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季菲扯了扯唇角:“是啊, 認識。”她晃了晃手中的紅酒瓶子,“要和我喝一杯嗎?我說個秘密給你聽啊。”
寧蓁覺察來者不善, 抿唇拒絕:“謝謝你,不用。”
寧蓁視線餘光往周圍看了看,糟糕的是, 這裡的過道隻有她們兩個人,ktv隔音,她喊人房間裡面也不會聽見。
身後是洗手間。
連洗手液都是牆壁懸掛擠壓式。
寧蓁心跳微微加快,這是人面對危險時候的本能。
她讓自己鎮定下來:“你要和我說什麼呢?”
“我知道陸執喜歡你。”季菲呵呵笑著說, 眼眶紅得嚇人,淚珠子往下滾,“可是我,我喜歡了他一年多了。他高一才轉學來我就喜歡他,那個時候,我不知道他的家境,覺得哪怕他是個小混混,我也喜歡他啊。”
“我一片真心,但我就連過生日邀請他來,都得耍個心機,去接近他的好兄弟。”季菲邊說邊往前走。
寧蓁小步後退。
她心中有種不祥的預感,季菲身上酒氣衝天,她怕她已經沒了理智。寧蓁擔心刺激到她,盡量不接她的話。
季菲冷笑:“可是你呢,一來我就什麼都沒了。你憑什麼擁著這一切呢,你有我喜歡他嗎?”
寧蓁抬起眼睛。
有的。她在心裡輕輕說,她的愛不擅長表達。但是上輩子,她把一顆跳動的真心給了陸執。
她有那個資格。
然而季菲越靠越近,寧蓁忌憚她手中的玻璃酒瓶,沉默著沒有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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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心裡默默計算,身後是洗手間,如果跑進去,把門鎖上不知道來不來得及。
~
寧蓁出去的第十五分鍾。
陸執皺起眉:“我出去一趟。”她沒回來他不放心。ktv本來就是比較亂的地方,哪怕這地方算是肖峰的地盤,但是他心裡很不安定。
總覺得有什麼不好的事情會發生。
陳東樹噗嗤笑:“執哥,這才幾分鍾,人家上廁所你都跟著,小心被當成變態。”
陸執沒有說話,起身出門。
暗紫幽靜的過道,他聽到了一聲酒瓶碎裂的聲音。
心在一瞬間揪緊,大腦有一刻的空白。
身體已經不受控制地,往聲音來源跑,他似乎能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似癲狂,又仿佛快驟停。
他自己都沒意識到,他的手在不受控制地顫抖。
那是種很可怕的感覺,仿佛有某種東西,要奪走他唯一的希望。
然後他聽到了一個尖銳的女聲:“……你做不到,但我可以,現在你知道他為什麼被趕出陸家了吧!哪怕他是個殺人犯,我依然喜歡他!”
哪怕他是個殺人犯……
寧蓁睜大眼睛,季菲手中拿了半截紅酒瓶子,銳利的碎裂口,反射著幽幽冷光。
她來不及躲開。
上輩子生命最後一刻的那種無助無力感,似乎又一次出現。
她手腳發涼,明明差一點,她就可以趁季菲不注意,往外面的包間跑。
可季菲突然發難,手已經揮了下來。
刺骨的冷和絕望。
下一刻,一個寬厚的懷抱將她包圍。
她聞見少年身上淡淡的薄荷香,冷冽的清香。
他將她護在懷中。
隨之而來的,是鋪天蓋地的血腥味。寧蓁怔住。
她抬起眼睛,陸執低頭看著她,艱難地扯了一個笑:“別怕。”
季菲扔了手中的酒瓶:“我……陸執……我不是故意的,啊——你為什麼……”
“季菲!”
“林……林子川,怎麼辦?我不是故意的……”季菲崩潰地嗚咽起來,“我隻是……”
林子川拉住季菲,抬眼看過去。
陸執腳下,一片血跡。
在白色的地板上格外刺眼。季菲臉色慘白,哆嗦著身子,靠在林子川懷裡。
他下意識護住她,猶豫著喊陸執:“阿執……”
陸執並沒有看向他們這邊,他的眼睛漆黑,似暈不開的濃墨,要畫出深淵。
“寧蓁。”他顫著唇,看著懷裡的她,輕輕說,“我不是殺人犯,我不是,你別害怕我。”
寧蓁的眼淚從眼眶裡滾出來:“陸執……”你怎麼樣,你疼不疼啊?
她聽見了,銳器刺入肉體的聲音。
少年似乎陷入了魔障,死死抱住她,不肯松手。她抖著雙手環住他的腰,摸到一片濡湿。
是他的血。
陳東樹他們察覺不對趕過來時,被眼前的景象驚得頭皮發麻。
“臥……臥槽,什麼情況?打120啊臥槽!”
~
今晚似乎格外冷。
她抱住雙膝,坐在醫院手術室外面。
“蓁蓁。”童佳猶豫著喊她,“你別擔心,醫生剛剛說了,酒瓶子劃得不深,陸執沒有事的。”
寧蓁唇色蒼白,輕輕搖了搖頭。
她身上被汗浸湿,現在坐在外面,被風一吹,渾身冰涼。
沒人能理解她那一刻的感受。
前世今生仿佛一瞬重合,她第一次那麼清晰地感受到,上輩子陸執的絕望。
他就是這麼,眼睜睜地,看著她死在懷裡。
沒了心跳,沒了呼吸。
一瞬間的事情,卻能讓人永世絕望。
她第一次那麼清晰地想起,上輩子那一刻陸執的表情。
他眼裡漆黑,全然沒有一點光彩。他的手指在顫抖,跪在地上,死死抱著她逐漸冰涼的身體。如絕望的困獸,永遠也衝不破一個牢籠。
原來幾個小時之前,她許的願望那麼可笑。
上輩子的陸執,永遠都不會忘記她的。她刻在他的骨子裡了,哪怕他最後白發蒼蒼,十九歲就死去的她,依然是他的魔障,是他一輩子都走不出去的執念。
手術進行的時間不長,陸執需要縫針。
過了一會兒,醫生出來,摘下口罩:“病人沒事了,隻是血流的有點多,我們縫了針,現在情況已經穩定下來。誰叫寧蓁?”
寧蓁站起來,蒼白的小臉沒有一絲血色。
醫生心裡嘆息,這些個年輕人呀,他想讓小姑娘放松下來,溫和道:“哈哈哈你別緊張,他沒事,隻是想見見你。他沒大礙,你去看看他吧。”
醫生哼著歌走了,現在的小年輕喲,怎麼談個戀愛都這麼瘋狂的。
隔著一扇門,她的手緊了緊。紛亂的記憶,衝擊著腦海,她頭隱隱作疼。
想起季菲之前給她說的話——你知道陸執為什麼被趕出陸家嗎?秋靈懷了他爸爸的孩子,他親手殺了那個孩子,讓秋靈流產了。很有趣是不是?如果那不是個胚胎,那陸執就是殺人犯,殺人犯啊哈哈哈,他是殺人犯你還敢喜歡嗎?你不敢,可是我敢,我什麼都不在乎……
她推開那扇門,少年的目光看過來。
他眸子漆黑,深不見底。
“寧蓁。”少年開口。
兩人之間一時沉默。
白色床單下,他抓住床上的手青筋鼓起。他不確定季菲對寧蓁說了什麼,但強烈的直覺昭示,她知道了他離開陸家的原因。
秋靈的孩子沒了,陸明江和他鬧僵,十六歲的少年,孤身一人,去了另一座陌生的城市。
放逐自己。
少女小臉蒼白,黑色的瞳孔倒映著他的影子。
他咬牙,萬般思緒湧上心頭:“你別怕我。”
過了一會兒,他見她不答,又補充道:“還有,不許和我說分手。”
那語氣冷硬而霸道。
不許說,真的別說。你自己答應過的,不會輕易拋棄我。
寧蓁嘆口氣,走過去站在他的床邊。
現在凌晨一點了,外面呼呼吹著風。窗戶卻開了一條縫,少年黑色的額發被風輕輕吹動。
他強制讓醫生開窗,讓他此刻清醒一點。
寧蓁先去把窗戶關上,又走回他的身邊。
他的表情瞬息萬變,短短半分鍾,他亂七八糟想了很多很多東西。
要是她真的提出分開,他就……
他那目光似一頭惡狠狠又擔驚受怕的小狼。
她幹脆坐在他身邊,直視他的眼睛,在他呆怔的目光中。
她彎了彎眼睛:“嗯,陸執。”她輕聲道,“我們不分手。”
第49章 你溫暖嗎
他那麼努力才能靠近她的身邊, 如果她輕易說出那兩個字,瞬間就能將他摧毀。
醫院外面很冷, 他病房裡卻暖洋洋的。
陸執失了很多血, 臉色蒼白。她答應不分手他才慢慢睡著。
寧蓁坐在床邊看他,少年眉眼很精致, 稜角分明。不動或者不笑的時候, 冷峻的臉會讓人感覺淡漠。
怪不得以前三中都在說,陸執不近人情不好惹。
他睡著以後, 寧海遠給寧蓁打了電話。
她怕吵醒他,壓低聲音去外面接電話。
“……嗯, 我知道了, 馬上就回來了, 你放心吧爸爸。”她掛了電話,不遠處的陳東樹和肖峰走過來。
他們身上的煙味很重,想來心裡也是亂糟糟的, 今晚發生的事簡直超出了想象。
季菲真的是瘋了。
林子川也是……連陳東樹都能猜到,經過這件事以後, 他們幾個人再也回不到以前了。
陸執和林子川快十年的兄弟情誼,竟然就這麼葬送在了一個女生身上。
荒謬又可笑。
肖峰給寧蓁道歉,這件事畢竟算是在他的地盤上發生的。今天還是小姑娘十七歲的生日, 突然這麼一出,也不知道嚇壞她沒有。
他們仔細給寧蓁解釋了一下情況。
寧蓁垂下眼睑,沉默地點點頭。
安靜的走廊上,兩個少年聽見她輕輕問:“她會受到懲罰嗎?”
寧蓁指的是季菲。
肖峰苦笑道:“應該會吧, 但如果川子鐵了心保她,執哥可能會看在十年的情誼上,放過他們。”
受傷的畢竟是陸執,倘若是寧蓁,陸執會發瘋,誰保季菲都沒用。
換成他自己,他肯定會顧念和林子川的情誼的。
他們都知道,執哥看起來高冷,其實人非常好,非常講義氣。
但他們沒有告訴寧蓁一種猜測,陸家很可能會把陸執接回去。
他在A市受了這樣的傷,陸家再心大,也不會繼續任由唯一的繼承人在外面浪。
這件事想想就愁人。
陳東樹和肖峰自己家算是豪門,清楚這種情況。
看著面前嬌嬌弱弱的女孩子,莫名覺得她挺可憐的。
童佳和夏小詩已經回家了。
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寧蓁也必須瞞著寧海遠和徐倩,她隻能回家。
陳東樹揉揉自己快僵硬的臉,努力露出一個笑容:“你回去吧寧蓁,我和肖峰守在這裡,能照顧好執哥的。”
她點點頭:“拜託了。”
兩個少年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轉角處。
陳東樹嘆了口氣:“我剛剛差點沒忍住告訴她。”想讓她多陪陪執哥,指不定什麼時候,執哥就得會A市了。
“別瞎逼逼,隻是我們的猜測。”肖峰皺眉道,“林子川現在都沒來醫院。”
“多半在陪季菲,有人被豬油蒙了心,拉都拉不回來的。”
“唉。”
~
寧蓁一大早起床,背上書包出門,卻沒有去學校,她給班主任發了一條請假的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