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回目光，自嘲一笑。
人家或許隻是客氣的說法，我在這刻意求證還真是矯情。
我放空眼神，像之前無數次排練那樣，開始了合唱表演。
但有時，緣分真的是件很奇妙的事，合唱最後，我的目光掃過禮堂的最後，在入口透過的微光裡，那道修長的身影驟然闖入我的視線。
我們之間隔著燈光與黑暗，隔著一重一重的觀眾，隔著相識不久的陌生和久別重逢的奇妙。
其實根本看不清，可我總覺得默契地與他對視了。
而此時大合唱恰好唱到——
每當我找不到存在的意義，每當我迷失在黑夜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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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中最亮的星，請指引我靠近你。
28
校慶結束後，宋聽寒微信問我要不要送我回去。
我說不用，合唱團包了大巴。
一直到離開老校區，我都在刻意躲著宋聽寒。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這樣做。
可能是他遞來紙巾的動作太過貼心，又或是他站在舞臺下的身影過於溫柔。
那天晚上，我久違地夢見了喬哲。
夢裡我問他要不要來看我的節目，他說不行，我拉住他央求他不要走，他回過頭，一下變成了宋聽寒的模樣。
宋聽寒低頭望著我，那雙好看的眼睛含著笑：「我來做你的觀眾，我不會走。」
我一下驚醒了。
手機收到了寥寥幾條微信祝福，小麥打電話過來：「昭昭，生日快樂！」
我語氣呆呆地回了句謝謝。
「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就讓它過去吧，咱一定能遇到更好的人。」
我語氣敷衍地應著。
小麥知道我把喬哲刪了，但她並不知道，我還沒把關於喬哲的一切從心裡完全刪除。
「咱們也去遊樂園吧？」小麥問。
我頓了一下：「也行。」
於是我稍作收拾，跟小麥約好在宿舍樓下見。
如果，我是說如果，我能預料到接下來發生的倒霉又狗血的事，我一定不會答應這個提議。
下樓的時候，有個女生拎著的水果掉了，骨碌碌滾了一地，我正低頭看手機，一腳踩在了一根香蕉上。
然後，我向前高速滑行，從樓梯上呈自由落體，乒裡乓啷前後翻滾，最後躺在了樓梯最底層。
女生的驚叫聲中，我滿腦子都是「為什麼香蕉會這麼滑？」
29
我骨折了，
在我生日這天。
我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打著石膏的腿被吊起來。
我哥站床邊笑：「真不知道二十出頭的人骨頭怎麼跟老年人一樣。」
我：「天冷骨頭脆。」
我哥：「人傻不怪天冷。」
我心裡委屈，不想跟他掰扯，半天沒回應。
他意識到不對：「咋啦？」
我頓了頓：「哥，我想吃草莓大福。」
開口的哭腔把我倆都嚇了一跳。
他也顧不得嘲笑我了，別扭地撓撓頭：「我去問問醫生你能不能吃。」
他關門離開後，安靜的病房裡，我愣愣地盯著天花板。
生日當天骨折，世界上真的有這麼倒霉的人嗎？
身體上的疼痛連帶著數日來情感中的挫敗一齊湧來，我的視線開始模糊，最後把臉扭到裡側，小聲地啜泣。
幾分鍾後，門開了，我哥回來了。
我努力止住眼淚，可聲音還是沙啞得厲害。
我背對著我哥：「哥哥，買草莓大福要排隊，我不吃了。」
他沒有回應，隻是輕輕關上了門，慢慢朝我走來。
我繼續說：「我生日隻有小麥陪我過，好像除了我的家人，就沒人記得了。我是不是真的像你說的那樣討人厭，所以沒有人陪我，沒有人在乎我，更沒有人喜歡我……」
天知道這段非主流青春疼痛語錄我用了多大勇氣才說出來，並且說出口後我立馬就後悔了，因為從我哥沉默的反應，我已經預料到這將成為他嘲笑我的黑歷史了……
於是我趕緊找補：「我剛剛說的你就當沒聽見，我就是腿摔斷了有點 emo，過會就好了。」
他還是沒有回應。
我有點奇怪，但我不敢回頭看，怕我眼淚鼻涕糊一臉的樣子會被他嘲笑一整年。
我深吸一口氣，使出S手锏，聲音軟軟地跟他撒嬌：「好不好呀……哥哥？」
回應我的，依舊是沉默。
太奇怪，他難道睡著了？
我也顧不得臉上的狼狽，猛地把頭扭過來：「顧竟遙你倒是回我一句話啊！」
恰好有風吹起了窗前的白紗，影影綽綽的日光下，站在我身後的那人放下手中的水果，抬眸望來：「看起來還挺有活力的。」
我：……
臥槽，為什麼進來的是宋聽寒！！
30
「老老老師，您，您怎麼來了？」
宋聽寒睨了我一眼：「剛剛不是叫我哥哥嗎？」
我不僅叫了，我特麼還跟他撒嬌！
「現在生日有人陪了。」他低頭從袋子裡拿出一盒切好的水果遞來，「吃吧。」
我盯著他的手半天沒動。
他挑眉：「要喂？」
我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接過去：「謝謝。」
就在我臉頰通紅努力低頭吃水果以掩飾尷尬的模樣時，我聽見宋聽寒用極輕的聲音好似安撫般說了句：
「乖。」
我嘴裡咀嚼的動作猛然停住。
我能感覺到自己的脖子都開始發燙。
宋聽寒知不知道這樣親昵的話語很容易讓人誤會啊！
加速的心跳逐漸平復後，我突然意識到一件事。
我：「老師，是我哥跟你說了我住院的事嗎？」
他點點頭。
我咽了口唾沫：「您是不是沒有告訴他，咱倆不在一個校區？」
宋聽寒手中的動作一頓：「嗯。」
果然如此！
怪不得上次我哥讓他送我回學校那麼自然，這次我出事又直接通知了他。
我說：「我沒事，老師您忙的話先回去吧。」
他拉了張椅子坐在床邊：「我不忙。」
我：……
我祈禱著我哥趕緊回來，結果等了好久也不見他蹤影，倒是宋聽寒開始跟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宋聽寒：「考研嗎？」
我：「不考。」
「最近有工作面試嗎？」
我：「沒投簡歷呢。」
他瞥了眼我打著石膏的腿：「倒是沒耽誤什麼。」
我在心裡嘀咕，老師就是老師，這個時候擔心的還都是學業上的事。
「想過畢業了之後做什麼嗎？」他問。
「沒想好，我不太喜歡我的專業。」
病房裡安靜了下來。
我這才意識到，這樣回答會不會讓宋聽寒覺得我是個好不求上進的人？
他又問：「有除專業外的興趣嗎？」
我一頓：「啊？」
「比如唱歌。」
我心頭一跳。
其實我一直有個秘密……
為什麼當初我會這麼熟練地把檸檬頭視頻用小號發到小破站呢？那是因為我的大號是一個擁有十幾萬粉絲的音樂區 up，雖然很久都沒更新了……
但這件事，我沒有告訴任何人。
我試圖通過宋聽寒的神情來判斷他是不是知道了這個秘密，但他一如既往地神色淡淡，看不出情緒。
我咽了口唾沫：「算吧。」
他慢慢站起身，目光落在我的腿上，突然問我：「還疼嗎？」
他一直沒什麼情緒的面龐多了幾分認真，我微微一愣：「不，不疼了……」
他還想說什麼，門突然被推開了。
「昭昭，我幫你給輔導員請假了！」
小麥風風火火跑進來，這才注意到病房裡有人，連忙停下腳步，茫然地望向我。
宋聽寒頓了一下：「那我先走了。」
然後朝小麥點點頭，轉身離開了。
門關上後，小麥激動地抓住我：「昭昭，那個帥哥是誰啊？你可要想明白了，世上帥哥千千萬，怎麼能吊S在喬哲這一棵樹上呢！」
我幹笑兩聲：「很帥？」
她狂點頭。
我：「讓給你好不好？」
她一愣，羞澀地低下頭：「那多不好意思，不過你要是堅持的話我也不是不可以……」
我：「他是宋聽寒。」
小麥：……
小麥：「那我不可以了。」
31
我跟小麥解釋了很久宋聽寒為什麼會來看我，她嘖嘖稱奇：「你們之前竟然就認識，而且多年後又陰差陽錯地產生了交集？」
我扶額：「這是個意外，我根本不記得他了。」
小麥拍拍我肩膀：「孽緣。」
我撇撇嘴，又跟她聊了一會，才讓她回去。
天快黑的時候，我哥終於回來了。
我老大不高興：「有些人是不是在醫院迷路了？」
「買東西去了。」
「能買這麼久？」
他一臉不懷好意的笑：「有些人在我離開後傷心地哭了，還亂叫別人哥哥。」
我：……
我：「你遇見宋聽寒了？」
他把手裡幾個袋子放在桌子上，伸手示意：「不僅遇見了，還被他帶著買了這麼多吃的。」
說著，他掏出一盒東西遞來：「草莓大福，醫生說能吃。」
我沒動，他推給我，怪聲怪氣地笑：「快吃吧我的好妹妹，這可是你聽寒哥哥排好久隊才買到的。」
我：……
顧竟遙，你已經二十九了，你能不能成熟一點！
趁著我哥出去買飯的空，我打開與宋聽寒的微信聊天頁面，在聊天框打了三個字，謝謝你。
但那一刻，我腦海突然浮現出多年前宋聽寒幫我寫作業的場景，以及想象中他排隊買草莓大福的樣子。
手指在屏幕上頓了片刻，又加上了兩個字——
謝謝你，哥哥。
32
本以為這是工作號，宋聽寒需要很久才會回復，沒想到剛發出去，他就回了句：還有什麼想吃的嗎？
我受寵若驚，趕緊回：沒了！
他頓了一會，隨後發出靈魂提問：你是不是有點怕我？
我登時哽住。
這該讓我怎麼回？
說不怕他？這顯然是假話。
實話實說？那又明顯不行。
最後我還是選擇客氣一下：當然沒有了~
還加了一個賣萌裝傻專用的「~」。
但我萬萬沒想到，我竟然給自己挖了個坑。
宋聽寒：沒有是吧？
我：嗯嗯。
宋聽寒：那以後就繼續叫我哥哥吧。
我：？
隔著屏幕，我幾乎能想象到他小計謀得逞後眯著眼笑的模樣。
片刻後，宋聽寒：忘了說。
我：嗯？
宋聽寒：生日快樂~
……
不要學我波浪號賣萌啊！
33
就這樣，我莫名其妙多了個哥哥。
並且這個哥哥看起來比我親哥還要關心我。
出院後，我每天拄著拐杖在學校裡跳來跳去，顧竟遙都沒來過幾次，宋聽寒倒是有事沒事就「順路」看看我。
據他所說，最近工作有調整，需要經常往新校區跑。
我也沒懷疑他這話的真假，因為他真的隻是「看」我一眼，簡單聊幾句，隨後就離開了。
應該沒有人特意跑這大老遠隻為了說兩句話吧？
盡管我們的碰面時間很短，但還是被姜江知道了。
她在一節公開課結束後找到我。
我正在收拾書包，她敲了敲我的桌子。
我抬起頭。
「我已經把喬哲讓給你了，你為什麼還跟宋聽寒有瓜葛？」
我沒搭理她，繼續收拾東西。
她提高聲音：「顧昭昭！」
我停下動作。
「第一，我已經不喜歡喬哲了；第二，我跟宋聽寒隻是普通朋友關系；第三，感情的事不應該也不可能作為交易的籌碼；第四，我要出去，你擋我路了。」
這是我第一次如此理直氣壯地面對姜江。
在我骨折後，喬哲微信加過我好幾次，但我始終沒有同意。
這個過程沒有持續很久，最後一次拒絕後，他就再也沒有行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