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歲時,我網戀了一個男大學生。
騙他說我已經二十歲了。
可有天打視頻電話的時候,他看見了我身上穿的高中校服。
於是毅然決然地和我提了分手。
現在我讀大一了,而他竟然成為了我的專業課「老師」……
1
經過兩周殘酷的新生軍訓後。
我總算是可以開始學習我心心念念的專業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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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課是外國文學史。
據學姐學長們所說,授課老師是個和藹的小老頭。
不過,等到上課鈴一響,站上講臺的竟然是個大帥哥。
乍一看,還有點像我高中時那個網戀對象。
正當我沉思時,講臺上的帥哥開始了他的介紹:
「大家好,我叫江栩,是劉教授所帶的研究生。因為近期老劉在鄰市交流學習,所以這幾節課由我來帶。」
聽到他的名字,我頓時不淡定了。
還真是那個把我甩了的無情前男友啊......
一晃神,我不小心碰掉了面前的玻璃水杯,破碎一地。
齊刷刷地,全班的眼光都向我投來,包括江栩。
坐在外邊的男同學連忙去角落裡拿來了掃把打掃,我連連道謝。
清理完畢後,剛好對上江栩的目光,冷冷的。
我不想再矯情什麼,兩年過去,說不定早已把我這個小朋友忘得幹幹淨淨。
所以開始認認真真地聽課。
然後就聽見江栩用他清冽的聲音,開始講述古羅馬詩人卡圖盧斯。
卡圖盧斯擅長用充滿激情的詩句描寫自己對愛情的真切感受,講述自己的思戀、渴望和痛苦。
比如,他這樣寫道:
【我又恨又愛。你也許問我何以如此。
我不知道,但是我感到心境如此,痛苦萬分。】
講到這裡時,我對上了江栩墨色的眸子,又隨即躲開。
內心終究是不能平靜的。
2
思緒拉回到我十七歲。
那時我高二,學習壓力很大,也很叛逆。
於是,我網戀了一個男大學生,叫江栩。
那時他已經二十一歲了,在本市讀書,學中文。
我怕他嫌我年齡小,所以謊稱自己已經二十歲,也在讀大學。
五一節假期,我們倆一次線下見面。
為了防止露餡,我打扮得很成熟,他也沒有識破。
他長得好看,聲音也好聽,人還溫柔。
我們一起去電影院看了電影,全程他細膩體貼,也很禮貌克制。
第一次約會結束後,我更喜歡他了。
可是因為我的學業原因,我們常常隻能通過線上溝通。
他也不惱,更沒什麼懷疑,日子就這麼平平淡淡地過著。
直到,有一次我們視頻通話時,他看見了我身上的高中校服。
我知道欺騙他確實是我的問題,正打算和他道歉時,卻收到了他的微信:「我們分手吧,你好好學習。」
如此冷漠,如此無情。
仿佛這麼多天我們的感情都是假的,年齡永遠是無法跨越的鴻溝。
所以我當即拉黑了他,再也不聯系。
「......」
一聲下課鈴打破了我的回憶。
我正準備溜之大吉時,江栩的聲音在講臺上響了起來。
「班長來加一下我的微信,有課後作業布置。」
嗯,班長是我。
3
同學們都陸陸續續地走了,僅剩幾位同學還在請教江栩問題。
我站在旁邊等候,百無聊賴,其實也在努力調整心情。
待問問題的同學也離去後,我才上前,小心翼翼地詢問:「學長,我就是咱班的班長鄭清若,請問是我掃您,還是您掃我?」
江栩抬眼看了我一秒,又把目光移開,隨即冷冷地開口:「或許你可以嘗試一下,把我從你的微信黑名單裡放出來?」
然後他拿起課本就離開了,留我一個人原地尷尬。
我是真忘記這回事了......
小心眼男人,拽什麼拽啊!!!
不過責任在肩,身為為人民服務的好班長,我不能將個人情緒帶到工作當中,於是我馬上就把江栩從黑名單裡面放了出來。
看見他的頭像還是那隻小熊,不可否認地,我的心跳停了一秒。
這是我們當年一起用的情侶頭像,但是我早就換掉了。
為了提醒他,我已經把他放了出來。
於是給他發了一個可愛的表情包過去,甚至有點撒嬌的意味。
沒過多久,就收到了他的回復。
一字一句全是外國文學史的課後作業要求,再無其他。
我有點小難過。
但是本來,我們之間,早就結束了。
4
兩天後,我去江栩的研究生公寓樓下,給他送我們班的作業。
江栩去圖書館了還沒回來,我就在宿舍樓下等候。
沒想到,短短幾分鍾,就有男生上前問我要微信。
正當我猶豫要不要給時,江栩和他的室友一起出現了。
那個要微信的男生發現我是在等江栩之後,竟然直接離開了。
氣氛正有點尷尬時,江栩的室友突然開口了:「栩哥,這個小姑娘怎麼長得有點像你那個難以忘懷的初戀女友啊?」
江栩沒搭理他,徑直向我走來:「作業給我吧,早點回去。」
移交了作業,我麻溜地撤了。
回到寢室裡,我開始琢磨江栩室友的那句話。
難以忘懷,初戀女友,像我?
是我嗎?我是初戀女友嗎?或者我是替身?
不過這些問題,目前是沒有答案了。
想到明天又有江栩的課,期待和害怕交錯。
正當我一個人靜靜地發呆時,收到了我們班一位女同學的私信。
【班長,你是不是有江學長的微信啊?方便給我一個嗎?】
【你有什麼事情嗎?】
【江學長太帥了,我好想追他嗚嗚嗚。】
【......】
出於私心,我不想給,也的確沒有給。
坦白來說,我從來沒有放下過江栩。
像我這麼小氣的人,隻想偷偷地霸佔著江栩。
5
沒想到的是,第二天外國文學史課前。
那個女同學直接去加江栩微信了。
班上傳來此起彼伏的起哄聲,我隻覺得好吵。
那個女孩子很漂亮,也很溫柔。
像江栩這麼奪目的人,確實在哪裡都熠熠生輝。
我坐在位置上,安安靜靜地看著講臺上的一對才子佳人,心碎了一地。
不過最後,江栩好像也沒有加她的微信。
我的內心又有點雀躍了。
課間五分鍾休息時,大家都在低頭玩手機。
然而後門溜進來了幾個隔壁班的女生,徑直走向了講臺,走向了江栩。
我假裝不在意,所以把頭埋得低低的。
然後,就聽見江栩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說:「抱歉,我有女朋友了。」
這一刻,才是真正的天崩地裂。
那幾個隔壁班的女生離開了,教室裡一片哗然,都在猜測像江栩這麼耀眼的人,女朋友得有多優秀。
大部分的同學都是看客,心碎的感覺,隻有我自己體會。
原來,他已經有了新女友。
原來,他的情侶頭像,是在和別的女孩子用。
很多事情,不盡我意,但我無能為力。
他隻是短暫地喜歡了一場,獨留我一人用漫長的時間來遺忘。
6
自從劉教授出差回來,江栩也不用來代課了。
所以,我再也沒有遇見過他。
畢竟學校這麼大,沒有那麼多的湊巧。
如果不刻意制造偶遇,那估計很難再見面了。
江栩是我第一個認真喜歡的人,我們又分開的那麼突然,所以我真的難以釋懷。
然而沒傷心多久,我竟然羊了。
下雨天,發著燒,獨自一人,拖著行李箱去學校專門的隔離宿舍。
剛剛收拾好躺下,卻感覺自己燒得更嚴重了。
一測體溫,39.6℃,難怪骨頭都在疼......
吃了顆布洛芬,我開始努力入睡。
迷迷糊糊中,我感覺有人在摸我的額頭,還在用毛巾幫我擦汗。
我想睜開眼看看,卻怎麼也睜不開。
第二天醒來時,燒已經退了,渾身都是汗。
軟軟的,什麼力氣也沒有。
起身坐起來,卻發現江栩守在我的床邊。
他的眼下顯著淡淡的黑眼圈,仿佛一夜沒睡。
愣了幾秒後,我開口詢問:「你怎麼在這裡啊?」
他探了探我的額頭:「來照顧生病的小朋友。」
「噢。那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我室友也羊了,說在隔離群裡看見了你。」
「噢,這樣。」
「還有什麼問題嗎?」
「沒了。」
「那快去洗漱一下,我給你買了早飯。吃完飯後及時把藥吃了。」
「......」
洗漱完後,我開始喝他給我買的粥。
突然想起來,他已經有了女朋友這個噩耗。
我抬眼望向他,他正站在窗邊靜靜地看風景,獨立挺拔,看起來高不可攀。
即使不舍,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原則,我也是如此。
「江栩。」
「嗯?」
「謝謝你來照顧我,但是我們已經分手了,你也有了新的女朋友,所以我們以後還是別來往了。」
「我沒有女朋友。」
我不解:「上次外國文學史課,你親口說的。」
說完這句話後,我還有點委屈,眼巴巴地看著他。
江栩卻不以為然,眸裡含笑地看著我,緩緩開口:
「哦,不想加微信,騙她們的。」
「......」
7
我望著他,他看向我。
這一次的對視,我們都沒有閃躲。
也許,兩年以來,我們都未曾放下過彼此。
一陣風吹來,有點冷,我打了個寒顫。
江栩馬上把窗戶關上,又給我披了一件外套。
「這個病不要受風受冷,你多穿點。」
我乖乖地點了點頭,應聲道:「好。」
突然又想到,我感染的可是新冠病毒:「江栩,我沒什麼事了,你還是盡快回去吧。萬一傳染給你了可怎麼辦?」
「沒事,我剛陽康,有抗體。」
「噢。」
我知道我勸不了他,於是我裹緊了外套,悄悄挪開,盡量離他遠一點。
江栩看見了我的小動作,沒說什麼,但是笑了笑,很好看。
在他的悉心照顧下,我很快就好了。
甚至離開隔離公寓時,還有點依依不舍。
我其實也知道,我真正舍不得的是江栩的陪伴,貪戀他無微不至的照顧和關心。
這幾天的朝夕相處,我很確定我們還互相喜歡,但誰也沒有把最後一層窗戶紙捅破。
就像那句歌詞:【人們把難言的愛都埋入土壤裡。】
有些事情,拿不起,放不下;難開口,難釋懷。
最後隻剩下苦苦地自我折磨。
8
當一份感情陷入僵局時,總歸是需要一個人來打破的。
正當我一籌莫展時,就收到了江栩的微信。
【老劉最近新建立了一個課題小組,你有沒有興趣一起來?】
我很想去,但我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於是委婉地問道:【可是我才大一,會不會跟不上你們的進度啊?】
江栩秒回:【不會,可以做點基礎的事情,也可以順便學習。】
我馬上答應了下來。
畢竟我對外國文學史的熱愛是一回事,對江栩的熱愛又是另外一回事!
這周日,是我們課題小組第一次開會。
主要就是劉老師對課題進行了一些簡要介紹,發展規劃,以及小組成員的第一次見面。
劉老師講完重要的事情之後,因為還需要上課,便離開了,留我們幾個小組成員繼續討論。
大家基本上都是劉老師帶的研究生,隻有一個大三的學長,和我這個大一的小屁孩。
盡管我提前做了許多功課,坐在這裡,我還是有點惶恐不安的。
看著江栩和坐在他旁邊的學姐侃侃而談時,好像突然就明白了他當年提出分手的原因。
我們之間各方面的差距,確實挺大的。
年齡,閱歷,環境,仔細想想,這些都是很大的問題。
當他們討論到海明威的《老人與海》時,我總算有了插嘴的機會。
可是我才冒了兩個字出來,就被那位學姐打斷了。
有一說一,論資歷,論眼界,這位學姐都非常優秀。
聽著她獨到的講解,我那些淺顯的想法,都被我咽了回去。
等大家討論完,天已經黑了。
而江栩也對我說了今天的第一句話:「一起走吧。」
9
一行人走到一半時,我突然發現有支筆掉在了教室。
於是江栩陪我一起回去找筆。
等我們再回到樓道上時,其餘同學已經離開了。
一時間,就隻剩下我們兩個人。
好巧不巧,教學樓突然停電了,漆黑一片,還有一陣陣涼風吹過。
這時,一隻溫熱的手掌握住了我的手。
江栩在我的耳邊輕聲安慰:「我在,別怕。」
其實我沒有多害怕,但是他突然牽我的手,反倒不自在了。
我打算掙開,卻被他握得更緊。
許是察覺到了我的動作,江栩有點不高興:「不讓牽?」
我也很固執地「嗯」了一聲。
他不氣反笑:「害羞?可是我們兩年前就已經牽過手了。」
嗯,可是我們兩年前就已經分手了。
「......」
但氣氛已經到這裡了。
我直接問道:「江栩,你知道三十秒文學嗎?」
他有點疑惑:「什麼?」
「就是那個圖書館的故事。那句,在我許願的 30 秒,你是在擔心她因為圖書館斷電害怕,還是希望以後年年都能陪我過生日?」
江栩捏了捏我的手,好像有點慌亂,又好像是怕我掙脫了。
但是他什麼也沒說,於是我接著問:
「所以,在教學樓停電的 30 秒,你是在擔心初戀女友因為斷電而害怕,還是希望以後這種時刻都能陪在我的身邊?」
聽到這裡,江栩輕笑了一聲,然後喊了我的小名:「若若。」
「嗯?」
「我隻談過一次戀愛,就是和你。」
好吧,原來初戀女友是我。
隻是情緒到了,我就隨便逗了逗江栩。
玩笑開大了,我正準備逃跑,卻被江栩反手擒回。
他從背後擁住我,腦袋耷拉到我的肩膀上,蹭了蹭,像一隻溫順的小狗狗,和他平日那副生人勿近的樣子截然不同。
然後,他說:「若若,我們和好吧。」
我的心跳驟然加快,在黑暗安靜的環境裡更顯突兀。
正當我在思考怎麼回答的時候,來電了。
「......」
學校是懂怎麼破壞氛圍的。
沒等我說話,江栩開口了:「走吧,我先送你回寢室。」
啊?
不等我說我願意嗎?
無情的男人......
10
回寢室的一路上,我都在做各種思想工作。
我應該怎樣回到上個話題?我應該怎樣才不尷尬?我應該怎樣才能讓他別那麼得意?
想著想著,就已經到了宿舍的門口。
正當我措辭時,江栩又打斷了我的思路:「快點進去吧,外面冷。」
我有點失落,不甘心地問道:「你就沒有點別的什麼想和我說嗎?」
江栩沉默了一會,然後開口:「剛剛在教學樓的事情,就當沒發生過吧。」
「?」
渣男?
然後,我又聽見他慌亂地解釋:「剛剛太不正式了,你讓我準備準備再......」
這次是我打斷了他。
因為我湊上去親了親他的嘴角,小聲說:「我答應了!」
不等江栩說話,我就害羞地跑回了宿舍樓。
我想,這是我超級勇敢的一次。
剛剛回到寢室,就收到了江栩的微信。
【答應什麼?】
【你說和好,我說我答應了啊。】
雖然不夠矜持,但我們已經錯過了兩年。
這一次,我隻想大方、勇敢地表達愛。
然而第二天一早,江栩就在宿舍樓下等我了。
他抱了一束碎冰藍玫瑰,手裡還提著我愛吃的冰淇淋泡芙。
原來,我的喜好,他全都記得。
回到寢室,我打開了碎冰藍花束上的卡片。
江栩用他剛勁有力的字體,洋洋灑灑地寫下:
【愛是傾其所有,仍覺虧欠。
我會用往後餘生,彌補我們失去的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