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折腰 3921 2024-10-30 16:30:42

見她睜大一雙眼睛望著自己,心口忽然顫了一下,也顧不得多想了,接著道:“是我將人留於城外的。洛陽尚有事等著,本想送了蠻蠻母女二人到家,我便連夜折返……”


喬平道:“倘若真有十萬火急之事,我也不強留你。若非今夜便定要走的,既然已經到了家門,豈有不入之理?歇息一晚,明日再走也是不遲。”


魏劭又看了眼小喬。


小喬輕聲道:“夫君若不趕,還是先歇一夜吧。雷將軍他們應也乏了。”


魏劭終於點頭:“也好。”


喬平大喜,忙回頭喚人去將魏劭隨行迎入城內,安置於驛舍,自己引他入內。


魏劭便抬腳,隨了喬平入內。行到大門臺階下,反手託住了喬平的臂膀,輕聲道了句“小心”,隨即引他隨自己上階。


……


雷炎等在城外,等了良久,見城門裡出來了人,本以為是君侯,不想竟是喬家來傳話的人,恭敬行禮,說君侯今夜留於喬家過夜,讓他們都入城,至驛舍歇息。


雷炎等人一路風塵僕僕,本也渴睡,隻是君侯之命,自是要遵的,本也做好了連夜上路的準備,忽聽得這個消息,全都欣喜,一行人便呼啦啦地入城去了驛舍落腳不提。


當晚,喬平設酒席邀魏劭對酌。魏劭起先推脫,終究還是辭不去老丈人熱情,漸漸也放開了,一杯杯水酒下肚。


小喬將睡著的女兒安置好,去看了如今已經三歲的鯉兒,和丁夫人大喬敘別情,戌時,回到自己的閨房,魏劭還沒回。


想到他和父親對酌,似也一個多時辰了,父親有目疾,其實並不合適多吃酒,不放心,便尋去兩人對酌的那間涼舍,一過去,才發現兩個男人竟都醉了。


聽到父親在那裡說道:“……我家蠻蠻,非我自誇,貌美聰慧,少有人能及,才十歲出頭,往我家來問親的人便要將門檻踏破……”


魏劭“砰”的放下手裡的酒盞:“誰敢與我搶?!”


小喬趕緊上去打斷了,對喬平道:“父親你醉了,去歇息吧。”喚人將他送回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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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平今日終於見到了魏劭,見他親自送女兒回喬家,又叫了自己“嶽父”,可見之前兩家芥蒂,確實應消除殆盡,心情前所未有地暢快,酒難免一杯杯地下肚,喝到此時,確實有些醉了,聽到女兒找來的聲音,哈哈大笑,也不再堅持,被人扶起來送走了。


魏劭似也醉的厲害,看到小喬過來,站起身便晃了一下,小喬一把扶住了他,覺他身體沉重,怕自己被他壓倒了,忙喚了個僕婦一道攙扶。


終於到了房門前,架著他跌跌撞撞地到了床前,一松手,魏劭便“咕咚”一聲,倒在了床上。


第157章


魏劭不知自己怎如此快便醉倒了。


今晚之前,他更無從得知,原來東郡喬家的那道門檻,並非如自己從前所想的那樣此生都將不可能跨越,那一聲“嶽父”,一旦叫出了口,也並非是那麼的難以啟齒。


一切發生的事,都是如此理所當然。


當他被小喬攙扶著進了屋,倒在身下那張軟綿綿的床上,心裡隱隱約約地知道,自己此刻身處的這間屋,便是小喬嫁給他之前一直居住的閨房,她從前那些他無從得以接近的少女時代的光陰便是在這間散發著淡淡幽香的屋裡渡過的,他感到了深深的陶醉。


他閉著眼睛,朦朦朧朧,耳畔仿佛聽到了她和春娘低聲說話的聲音,又感覺到她坐在了自己的身畔,用溫熱湿巾替他擦拭著臉面和掌心。


仿佛一個一直背負重擔踽踽獨行道上的行者,就在今晚,他終於抵達了終點,雖滿身塵埃,疲倦不已,但在終點之處,卻有了她的等待和陪伴。


自那日起忽然得知她要回東郡後便一直縈繞在他心頭令他感到寢食難安的那種仿佛就要被她拋棄了的不安之感,在這一刻,忽然徹底地離他而去了。


他心中感到無比的安定和飽足,四肢百骸,裡裡外外,徹底地放松了下來,立刻便睡了過去。


次日,魏劭睡到辰末,才終於醒酒。


他睜開眼睛,一頂銀紅軟羅錦帳印入眼簾,帳幔半垂,金鉤下懸著一雙紫色魚形香囊,囊中散發淡香,和靠窗案幾上那隻白瓷瓶裡插著的一束紫菊暗相呼應。


他慢慢地坐起身,環顧四周,打量她閨房裡的雅致擺設,隨後起身開門,便有等在外的春娘帶著僕婦進來服侍他起身。


“女君呢?”魏劭問。


“今日天色好,小女君屋裡關不住,女君帶她在園裡玩。婢這便去喚女君?”


魏劭叫她不必,自己慢慢地尋了過去,轉過遊廊,隱隱便聽到一陣笑聲隨風傳了過來。


他停在一面花窗洞前,透過鏤空了的花窗,看到小喬和昨夜到門外迎自己的那個年歲比她略大了些的年輕婦人並肩坐於花陰下,腳前攤了一張地墊,腓腓爬在上頭,對面坐了個看起來三兩歲大的男童,近旁圍了四五個僕婦。


魏劭知那年輕婦人,應便是她的阿姐大喬了。他看到小喬和她靠的很近,狀極親昵,兩人似在喁喁低語,也不知道說了什麼,她笑的軟倒在了大喬身上。


陽光從花陰的縫隙裡篩了下來,星星點點地落在小喬的顏面和身上,她的雙眸閃亮,笑的聲若銀鈴,面靨如花。有那麼一瞬間,魏劭似在她的笑顏裡捕捉到了一絲隻有腓腓笑起來時才會有的那種叫人聽了便不由自主想要隨她而笑的無憂無慮之感。


她留他身邊好幾年了,他品味過她的如水溫柔和善解人意,但竟直到此刻,才第一次知道,原來她也能笑得如此活潑爛漫,充滿了小女兒的萬般情態。


魏劭便停在窗後,默默地望著她,未再靠近。


……


晌飯畢,雷炎等人便來了,於喬府外等候。


魏劭也預備動身。


小喬送他出門,最後停在了照壁側。魏劭抱著腓腓,親了她面頰好幾口,依依不舍。


小喬笑道:“夫君不必多牽掛,我會照顧好腓腓的。”


魏劭注目著女兒,目光溫柔無限,最後輕輕揉了揉她柔軟的發,將她交給了春娘,目光隨後落到小喬的臉上,欲言又止。


“夫君可還有叮囑?”小喬微笑道。


魏劭頓了一瞬:“你既回了,便安心住下吧,可多住些時日。我若有空,便會來此看你和腓腓。你要回去的話,也等我,我親自送你回。”


小喬抿嘴一笑:“好,多謝夫君。”


“你打仗兇險,在外自己更要保重。”她凝視著他,又輕聲地道。


魏劭點頭,手指微微動了下,胳膊正要抬起來,聽到小喬又道:“昨晚多謝你了。我知我父親許久都沒這這般開懷過了。”


魏劭沉默了片刻,道:“嶽父雙目失明,當世或許白石叟還能一治。我會盡快派人去尋訪。”


小喬道:“多謝夫君費心。”


一直以來,每當他為她做了點什麼,哪怕事再小,她也不會忘記向他道謝。


魏劭本已經習慣了她和自己說話的這種方式,從前也未覺得有何不妥。


不知為何,此刻他卻忽然覺得,她那一聲一聲的“多謝夫君”,聽起來是如此的刺耳。


他的腦海裡,不由浮現出上午花陰下她那張爛漫的笑靨,略一遲疑,朝她稍稍靠近了些,聲音放低:“蠻蠻,我們是夫妻……往後你在我面前,想如何便如何,不必與我見外,更不必事事都要向我言謝……”


他覺得自己有些辭拙了,仿佛根本無法表達自己的所想,略微倉促地停了下來,望著她。


小喬似乎一怔,隨即笑了,抬眼柔聲道:“好。我記住了。”


……


喬平丁夫人和大喬一道將魏劭送出了大門。


魏劭請喬平留步。


喬平昨夜喝多了,今早也是剛起身不久,但精神看起來卻很好,神採奕奕,笑道:“難得你來,原本無論如何也要多留你些時日的,隻是我聽女兒說你洛陽事緊,我便也不好再強留了,隻能盼著下回你來再多住些時日了。今日無論如何,我是要送你出城的。”


魏劭忙推辭。喬平堅持。


丁夫人笑道:“君侯匆匆才過一夜便走,臨行還是勿拂了郡公的一番心意。他騎馬不便,坐車卻無妨礙。車已備好,便在外頭了。”


魏劭看向小喬,見她含笑,微微頷首,隻好道:“有勞嶽父了。”


小喬將父親攙扶上馬車,叮囑了一番隨行的管事,自己立於門口相送,看著魏劭在馬背上數次回頭,一行人身影漸漸變小,最後終於和載了父親的馬車一道,消失在了視線裡。


……


喬平將魏劭一直送出了西城門外,又去十數裡地。魏劭下馬,再三請他歸城,喬平方止步,命人將自己扶下馬車,微笑道:“我有些話,早想面告於你,奈何從前一直尋不到機會。昨日終於得見,不想今日你便又要上路。趁此機會,可否一敘?”


魏劭道:“嶽父不必客氣,這邊請。”扶了喬平的手,引他到了道旁。


雷炎看出喬平應是要和君侯私下敘話,令隨行歸隊,領著遠遠等候於側。


魏劭道:“嶽父有何吩咐,但講無妨。”


喬平轉過臉,讓魏劭引自己面向北。


魏劭不解,但依他話而行。


喬平迎著北向野地吹來的風,便雙膝跪地,以額叩頓,畢恭畢敬,深深大禮。


魏劭一愣,道:“嶽父這是何意?”


喬平叩頭完畢,方從地上起來,鄭重地道:“我代我喬家之人,向先虎牙將軍和先令兄之英靈遙叩為禮,不敢求寬宥,方才叩頓,乃是出於我的感激之心,為老夫人,也為君侯之寬容。”


魏劭轉頭,望著北向的一片茫茫曠野,閉唇不語,神色變得凝重。


喬平緩緩道:“當年先是我喬家之過,令先虎牙將軍父子罹難,舊痛未消,而今因我失察,險些又致使魏梁將軍蒙難,我心中之愧疚,實是難以言表,君侯之大度,更令我無自容之地,先是將我兄長頭顱歸還,令他得以全屍落葬……”


“嶽父不必掛心,”魏劭忽淡淡地道,“我本非寬容之人。你我今日之所以能立於此敘話,也全是因了蠻蠻之故。”


喬平長長地吐出胸中的一口氣,道:“這便是我想對君侯說的了。當初我兄長做主,以婚姻求好於魏氏,既是抱著消除當年怨隙的想法,更是想借君侯之勢,於強敵環伺之下保住兖州。我長兄盤算精明,但當初,我卻是舍不得將我女兒這般匆忙出嫁的。我膝下隻她一個,她母親去世後,我便也無別所求,隻盼她日後能結一門如意姻緣,能得丈夫愛惜,一生順順遂遂,便是我最大心願。後情勢非我之力能夠控制,我無可奈何,隻能將她嫁與君侯……”


魏劭慢慢地轉頭,注視著喬平。


喬平也無覺察,繼續道:“我也不隱瞞。魏喬兩家結下如此深的芥蒂,倘若設身處地互換,我自問恐怕也做不到能善待對家之女。是以蠻蠻初嫁,有段時日,我極是牽掛……”


“君侯你有所不知,她自小被我和她母親嬌養,她母親不幸早去後,我對她更是視若掌上明珠,於教養處,未免就有失盡職。我恐她嫁後,不能恪盡婦道,更不能結好於夫家之人。我始料未及的是,徐夫人竟如此仁慈厚愛,對她多有照應,更蒙君侯不棄資質愚鈍,待她體貼入微,如今因了她的一句話,君侯便放下事情親自送她歸家,凡此種種,令我欣慰之餘,更是慚愧,不吐不快,原來當初我之疑慮,全不過是我以己心,度人之腹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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