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完水抵著吧臺問：「所以感覺如何？」
其實酒後的事我記得不太清楚了，記憶被掰成了一片片，隻記得想要去擁抱，渴望一些熱烈的東西。
他的吻鋪天蓋地，裹著酒精但不難聞，醉醺醺地又曖昧。
我記得他一開始極力隱忍，黑眸濃鬱，注視著我像失而復得的珍寶。
我泣不成聲，在床上是個十足事逼。
一會讓他快一會讓他慢，一會快S了一會又求饒，搞得他拿不準。我胡言亂語，好一會才達成共識。
別再問了，別停就行啊啊啊嗚嗚嗚！
回味過後，我誠懇評價：「服務挺到位的。」
劉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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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聊了幾句，劉暢回了個消息就走了。我給自己倒了杯煮好的咖啡，手機響起來，另一頭我媽的聲音傳來：「小晴，最近忙不忙？」
我剛出生時我媽的男人就跑了，她甚至懶得給我起名。後來我爸陸恆良接盤，文化不高的他硬是翻遍了字典，取了個他認為最最最好的名字，叫陸以晴。
希望我的人生快快樂樂，一路晴天。
我喝了口咖啡：「還行這陣子剛忙完。」
「你們那早晚溫差大，晚上記得多穿點，別感冒了，畢竟你從小身體就不好。下周有空嗎，我們……」
聽她絮絮叨叨地說著，我心不在焉：「沒。」
停了幾秒，那頭說：「你的工作怎麼這麼忙？五一十一不回家，連過年三十回來，大年初一就走了。你知道媽有多心寒嗎，養了這麼多年的女兒心這麼狠，還不如……」
我一笑，替她說：「還不如繼女對嗎。」
對面猛抽了一口氣：「那是你妹妹。」
我開始頭疼，不想再扯那攤子爛事，借口領導找我匆匆掛了電話。水吧邊上有面落地窗，高樓窗外大廈鱗次栉比，像一片不太真實的鋼鐵森林。
我收回視線，接了杯咖啡。
06.
由於我的之前租房通勤不變，到期後我就開始物色房源，在李淼淼的牽橋搭線下我找了一套京大的教職工宿舍。
京大離市中心不遠，而且門口就是地鐵站，去哪都相當便利。
晚上我蹭京大的操場跑步。跑完散步見隔壁籃球場開始鬧騰了起來，我闲著沒事，拐過去湊熱鬧。
場上四面八方都打著白熾燈，像個舞臺，中間那塊圍得人最多，人聲鼎沸。
我稍稍往裡擠了點，盡管看不懂籃球，但一眼就看到了焦點中心的周嘉翊。
他換上球衣，露出緊實的手臂線條，前額的碎發被汗水打湿微微撩起，過人跳起投籃，動作行雲流水，側臉意氣風發，引得周圍迷妹尖叫連連。
我旁邊有人說：「倩倩一會等下場你去送水吧，加油！」
另一位女生說：「可、可是我好不好意思啊……」
第三位女生附和道：「哎，沒什麼。喜歡就要主動出擊嘛，何況你還是我們系花哎！好歹對自己有點信心吧！」
原先第一個開口說話的女生忙贊同：「就是。你不是說上次在圖書館坐在他隔壁請教問題，他還耐心解答來著嘛。追人嘛，就是要不停在他刷存在，讓他習慣你，知道不？」
不一會哨聲響起，中場休息。周嘉翊下場時，當事人被她的幾個閨蜜推了出去。
隔了個場地，我聽不清兩人說了什麼。最終隻見女生抓著水瓶，喪氣地垂下頭。接著周嘉翊禮貌越過她，橫穿半個場地。直到他目光落向我，停在我跟前，我才如夢初醒。
不是，他什麼時候注意到我的？
周嘉翊引來許多目光，但他置身其中仿佛渾然不覺，衝我笑了笑，聲音還帶了點喘：「學姐，好巧。」
我頓時有種被抓包的尷尬。
我和周嘉翊最近熟悉了彼此的身體，但實際上我不了解他這個人，不知道他的近況，甚至連聯系方式都沒有。
我隻得幹巴巴打招呼：「嗯，真巧，我……剛好路過。」
「能給我帶瓶水嗎？」說著他拽起衣領擦了擦汗，內裡套了件黑 T，由於汗水浸湿微微貼身，提起衣擺時精瘦的腰線和腹肌若隱若現。
我努力收回視線，擺脫糟糕的回憶，移向別處：「剛不是有人給你送水嗎？」
周嘉翊揚眉：「但是我從小腸胃不好。」
我：？
接著一口氣，他慢條斯理地補充：「喝水隻喝新鮮的」
我：……
剛買的就是新鮮的了？
我開始嚴重懷疑他的所謂的物理系大佬的名號是浪得虛名，張嘴想反駁，但見他一副大汗淋漓的模樣，話到嘴邊變成了：「要什麼？」
他隨意：「看著買就行。」
結果我一個路人莫名奇妙地成了買水苦力，還好球場邊上就有個小賣部。一去一回比賽又開始了，我隻得拿著水在旁邊等，順帶繼續當個觀眾。
「不好意思，請問一下。」有人忽然拍了拍我的肩，我轉過頭。男生寸頭，模樣害羞：「你跟周嘉翊很熟嗎？」
我想起李淼淼說，周嘉翊在京大是個風雲人物，所以大概想來打聽八卦的。於是我搖頭：「不算特別熟。」
對方仿佛松了一口氣，紅著臉：「那能加一下你的微信嗎，我想認識你。」
我愣了一下委婉拒絕，不太習慣把聯系方式給陌生人。男生面露失望，沒再糾纏就走了。
比賽最終以周嘉翊的一記暴扣收場，全場驚呼。一眾人意猶未盡的散場後，球場上的大明星朝我走來，自然地接過我的水，咕咚咕咚地喝了好幾口後，緩了會勁。
他甩了甩頭，湿漉漉的頭發隨意搭在額前，視線揚起：「學姐，這誰多少錢，我轉給你。」
我擺手，一瓶水的錢沒什麼好計較的：「我請你喝。」
他盯著我看了一會，神色認真道：「不行，我不愛佔人小便宜。」
我：？
他掏出手機，眼睫低垂：「你微信多少，我加你，轉錢。」
07.
為了籌備秋季特刊，我把公司當家趕了一周的稿子。
交完稿子，主編特批我放一天假，連著後面的兩天周末讓我好好休息。
我求之不得，沾床就睡，哪知第二天一早就被李淼淼瘋狂奪命 call，說他們開學迎新缺人手，讓我來幫忙。
她聲音嘹亮，火急火燎：「救命救命救命，江湖救急！」
我意識逐漸回籠，慢吞吞道：「要不相忘於江湖吧。」
但最後在她的好說歹說下，我妥協了。
我隨便收拾了一下出門，京大比平時熱鬧許多，新生和陪同自己的家長帶著大包小包在校內穿梭。
我躲在棚裡拿著隨手要來的宣傳紙扇風，像個 NPC 時不時給人指路。
新生禮貌道謝，眼裡是對未來大學抑制不住的好奇和向往。
我想起自己當時一個人來大學報道，人力有限，身上背了個書包拖了一個行李箱，剩下的東西都是開學一周內陸陸續續買齊的。
中午李淼淼帶著盒飯來找我，說是院裡給發的工作餐。這會沒什麼人過來，我跟她在座位上埋頭吃了起來。
李淼淼邊扒飯邊跟我八卦：「我們院這屆的小鮮肉質量如何？有帥的嗎？」
傳院的男生一向女多男少，我回想了一下剛剛來的幾個都挺清秀腼腆的。瞥她：「你想幹嘛？不是有男朋友了？」
她的男朋友是遊戲網友奔現，談了三年，兩人都在京州，感情穩定。
「我的身心都是我男朋友的，但是我的眼睛呢，還是各位帥哥的~」
我豎起大拇指：「你好偉大。」
她笑嘻嘻地湊過來：「而且我是為了你好嘛。不想談一個？看上哪個我給你去打聽打聽？」
我吃完擦擦嘴：「自己一個人也挺好的。」
「那你深夜的時候不會感到寂寞嗎？」她不信：「不想幹點幹柴烈火的事？」
謝謝你，S去的記憶再次襲擊我。
我摸摸鼻子：「大一大二還是算了，感覺像在犯罪。」
她一把攬過我，聲音高揚而肆無忌憚：「懂了懂了，那回頭我找找大三大四的給你暖暖床。」
話音剛落，有人敲了敲面前的桌子。敲桌的手骨指分明，順著視線往上，周嘉翊垂眸叩桌，另一隻手插兜，高大的身形籠罩下來，神情有點莫名其妙的悶。
我眨眨眼：「你怎麼在這？」
周嘉翊唇線拉直：「這話不應該我問你嗎？」
也是，他是學生出現在校門口很正常。
我解釋：「我來幫忙迎新的。」
「周嘉翊？！！！」李淼淼震驚的目光來回打量，咦來咦去：「所以……你兩認識？？？」
在酒吧時李淼淼向我介紹京大風雲人物，活生生的周嘉翊，我默不作聲。
如今我隻好說明：「以前高中一個學校的，我高三他高一，見過幾次面，是我學弟。」
周嘉翊聽了不滿意，聲音從頭頂壓下來，問：「這就沒了？」
「所以上次酒吧你們親是——」李淼淼眼睛瞪地越發大：「因為你們真的在交往？？？」
我忙擺手：「沒有，就是最近有了點聯系。」
包括意外滾了回床單。以及加上微信。
不過在那之後，我與他沒再聯系。微信裡和他的聊天記錄也隻有上次的買水轉賬。
他轉我收，就沒了。
李淼淼原來還想繼續盤問，鑑於手頭上事沒幹活，匆匆吃完午飯又接了兩三個電話，隻能先走。
周嘉翊順其自然地坐到空位上，桌椅間的空間局促，容不下他的大長腿，他的一隻腿索性支在外頭，微微弓身靠向椅背，坐姿隨意。
我不知道他坐在這幹嘛：「你很闲嗎？」
他哦了一聲，轉頭反問：「你還要趕我走？」
我移開視線胡亂找水喝：「沒有。」
他和我都心照不宣地沒再提那天的事。畢竟不過是酒精作祟，所以才意亂情迷。睡完醒了就該清醒了。
「剛剛我聽到你要找男人給你暖床？」
我嗆水猛咳。等緩過了勁，我拍著胸口說：「那是開玩笑的。」
他抬手拂過我的臉頰，一觸即離，溫度稍低：「學姐你在想什麼，臉又紅又燙？」
我含糊：「太陽曬的。」然而遮陽棚陰，太陽一點都曬不到。
「小晴？」
不遠處的喊聲讓我一愣，抬頭我媽一臉驚喜，他們一家三口一大包小包地在炎炎夏日下有些狼狽。
我爸車禍S後不到半年，我媽在高二時再婚給程遠。程家家境殷實，我媽終於如願過上了夢寐以求的生活。
高二的時候我媽再婚嫁到了程家。程家家境殷實，我媽如願過上了夢寐以求的生活。程家原有一兒一女，兒子程明，比我大幾個月。女兒程夏，嬌縱任性，小我四歲。
我跟他們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一年多，上大學後隻有過年我才會象徵性地回去匆匆呆一天。
他們杵了一會，見我沒反應隻好走過來。
程夏撐傘拖著行李箱，臉上的妝在悶熱的天氣裡花了大半，沒好氣道：「媽說你加班忙沒空來接我們，結果坐在乘涼也是你加班的一部分？」
我：「是的。」
她一噎。程夏跟我從一見面就不對付，對我從來都是直呼其名，我對她當然也是。
那陣子我媽剛嫁進程家，她整天大哭大鬧，程遠安撫她，我媽也費盡心思討好她，哄著她。後來她發現自己在家裡的地位並未受到任何實質影響，便把唯一的矛頭指向我。
那時，我媽說的最多一句話就是，小晴，你妹妹還小，多讓讓她。
但凡我對任何東西表現出興趣或者喜愛，比如一件衣服，一本書，甚至一個杯子，程夏總會不擇手段地先搶到手裡，或者毀掉。回頭我媽還是那句，小晴，你要懂事點。
後來我就學會了，一切對我來說都變得可有可無。沒有喜歡，對失去也就無所謂了。
記得有回我高燒在家，餓了一天的肚子傍晚渾渾噩噩醒來，家裡的阿姨有事請假回家，我就自己去樓下廚房煮了一小鍋米粥，被放學到家的程夏正好撞見，她故意走到我面前將滾燙的米粥打翻在我身上。
我媽聽到動靜趕忙過來，下意識先把程夏護到了自己的身後，轉頭呵斥我又在做什麼。
我的腿被燙的通紅，卻隻剩下茫然，說，我想喝粥。
我隻是想，喝碗粥。
我媽隻顧轉身查看程夏有沒有受傷。程夏當時抱了抱她，然後衝我洋洋得意地笑了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