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大學，我媽說：「生活費五千，能拿多少要看你的本事。
「鍛煉、學習，必須拍視頻報備，沒達到扣雙倍。」
一個月下來，我倒欠我媽三千！
第二個月，我媽說：「你必須每天跟我視頻連線，我要親自監督你……」
我一言不發，拉黑了她的所有聯系方式。
1
我叫周恬恬。
我媽生下我，就希望我恬靜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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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從我很小的時候，我媽就花重金培養我。
她給我報了很多興趣班。
奧數、寫作、英語之外，還有唱歌、跳舞、鋼琴、遊泳、羽毛球、乒乓球。
她經常要花費很多精力來調整我的這些課，怎麼才能不重合，不漏掉一節。
我的學習成績必須好，考試必須滿分。
少一分，打手板心五下。
我參加奧數、寫作、英語競賽，必須拿一等獎。
沒拿到，我媽就喝令我跪下，用竹片狠狠打我屁股。
打完了，屁股火辣辣的，也不許起來。
我繼續跪著，把競賽的卷子重做一遍，然後要一字不漏地背下來。
背錯一個字，挨一竹片。
直到沒有一點錯，我媽才允許我起來。
有時候打狠了，我屁股疼得沒辦法坐板凳。
唱歌、跳舞、練琴也一樣，錯了就要挨打。
從五歲開始，到初中畢業，我不是在挨打，就是在挨打的路上。
因為我要學習的東西太多了，完全沒有自由支配的時間，所以我沒有機會跟同學玩。
而且我媽總會出其不意地在教室的窗戶外偷看。
如果我下課時間沒有讀書寫字，而是跟同桌說話。
她就會把我叫出去，狠狠打我耳光。
當著老師和同學的面。
所以沒有人敢跟我說話，我也不可能有朋友。
我小時候以為，別的同學也要學習很多東西。
我以為他們跟我一樣，每天除了學習就是挨打。
從小挨打習慣了，我不知道什麼是尊嚴，什麼是羞恥心。
我隻知道，隻要我拼命學習，考滿分，我媽就高興，就不會打我。
2
過年，學校放假了。
所有興趣班也放假了。
但我沒有假。
我除了完成我媽布置的各種作業外，還要跟著她走親訪友。
在親戚面前，我必須表演唱歌跳舞，贏得大家的掌聲和對我媽的誇贊。
還要跟親戚的孩子比賽背唐詩宋詞、九九乘法表、圓周率、元素周期表、文言文……
沒有人背得過我。
因為我必須贏！
不然，我媽當時的臉色就會很難看。
回家我又得挨揍。
後來，我發現，有的孩子放學後就不上什麼興趣班了。
他們快樂地在小區裡跑來跑去地玩耍。
我問我媽：「為什麼他們不學唱歌跳舞？」
我媽鄙視地說：「你跟他們比什麼？他們將來是撿垃圾的，你也要撿垃圾嗎？」
為了讓我知道撿垃圾有多悲慘。
我媽帶我去小區的大垃圾桶邊，逼我把裡面的紙箱子和礦泉水瓶揀出來去賣錢。
可我看見那些髒汙就要嘔吐了。
我捂著鼻子連連後退：「我不要撿垃圾。」
後來，我媽總是跟我說：「考不到第一名，你以後隻能撿垃圾。」
我們一直住在租的房子裡，在一個頂層的閣樓裡，房租很便宜。
冬天沒有暖氣。
夏天沒有空調，甚至連風扇都沒有。
我做作業熱得汗如雨下。
我媽一邊搖紙扇子，一邊說：「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你努力學習，以後給媽媽買大房子，買空調，我們就不受罪了。」
我也想改變這樣貧窮的生活狀況。
我以為讀書是讓我們這個家翻身的唯一出路。
所以我不僅拼命學習，對母親的棍棒教育也無怨無悔。
3
中考，我以全市第一名的成績考進了省級重點示範高中。
爸媽破天荒帶我出去下館子。
還給我買了新衣服。
我之前很少買衣服，都是撿親戚家孩子的，或者我媽媽的舊衣服。
我媽說：「我也想給你買漂亮的新衣服，但你爸爸一個人打工養活我們一家三口，還要赡養你爺爺奶奶，沒有多餘的錢……自古寒門出貴子，你努力讀書，將來我們家的改變就靠你了。」
我媽在高中校附近租了房子，給我辦了走讀證。
她既是為了照顧我的生活，也是為了監督我學習。
所以我每天依然像上了發條的鍾一樣，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學習上，一點兒也不敢放松。
因為高中的主要任務是備考大學，其他的興趣班，我媽給我全部停止了。
高中管理比較嚴格，我媽不能隨隨便便進來偷窺。
但她每天會翻我的書包，一本書一本書地抖。
她問我：「有沒有人給你寫紙條，寫情書？」
我很無語：「媽，我們這是重點高中，每個人都在努力學習，誰有心思早戀？」
「反正你自覺點，別讓我抓住了，不然我打斷你的腿。」
我有一次覺得頭昏腦脹，懷疑陽了，用抗原試紙檢測了一下，果然是。
我還沒來得及告訴我媽，她進來看見了那兩道槓，頓時驚慌失措又怒不可遏。
「你懷孕了？誰的野種？你怎麼這麼不自重不自愛，這麼賤……」
我驚呆了。
我第一次聽見我媽罵得這麼難聽。
但我當時渾身無力，也沒有精神跟她吵架。
等她停下來，我才輕聲說：「我陽了。」
我媽愣住了，仔細看了看，趕緊帶我去拿藥。
她罵我的事隻字不提。
後來我也沒有提過，但這事成了我心裡的一根刺。
4
我媽經常嘆氣：「又沒錢了，唉，不過沒事，你放心讀書，媽會想辦法的。你隻要考個好大學，我們家就能翻身了。」
高考前，我問我媽：「如果我考上大學了，我是要貸款去讀嗎？」
我媽說：「那倒不用。」
「可是我們家不是沒有錢嗎？」
「你放心參加高考，錢的事不用你操心。」
周末有半天假。
我媽說帶我去一個地方。
我們坐車來到城中心的豪華小區。
進入一套房間，裝修很奢華，家用電器一應俱全。
甚至有專門的琴房，裡面擺放著一架漂亮的鋼琴。
我媽說：「這個大平層，就是我們的家。」
我目瞪口呆。
一個女人提著菜進來，彎腰行禮：「太太回來了？我馬上做飯。」
到這時候，我才知道，我媽一直在騙我。
我們家根本不窮。
我爸也不是普通打工人，他開公司，年收入過千萬。
我媽得意地講述，她怎麼樣成功地騙了我。
她說，我上學以後，她就回家裡來，坐在沙發上看大屏幕電視，享受空調。
家裡請的阿姨會打掃房間，還做好菜。
我很多時候吃的都是阿姨做的菜。
隻要我媽按時趕過去給我另外煮飯，我就不會發現。
我媽說：「我是為你好，如果你知道家裡有錢，讀書就不努力了。
「所以你不用擔心我們沒錢供你上大學，你隻管放心考。哪怕你去國外讀書，媽也供得起，還可以來陪讀。」
在那一刻，我很難過，父母竟然騙了我這麼多年。
但我媽不允許我難過。
她絮絮叨叨，講述她的良苦用心。
說她隻是希望培養我成才。
「自古棍棒出孝子，黃荊條子出好人，媽不管是打你還是騙你，都是為了讓你成才。
「你也別以為，家裡有這麼多錢，你就不用努力讀書了。這個家是我和你爸辛苦打拼出來的。你以後的房子，你自己買。」
5
我沒說什麼，因為說也無益，隻能讓我媽嘮叨的時間更長。
我繼續回到出租屋裡，在艱苦的環境裡學習，備戰高考。
高考成績出來，我不是省狀元。
我媽很不高興：「我辛苦培養你這麼多年，你連七百分都沒有上，你對得起我嗎？」
我有生以來，第一次跟我媽頂嘴。
「省狀元隻有一個，人人都想拿，有那麼容易嗎？我 695 分也不差啊。」
我媽：「人家花了多少心血，我花了多少……」
「人家父母也很操心孩子的學習，人家考生也很努力。」
在我爸的調和下，我們停止了爭吵。
然後我媽又張羅要到大學附近租房子或者買一套公寓陪讀。
我說：「不用，我要住校。」
我媽鄙視地說：「你住校？你會做什麼？會鋪床嗎？會疊被子嗎？能洗幹淨衣服嗎？」
我說：「我總要學會的。」
我迫切地想要擺脫我媽對我的控制和管束。
而且我非常渴望能住校，晚上能和小伙伴躺在床上聊天。
最後，在我爸的勸說下，我媽妥協了。
開學前，我媽告訴我：「你大學的生活費，我每個月給你五千。」
「這麼多？」我受寵若驚。
因為從來沒有住過校，我對生活費沒啥概念。
但看到新生群裡的同學說，她們一個月一千五。
我一個月五千，高出她們三倍啊。
不過想想我爸年入千萬的收入，五千也不是拿不出來。
「對。」我媽說：「不過你能拿到多少，要看你的本事。」
我不明白：「什麼意思？」
她扳著指頭算：「這五千塊錢裡，包括戀愛經費一千，鍛煉經費一千，自主學習一千，娛樂經費一千，伙食費一千。條件是，你必須按照我的要求做。」
6
我媽的條件很苛刻。
第一個月，我肯定沒有男朋友。
所以這一千塊錢的戀愛經費，我拿不到。
鍛煉經費，我必須每天早上五點到操場上跑步。
還要拍視頻給我媽報備。
如果我偷懶一次，這一千塊錢經費不僅沒有了，我還要倒給我媽拿一千。
自主學習，是指每天必須到圖書室閱讀中外名著兩個小時。
也要拍視頻打卡報備。
缺席一天就沒了，再倒扣一千。
娛樂，是讓我每天練習唱歌和跳舞，把高中落下的補回來。
不管在什麼地方練都可以，總之必須打卡報備。
偷懶一天，仍然要倒扣一千。
所以我真正的生活費，實際上隻有一千塊。
我媽把一千塊錢打給我以後，說：「你隻要堅持，下個月你就比別的同學富裕。但你如果偷懶，那你會成為你的同學裡面最窮的。媽都是為你好，希望哪怕我不在身邊，你也能夠自律。」
我媽決定的事，由不得我不答應。
剛開學，認識新同學，難免興奮。
我晚上和室友聊天聊到半夜。
早上，電話鈴聲把我吵醒，也把全寢室的同學都吵醒了。
我媽叫我：「趕緊起來鍛煉。」
我看見才四點半。
我睡了四個小時，眼睛幹澀得要命。
我媽說：「你記住，缺席一天，你的生活費就沒了兩千。」
我趕緊爬起來，簡單梳洗了跑下樓。
跑步前拍視頻發給我媽：「媽，我開始了。」
「嗯，結束的時候也拍視頻發給我。」
然後我在圖書館看書，唱歌跳舞都得拍視頻打卡。
所以我進入了大學也很忙，周末都不能睡懶覺。
我媽不在我身邊陪讀，也能遙控指揮我。
7
我有時候很想偷懶，尤其是周末。
但為了下個月能富裕地請室友吃個飯，我必須堅持。
這個月一千塊錢的生活費，過得我緊巴巴的，都不敢跟室友出去聚餐吃火鍋。
她們以為我家裡窮，沒錢，說：「沒事，我們請你，等你有錢了，請我們吃一頓就好啦。」
我努力堅持，一個月終於到頭了。
第二個月一號的時候，我媽說：「你上個月欠我三千塊。」
我一頭霧水：「我怎麼會欠？」
「你有三天沒有鍛煉，沒有跳舞，也沒有去圖書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