然「啊」了一聲。
「陳伊伊！你怎麼在這？」
我被他一嗓子嚎的恢復了清醒，懵懵懂懂回道：「不是你安排的嗎？」
徐澤滿臉驚恐，「宋哥，我沒有。你家的住址不是我給她的。我不知道她用了什麼手段，怎麼找過來的。宋哥，你沒失身吧……」
宋燼延淡淡打斷男人：「我帶她來的。」
「啊？」徐澤的表情更加疑惑，「我說宋哥你今天怎麼突然讓我買三份早餐，其中一份是給她的？」
「她吃兩份。」
「那我呢……」
宋燼延冷冷掃了眼徐澤：「你有手有腳不會再去買。對了，前幾天說讓你去寵物市場幫我挑個烏龜，現在不用了。」
徐澤吃了個癟，看了看我，又看向宋燼延：
「宋哥，你之前養S了六隻寵物，十盆仙人掌了，現在改養人了？」
宋燼延心情頗為愉悅的「嗯」了一聲。
「宋哥……」徐澤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人和仙人掌是不一樣的，仙人掌養S了也就養S了，但小女孩……」
「小女孩怎麼了，你覺得我養不了？」
「沒有，我沒這個意思。」
趁宋燼延轉身整理早餐，徐澤朝我擠眉弄眼，指了指大門口，兩根手指在另一隻手的掌心來回倒騰。
我走過去：「二百塊錢，現在結嗎？」
徐澤的兩根手指就這樣僵住了，嘆了口氣，從兜裡掏出兩張紅票子，比了個口型：【自求多福】。
然後推門離開了。
其實，我不是沒看懂他的暗示。
宋燼延是兇了點，但真的沒那麼可怕吧。
比起回到學校寢室，聽他們叫我「小傻子」「腦殘」……
一邊罵我是撿破爛的孤兒，一邊把汽水瓶子砸在我腦袋上。
我覺得待在宋燼延身邊挺好的。
情竇初開的年紀，班裡同學最近很喜歡私下給人組 CP。
「陳伊伊，」他們似笑非笑看著我，「咱班女生剛好多出一個，你隻能和垃圾桶配對了哦。正好你不換衣服，身上總是一股垃圾味。」
人群一陣爆笑。
甚至有時候，他們還會故意把我推搡到垃圾桶旁邊，按頭逼著我鞠躬，嘴裡念著：「夫妻對拜」。
十四中的校風校紀全市出了名的差，老師對此已經見怪不怪了。
看著我滿身的垃圾碎屑，他隻會讓我出去吹冷風，散散身上的味道再回來上課。
我已經習慣了大家嫌棄的目光。
習慣了雜亂的頭發，洗不幹淨的衣服和永遠灰撲撲的鞋子。
習慣了灰頭土臉的十七歲。
從沒想過會有一天穿著整潔的睡衣，頭發若隱若無傳來淡淡的洗發水香味。
我那暗無天日像是S掉了的青春。
從這一刻，隱約有了復蘇的跡象。
久久荒蕪的土地，春風乍然拂過，重新生長出血肉……
宋燼延把早餐裝到盤子裡，擺上桌。
我一手油條，一手雞蛋，風卷殘雲。
「慢點吃，都是你的。」
宋燼延淺淺抿了一口牛奶，挑染的頭發在頂燈的照耀下閃著細碎的光：
「陳伊伊，其實你五官長得挺漂亮的，性格也不錯，努力又上進，偶爾還蠻可愛的。」
「以後走路別老低著頭，也別貼牆根，大大方方的，你又不比他們差什麼。」
從小到大，我很少收到誇贊，外貌方面的更是屈指可數。
印象中隻有兩次。
一次是今天。
6
還有一次，是我爸的債主，他油膩膩的目光上下打量著我：
「聽說你女兒小時候發過高燒，腦子不是很好，這小模樣長得倒是挺帶勁……」
旁邊的同伙笑的露出一口黃牙：「可惜是個未成年。」
「未成年怎麼了，她媽生她難產S了，她老子都不管她，誰管。再說了，她一個傻子，懂什麼。」
「小美女拜拜，叔叔今天有事，下次再來看你。」男人肥厚的手掌滑過我的臉。
我爸在旁邊點頭哈腰，陪著笑。
等債主走後，他拿起木鏟狠狠砸著我的背：
「賠錢貨，小小年紀就學會勾引男人是不是！小狐狸精，不知羞恥的東西。」
我一邊躲，一邊反駁：「我沒有……」
「還敢頂嘴，打S你個賠錢貨，你媽當初但凡生個帶把的，也不算白S。」
那天之後，我就不敢回家住了。
也養成了走路低頭的壞習慣。
因為我總害怕，一旦挺胸抬頭，就會有雙油膩膩的手探過來。
但宋燼延不一樣，他的眼神很純粹，恣意張揚。
漆黑的瞳仁倒映出我的臉。
好像在說：漂亮從來都不是一種罪過。
那天回到學校，在洗手間，我第一次認真打量起自己。
窄窄的肩膀，臉色蠟黃，圓圓的眼睛，挺翹的鼻子，嘴巴蒼白沒有血色，兩頰微微凹進去，下巴過分的尖。
再出來的時候，我試著抬起頭，平視著前方。
也許是早上吃飽了的緣故，每一步都走得很踏實。
……
宋燼延買了最新款手機，把舊的給了我。
後續的一段時間，徐澤每天都會在固定的時間點，給我轉賬。
偶爾我收款不及時，他也會關心一下：【還活著嗎？】
【嗯。】
我剛學會打字沒多久，一般都回的比較簡短。
但徐澤是個話痨：
【宋哥這個人其實很怕孤獨的，但因為某些亂七八糟的誤會，學校沒人敢接近他。所以，他喜歡家裡養些活物，但又人菜癮大，總養不活。之前那些寵物植物什麼的，都是我善後的。】
【那個，抱歉，我沒有咒你的意思。】
我：「……」
7
我不清楚宋燼延之前是怎麼養寵物的。
但他確實很用心的在照顧我。
雖然宋燼延團隊的工資很高。
但為了攢學費，我平時吃飯依然舍不得多花錢。
但抽條期，肚子又極容易餓。
自從有次晚上餓的睡不著偷吃方便面調料被抓包後。
每天中午，宋燼延都會強制性拉著我一起吃午飯。
還總是時不時買一些毫無關聯的小物件。
有時是草莓熊發卡，有時是吹泡泡機，有時是巧克力小餅幹。
最離譜的是自動炒菜機。
宋燼延讓我帶去學校，餓了就炒點菜吃，省的犯低血糖……
今天看起來倒還正常，是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
我打開，裡面是兩個聖誕系列的頭繩。
宋燼延抓著我的頭發搗鼓了半晌，左右各綁了一條，扎了個雙馬尾。
「陳伊伊，我記得你是不是很喜歡花生。」
我點點頭。
宋燼延忍笑：「有個粉頭發的動漫小女孩也喜歡吃花生，你和她還挺像的。」
我提起了興趣：「什麼動漫，好看嗎？」
宋燼延遞給我一個活頁本，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各科的重難點：
「認真復習，這次期末考你考進前二百名，我帶你去電影院看。」
「謝謝你，宋燼延！」我激動過頭，緊緊抱住了少年的腰，開心的蹭了蹭。
「陳伊伊……」少年輕輕推開我，嗓音有些沙啞，還有點說不出的羞赧。
我不明白宋燼延為什麼要弓著腰，還一直把上衣下擺往下拽。
但也沒多想，捧著活頁本樂得合不攏嘴。
我腦子反應慢，經常跟不上老師的節奏。
每次鼓起勇氣去問問題，總有那麼幾個同學冷嘲熱諷：「腦子不好使，別人講了你也聽不懂。那麼上進也不知道作秀給誰看。」
「換我是她幹脆就不要上學啦，回村嫁個莊稼漢，種地養牛比較適合吧。」
宋燼延的這本筆記真的是雪中送炭。
我沉浸在興奮中，把筆記裝進書包蹦蹦跶跶準備離開，更多號免費盡在微信公眾號：胡#巴 士 >被少年叫住了。
「陳伊伊，今晚放學我帶你去買衣服。」
我不想額外花錢，婉拒道：「不用吧，學校隻讓穿校服。有兩套換洗的，夠了。」
宋燼延神色有些不自然：「反正你跟我去就好了。」
「哦。」
我沒想到，宋燼延說的買衣服。
是內衣店。
我從小營養不良，發育的晚，比同齡人瘦小很多。
再加上媽媽不在身邊。
沒有人教過我生理方面的知識。
第一次來例假的時候，我剛上初一，還沒有開始學生物課，在學校也沒什麼關系熟悉的朋友。
看著殷紅的血，我嚇壞了，以為自己得了什麼怪病。
躲在廁所隔間，害怕的默默抽泣流淚。
多虧遇到了一個心地善良的陌生的學姐，借了我一片衛生巾。
教我把校服圍在腰間。
這方面知識的缺失和遲鈍。
我並沒有意識到，這段時間在宋燼延堅持不懈的投喂下，我的身材也逐漸豐腴起來。
工作人員認真拿軟尺為我量著尺碼。
宋燼延在一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目光轉了一圈，最終SS盯著地板。
「小妹妹，這幾款都比較適合你這個年齡，要不要讓你男朋友一起來選一下。」
工作人員記錄好數據後，柔聲細語開口。
「他不是我男朋友，他是我老板。」我慌亂解釋。
「老板？」工作人員愣了一下，隨即又掛上了標志性微笑，「哦，沒關系，我懂。」
宋燼延動了動唇似乎是想說什麼，但最終還是選擇了沉默。
工作人員認真為我介紹著：「這一款舒適性會好一點，這一款聚攏效果會比較好……」
「幫我拿最便宜的吧。」
一方面我要攢錢。
另一方面，我看出來宋燼延的局促，想速戰速決，快點買完。
「等等，」宋燼延終於說了進店以來的第一句話，「我送你，買個好一點的。」
工作人員笑逐顏開，「那我推薦這一款，輕薄，塑型，雖然價格確實貴了點，但質量非常好，不少和小妹妹同齡的女生都回購四五次了。」
宋燼延面無表情，但脖子後面一片緋紅：「就這個吧。」
「好嘞，帥哥這邊付款。」
內衣店離別墅區不遠。
我和宋燼延慢慢悠悠在街上逛著。
臨近過年，江邊有人在賣仙女棒。
宋燼延買了一盒。
點燃後，四濺的星光落在波光粼粼的江面。
照亮了少年的大半張臉。
低垂冷淡的眉眼，鋒利的輪廓，不笑時自帶兇巴巴的氣質。
我卻覺得溫柔。
「宋燼延，你真好。」我這麼想著，也脫口而出。
少年偏過頭，唇角微勾：「隻有你一個人這麼覺得。」
「那是他們不了解你，隻要他們願意花一點點時間了解你，就會知道你有多好。」
宋燼延挑了挑眉，忽然俯身湊近，笑的有些惡劣和寵溺：「哦，有多好？」
我一下子被問蒙了。
8
好在這時仙女棒攤主熱情的招呼我們：
「兩位同學，別光咔咔燒，你們可以提前許個新年願望，很靈的。」
我連忙順坡下驢：「要許嗎，分你一根。」
「不用。」
我以為宋燼延的意思是他不需要許願。
結果下一秒，少年伸手和我一起握住手裡的仙女棒，溫熱的掌心蹭過我的手背。
宋燼延閉上了眼睛。
我也跟著閉上了眼睛。
無人講話的那幾秒，我聽到了心跳的聲音。
「許的什麼。」睜開眼，我正好直直對上宋燼延的視線。
「說出來就不靈了。」
我癟了癟嘴，用手肘輕輕懟了懟少年胸口：「那我也不說了。」
等我做完這一串動作，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宋燼延是我的僱主。
而且，其實我一直很討厭許願。
因為我許的每一個願望，從來都沒有實現過。
一次次的失望過後，我幹脆直接放棄期待。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這次會那麼自然的答應。
可能因為旁邊是宋燼延吧。
9
期末考試成績出的比預料中快。
我考了班裡第二十五，年級一百八十名。
家長會上，老師點名表揚了我的進步。
自由討論時間，老師被幾位家長叫出去討論成績。
之前和我一個寢室的女生蘇倩走過來，一把扯過我的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