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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笙笙不息 3753 2025-08-06 15:4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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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他坐在我懷裡,新奇地抓著旋轉木馬的杆子,興奮得蹦蹦跳跳。


     


    我也看著他笑。


    紀雲棠適時地拍了張照片。


     


    看著我們,眼眶又微微湿潤了。


     


    這大概是他盼了很多年的場景,一個溫馨和睦的家庭,他愛的妻子和孩子。


     


    晚上他摟著我,不住地親吻我的發絲和眉梢。


     


    語氣裡滿是歡快:


     


    「笙笙,我今天好高興。」


     


    我轉過身子對著他,指尖戳了戳他的腹肌,埋怨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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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我不高興。


     


    「我們下次去遊樂園,不帶諾諾了,好不好?我想玩鬼屋,還想玩海盜船,結果帶著他什麼都玩不了。」


     


    紀雲棠低低笑出來,胸腔跟著震動,伸手攬住我,語調溫柔:


     


    「好,下一次,我們自己去,不帶他。」


     


    看似幸福,可我們都清楚,不過是鏡花水月。


     


    那顆隻有我知道的炸彈被埋在地底,不知道什麼時候踩到,就把眼前的幸福炸得煙消雲散。


     


    我知道那一天終究會到來。


     


    可卻想不到,會來得這麼快。


     


    24


     


    那是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我在公司忙著核對項目數據,突然走過來一個踩著高跟鞋的女人。


     


    她微笑著和我問好:「笙笙,好久不見。」


     


    我不認得她,尷尬地說:「你好。」


     


    她也沒介意,徑直離開。


     


    旁邊的姐姐戳了戳我,語氣有點羨慕:


     


    「人家在國外總部待了四年,回國就是技術總監,總部把她往亞太地區管理的位子上培養的,可威風了!」


     


    她又瞥了我一眼,突然嘆氣:


     


    「當年那個被推薦去總部歷練的人分明是你,你放棄了才輪到她,真可惜。」


     


    我原本沒在意,順著她的話問了句:


     


    「什麼時候啊,我怎麼不知道?」


     


    「就你剛入職那一年啊,總部要新人,多千載難逢的機會,你卻說你老公離不開人,主動放棄了。」


     


    姐姐「嘖嘖」兩聲:


     


    「為了男人放棄升職的機會,笙笙啊,現在後悔不?」


     


    後悔。


     


    這兩個字像打開了我什麼開關,腦袋突然疼得厲害,像針扎一樣,太陽穴一抽一抽地刺痛。


     


    身體搖搖擺擺的,我暈倒了,腦袋撞到了辦公桌的角。


     


    25


     


    曾經婚後的一切,走馬觀花一般在腦海裡閃過。


     


    剛結婚時的甜蜜,紀雲棠的忙碌,他媽媽的挑剔……


     


    主管告訴我,總部很滿意我的履歷,想調我去德國,作為預備人才培養。


     


    我信心滿滿地拒絕:


     


    「我還是覺得家庭更加重要,我不忍心離開我老公,去那麼遠的地方。」


     


    主管強調:「這個機會很難得,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再有。」


     


    我卻年少輕狂:「我還年輕,相信以後會有更多的機會。」


     


    那時她眼底的惋惜,我沒有看懂。


     


    於是一步錯,步步錯。


     


    他媽媽被查出癌症晚期,撒潑打滾地要求我生下這個孩子,紀雲棠疲倦的眼底滿是青黑,像瀕臨崩潰的孩童:


     


    「笙笙,我媽媽快要S了……」


     


    語氣惶惶不安,卻堵住了我所有的拒絕和反駁。


     


    我如他們所願,生下了那個孩子。


     


    也徹底斷送了我在職場上的機會。


     


    主管找我談話聊勸退的那天,話語裡的惋惜我聽得清楚。


     


    她說:「笙笙,你 985 的本科,top 大學的碩士,一路辛辛苦苦讀下來,就是為了剛畢業給別人生孩子?


     


    「女性在職場上本就不易,你這樣,怎麼對得起你自己?」


     


    我怎麼對得起我自己?


     


    這句話像砸暈了我,讓我昏昏沉沉,不知歲月西東。


     


    大概是因為紀雲棠,勸退的事情不了了之。


     


    可這樣,我也徹底成了一個依附於紀雲棠才能在公司待下去的關系戶,成了我曾經最討厭的菟絲子。


     


    我曾經渴望自立自強,渴望靠自己闖出一片天,又親手斷送了這個機會。


     


    所以我恨紀雲棠,恨那個孩子,更恨當初毫不猶豫為他放棄前途的自己。


     


    還有一點點的產後抑鬱。


     


    被放大的焦慮和不安籠罩著我,紀雲棠成了我全部的精神來源和希望,一點點的風吹草動都能壓彎我。


     


    我開始神經質一樣監視他的四周,他身邊的每一個秘書,每一個合作伙伴。


     


    像黑夜裡陰測測的眼睛,我徹底成了一個不講道理的潑婦——


     


    直到那日,他身邊的一個秘書來拿文件,面對我挑剔的眼神,不滿的嘟囔。


     


    「就你這樣,哪裡配得上紀總?」


     


    這句話敲暈了我。


     


    我想起曾經我也是天之驕子,擁有誰都不敢輕視的履歷,拿了堪稱最好的 offer,和紀雲棠強強聯合。


     


    而現在呢,我事業無望,身材走樣,皮膚蠟黃,甚至肚子上還有難看的妊娠紋……


     


    神經質,深閨怨婦,有病,菟絲花,配不上他……樁樁件件,都壓得我喘不過氣。


     


    那一天,我淚流滿面。


     


    晚上,我跟紀雲棠提了離婚。


     


    費勁地,一字一句地告訴他:「我不想再和你一起生活。」


     


    紀雲棠依舊很溫柔,好看的眼睛裡滿是柔情。


     


    摟著我,很無奈地說:「是最近照顧寶寶太累了嗎?


     


    「等我闲下來,帶你出去旅遊好不好?」


     


    啪!


     


    我扇了他一巴掌:


     


    「我不喜歡他,紀雲棠。」


     


    猙獰著告訴他:「你和他,都讓我覺得惡心——」


     


    26


     


    紀雲棠帶我去看了醫生,知道我有一點產後抑鬱,聽了醫囑,把孩子和我分開,請了許多保姆照顧。


     


    他也盡力抽出時間陪我,看著我健身,鍛煉,又在我減肥的時候心疼地給我夾肉:


     


    「吃一點吧,你怎麼都好看。」


     


    可那時候,我固執地把他當作推我入深淵的惡魔。


     


    把他夾給我的菜扔掉,惡狠狠地讓他「滾」。


     


    我花了大價錢去除肚子上難看的妊娠紋。


     


    見效很慢,很醜。


     


    每次看見了,我都躲起來哭,越哭精神越崩潰,甚至忍不住拿刀比畫,想挖掉那塊醜陋松散的肉——


     


    被紀雲棠衝過來奪走了。


     


    他小心翼翼抱著我,悲哀地哭:


     


    「笙笙,你生病了。」


     


    「是啊!」


     


    我冷笑著告訴他:「你和那個畜牲都去S吧,我再也見不到你們,說不定就好了。」


     


    「笙笙!」


     


    紀雲棠捂住我的嘴,唇瓣痛苦顫抖著,想說什麼,卻怎麼都說不出來:


     


    「他是你的孩子,你不能咒他,不可以……」


     


    他痛苦地閉上眼睛。


     


    27


     


    起初我還會為紀雲棠出軌難過。


     


    盯著那張照片哭了兩晚,又覺得他不配。


     


    徜徉在我和他談戀愛時的校園,站在湖畔,聽著水波蕩漾。


     


    又想起當初,他眉眼溫柔的拉住我的手,放在他的胸口,輕聲說:


     


    「笙笙,我這輩子,隻會有你一個。」


     


    也是那晚,我遇見了季清。


     


    他長得很像紀雲棠,那副彷徨無助的樣子,也很像紀雲棠媽媽生病時,他的脆弱。


     


    我毫不猶豫地幫了他——用紀雲棠的錢。


     


    紀雲棠知道,可他不敢管我。


     


    隻能在漆黑的夜晚抱著我哭。


     


    他問我:「笙笙,你找個和我那麼像的人,是想懲罰我嗎?


     


    「你做到了,我現在好難過好痛苦,寧願你S了我……別欺負我了,好不好,求你了。」


     


    我和季清也沒做什麼。


     


    紀雲棠不願意離婚,我和他之間終究有道德的牽扯。


     


    我在公司也清闲,索性學著做飯,黑漆漆的一團擺在季清面前,他神色古怪了下,委婉地說:


     


    「姐姐,有沒有人告訴過您,您不適合做飯。」


     


    我的表情僵硬了。


     


    有。


     


    紀雲棠。


     


    我就做過一次,他吃了一口,原本的笑意僵住,無奈告訴我:


     


    「笙笙,以後我們家,由我來做飯好不好?」


     


    ……


     


    大概是想到了他,那晚我回了家,紀雲棠正坐在沙發上,看著諾諾在地毯上爬。


     


    他已經九個月了。


     


    我盯著他看了會,慢慢說:「他長大了。


     


    「小孩子總是長得快。」


     


    紀雲棠讓保姆把他抱回去。


     


    快步走過來,原本灰霾的眼睛裡染上幾分神採。


     


    他想抱我,卻不敢,隻能攥緊袖口,輕聲說:


     


    「笙笙,你回來了。


     


    「回來給你送離婚協議。」


     


    他和善的表情瞬間龜裂。


     


    我帶著快意地欣賞了會,心下是詭異的滿足,忍不住趁熱打鐵:


     


    「紀雲棠,你覺得這樣過下去有意思嗎?」


     


    「所以你要和我離婚,和你的新男友在一起嗎?」


     


    紀雲棠垂著眸子,嗓音很輕:


     


    「你是不是特別喜歡這一款長相,就算再找,也要找和我長得像的。」


     


    「不關你的——」


     


    「笙笙。」


     


    紀雲棠打斷我的話,語調莫名幾分陰鸷:


     


    「你別逼我。


     


    「我舍不得動你,也不想讓你難過……但你別逼我,我不會放過那個畜牲。


     


    「我不是什麼善人,你知道的。」


     


    資本家哪來的善人。


     


    他的目光令我膽寒。


     


    挺拔的身姿站在空空蕩蕩的別墅裡,看著我,像看一隻籠中的鳥。


     


    別墅就是禁錮我的囚籠。


     


    哪怕我和他起點相當,他在往上走,我在往下滑,一點點,淪落為他的掌中之物。


     


    「你要是敢動季清,我就抱著你的孩子,從你的公司樓上跳下去……」


     


    眼淚湧出來,悲悸難以控制地佔據著我的內心。


     


    我一遍又一遍推開紀雲棠靠過來的身體,不顧他越來越陰冷的眉眼,發狠地詛咒他:


     


    「你為什麼不去S,紀雲棠,你個混蛋!你為什麼不去S啊!」


     


    28


     


    跟一個生病的人是講不了邏輯的。


     


    等我心緒稍微正常一點,卻又覺得紀雲棠很沒勁。


     


    離個婚拖拖拉拉的,像丟不掉的狗皮膏藥,不像個男人。


     


    三年時間磨掉了我對他的愛,對自己的失望讓我愈加厭惡作為推手的他。


     


    我討厭他到了極致。


     


    我失憶的那個下午,剛好在公司裡聽到,當初替我去德國總部的人,即將回國擔任技術總監,不日將進入亞太地區管理層——


     


    我悲悸難安,悔恨折磨著我,我看著自己那凌亂狹小的工位上,哭得不能自己。


     


    大概大腦出於自我保護的機制,我忘掉了有關和紀雲棠重逢後的所有。


     


    又在此刻想起來。


     


    樁樁件件,所有的事情,都像那離譜又可笑的故事,偏偏卻是發生在我身上的現實。


     


    我坐在病床上,呆愣地看著急匆匆衝過來的紀雲棠。


     


    29


     


    他很熟練地摸了摸我的額頭,見我沒事,舒了口氣:


     


    「怎麼突然暈倒了?要不要做一個身體檢查?」


     


    「紀雲棠。」


     


    我看著眼前西裝革履的他,眉目溫柔,卻依舊難掩凌厲的氣質。


     


    那是商場上浸潤出來的S伐決斷,是日復一日的磨礪中鍛煉出來的氣場。


     


    我推開想抱我的他:「我都想起來了。」


     


    他的身子僵硬了,又被漫天的悲傷籠罩住,抱著我的胳膊微微顫抖,眼睛霧蒙蒙的,說不出話。


     


    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作為一個正常人站在這裡,不得不承認我過去的行事難掩偏激。


     


    紀雲棠的錯處沒那麼大。


     


    我放棄工作是我自願,他甚至都不知道有這一回事。


     


    他母親性情刁鑽,他費力去調節,卻終究難掩生離S別。


     


    在他小心翼翼問我能不能生下孩子的晚上,我瞪著他,忍不住流下眼淚。


     


    他也哭了,抱住我說:「笙笙,對不起,是我沒用,對不起……」


     


    他反反復復地說著對不起,語氣一句比一句軟,哄得我飄飄然,不知西東。


     


    ——歸根結底,我走到如今這樣,錯處最大的,還是那顆總是心疼他的心。


     


    心疼男人倒霉一輩子,這句話總歸是沒什麼錯的。


     


    「紀雲棠。」


     


    我很認真的告訴他:「我們離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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