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你看我厲不厲害。」
我笑著回應：「我們的慕慕好厲害呀。」
那個瓶子裡會裝很多的小豆子。
黃豆，綠豆。
慕慕就在裡面抓小豆子，抓住松手，再抓住。
小腳放在桶裡踩豆子。
後來她慢慢長大，不踩豆子了，也不抓豆子了。
手也放不進玻璃瓶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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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是很喜歡那個小瓶子，睡覺都要抱著，拿走就會哭。
可是她不知怎麼誤以為我也很喜歡那個小瓶子。
一點點的她屁顛屁顛地跑到我跟前，把瓶子舉起來。
「媽媽，慕慕把最喜歡的瓶瓶送給你好不好。」
我心裡軟極了。
「可是慕慕不是很喜歡這個小瓶子嗎？
「慕慕舍得嗎？」
她糾結了，把小瓶子抱在胸前。
「慕慕喜歡瓶瓶，但慕慕更喜歡媽媽。」
她奶聲奶氣道。
那一刻，我想把整個世界都給她。
那張小小的臉和此刻的臉重合了。
林管家溫柔地提醒道：「小姐，你還要說什麼？」
周慕慕松開了抱著我的手，一臉嚴肅地往後退了兩步。
小手放在肚子前。
九十度鞠躬。
「媽媽，對不起。
「慕慕錯了，慕慕以後再也不會叫別人媽媽了。
「請媽媽原諒慕慕。」
林管家笑得一臉慈祥，隨即也朝我鞠了一躬。
我一隻手把周慕慕抱起來，把花塞到她的懷裡，走到林管家的跟前扶起她。
我知道她是什麼意思，但沒必要了。
12
晚上，周慕慕縮在我的懷裡，小聲說道：「媽媽，有一個陌生的姐姐來找爸爸，說她懷了爸爸的孩子，還是個小弟弟。
「雖然林管家不讓他們聊，但是我還是聽到他們說了好多。
「媽媽，你也會有新的孩子是嗎？」
我摸了摸她的小腦袋。
「你同意我有新的孩子嗎？」
周慕慕把腦袋埋進我的懷裡，小手拽著我胸前的衣服。
整個人一抖一抖的。
「媽媽，以後你有了別的孩子，可不可以也疼疼慕慕。」
她用小手比劃著：「就一點點也可以的。
「我會對小弟弟小妹妹好的。」
我不知道她這些天聽到了多少，看到了多少，又經歷了什麼。
此刻的她像是站在巢穴邊緣被風雨吹打卻不敢歸巢的小動物。
警局裡的她囂張極了，跳著喊著讓我向她另一個媽媽道歉。
可現在，她的世界被吹得搖搖欲墜。
她在求我。
愛愛她，別不要她。
我把她緊緊摟在懷裡：「媽媽永遠不會不要你的。」
13
前幾天參加何家千金訂婚宴的時候，女方跟著一個男生跑了。
女方的媽媽當場氣暈過去。
現場一片混亂。
身旁的何總用胳膊撞了撞我，一臉看好戲的表情。
「喬總，你剛好有個女兒，要是你女兒這樣，你怎麼辦。」
我不禁笑了笑。
周慕慕啊，她可不止這樣。
畢竟她還是惡毒女配。
頂著惡毒兩個字就意味著不得善終。
小時候背上害S媽媽的罪名，長大了順理成章成為另一場盛大愛情裡的醜角。
反正她從小就惡毒。
她可是連自己的親媽都不認，管別的女人叫媽。
你們聽說過嗎，她媽當年就是被她逼S的。
小小的周慕慕承擔了所有的罪名。
周赫清呢？林思呢？許蘊呢？那個真正把我撞S的司機呢？還有那些我看不見臉的某某某呢？
為什麼隻有周慕慕被推出來。
我很想問問。
她才五歲。
她懂什麼？
看著現場的喧囂，我想了想。
「如果真的到這一步，那就讓她走吧。」
何總被我震驚到了：「不攔一攔嗎？」
「她想要跑，那就跑吧。
「無論是什麼原因，我都會成全她。」
就如同當年我爸媽成全我一樣。
孩子就是這樣，翅膀硬了就要自己飛。
跌跌撞撞也要奔赴自己的人生。
我曾信誓旦旦地和父母說：「你們相信我，我一定會過得很好。
「他說過的，我和別的女人不一樣。」
所有反對的聲音都抵不過周赫清的一句：「桑桑，我發誓，我會一輩子對你好。」
我把頭埋在他的胸口，聽著他的心跳，笑得一臉甜蜜：「我相信你。」
我堅定地認為自己是對的，父母過幾年就知道我的選擇是正確的。
可惜五年之後，當我灰頭土臉地撥通電話。
那頭傳來一個輕輕的帶著歲月滄桑的「喂」。
我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嗓子裡的話滾啊滾，變成眼裡的淚。
「是桑桑嗎？」
嗯了一聲，等待劈頭蓋臉的責備。
「桑桑啊，最近過得怎麼樣，好不好啊。」
我沒有說話，媽媽繼續說道。
「我看到你們那最近天涼了，降了七八度，出門要多穿兩件衣服，別和小時候一樣嫌熱。」
媽媽沒說幾句，電話被搶走了。
那邊傳來爭吵。
「你和她說那麼多幹什麼，人家現在出門都是保鏢保姆，哪還缺你這個老媽子。」
「你瞎說什麼，閨女好不容易打個電話回來，你把電話還給我。」
我突然很委屈。
「我離婚了。」
我還被燒成灰了。
電話那頭像是被掐住了脖子，戛然而止。
整個電話裡就回蕩著我的哭聲。
「你活該！
「當初不聽我和你媽的！非要嫁，非要嫁！怎麼都攔不住，現在好了。
「離了吧。」
他罵我。
我號得更大聲了。
「你閉嘴，別說了。
「你現在還說她幹什麼。」
媽媽還在和爸爸搶電話的歸屬權，那邊的聲音一會兒大一會兒小。
我還能判斷出哪幾聲是媽媽的巴掌打在爸爸背上，哪幾聲是打在爸爸肩膀上。
「我就說，我就說怎麼了。
「我說她幾句還不行了！
「要聽我的，哪會搞成現在這個樣。」
「那你現在說這有什麼用，還不是讓女兒更難受。」
爸爸像是被打中了七寸，氣焰全消了。
媽媽小心翼翼地試探。
我抽泣著，仿佛剛做完一場臉部 SPA。
我爸受不了我們磨磨嘰嘰，焦躁地在那邊補了句。
「你是不是身上沒錢了？
「沒錢我跟你媽給你打，你人先回來再說。」
14
何總疑惑道：「你不心疼嗎？就眼睜睜看著她走向那樣一條路？」
我從回憶裡抽離，反問道：「能攔住嗎？」
她啞然失聲。
一個人想走上另一條路的心是攔不住的。
即使不允許，她還是會想方設法達成自己的目的。
一旦抓住機會，會毫不猶豫地奔赴。
當初我爸氣得要和我斷絕關系，他發了狠：「我就當沒生過你這個女兒。
「你以後是S是活和我一點關系都沒有。」
我媽捶著他的肩膀，眼淚一串一串掉：「你說什麼，這是你閨女呀。」
她用眼神哀求我低個頭。
但我扭頭就走了。
當時的我怎麼就那麼幹脆利落地走了呢。
二十幾年的親情怎麼就抵不過十幾個月的愛情？
我盲目自信自己可以活得風生水起，最後卻一敗塗地。
15
周赫清不是個合格的丈夫，也不是個合格的爸爸，但他是個合格的打款機。
七歲的周慕慕看著我手機銀行發來的短信，認真地數有幾個零。
然後信誓旦旦道：「媽媽，等爸爸S了，我繼承他的財產，把所有的錢都給你好不好。」
我被她逗笑了，捏了捏她的小臉蛋。
周慕慕突然就燃起來了，雄赳赳氣昂昂地抱著自己的學習機走進了書房。
還不忘回頭和我說一句：「媽媽，我去學習了，你不要太想我。」
「好好好，我會克制對你的想念的。」
也不知道她從哪個小朋友還是從哪個劇裡看來的，說是最優秀的孩子才能打敗所有競爭對手，獲得財產。
這學習的熱情讓我倒有些不好意思澆滅，但是該說的還是要說。
做我的孩子，不需要那麼辛苦的。
她也不需要費力去爭搶她爸爸的財產。
即使她不是世俗意義上的優秀，我還是會很愛她。
但好像有些適得其反，她反而對自己要求更高了。
我無奈地和孫豔青聊聊。
她埋頭苦幹，仿佛工作是她的一生摯愛。
最後抬頭回了我一句：「不要打擾我工作，育兒問題請左轉。」
得，左轉是我辦公室。
我灰溜溜地走了。
算了算了。
還是去接孩子吧。
我答應過周慕慕今天要去接她，陪她過生日。
孫豔青把禮物遞給我，讓我祝周慕慕生日快樂。
也不知道為什麼，她對周慕慕比對我要關心。
她沒給我買過禮物，卻給周慕慕買了。
生日會在周家舉辦。
小孩子有自己的社交圈。
我端了杯酒站在不遠處看著她轉圈圈，展示我給她定制的小裙子還有皇冠。
在一片哇哦聲中，她心滿意足地領著這群小蘿卜頭去切蛋糕，進行下一項小朋友間的活動。
「喬桑，好久不見。」
是許蘊。
「要不要聊聊？」
我和她有什麼好聊的。
「不想變成下一個林思，就離我遠點。」
16
許蘊看出了我的不耐煩，直接進入她真正的主題：「喬桑，你和赫清已經離婚了，但是還一直用赫清的錢。
「你不覺得這樣很不光彩嗎？
「畢竟像你這樣的獨立女性，也不想被別人說靠男人上位吧。」
我其實是有些佩服許蘊這樣的人。
因為她永遠不會覺得自己有問題，問題總是出在別人身上。
自然她也不會覺得自己雙標。
不內耗，挺好的。
很獨樹一幟。
無非又是想拿那套東西來鉗制我。
那種東西她自己都不聽不理，還想用在我身上, 腦子有問題吧。
我索性直接開口：「你知道你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什麼嗎？
「明明都在同一起跑線上, 那個誰孩子都生了。
「而你。」
我上下掃了她一眼。
「你不去纏著周赫清生孩子，也不去和周赫清的家裡人打好關系，跑來找我一個前妻，真搞不懂你在想什麼。」
那些錢對周赫清來講不算個事，花錢立深情人設而已。
每當他黯然神傷地提起我時，總會有人真情實意地心疼他。
有的安慰著, 安慰著，就安慰到了床上。
可許蘊偏偏盯著我不放。
就算是他們結婚了，周赫清做什麼決定她也沒能力改變。
獨立女性？
更是要笑S我了。
怎麼，我就得全靠自己？
有資源擺在面前不用往外推，孫豔青會捶S我的。
我原本以為許蘊是一個目標至上的人，時刻清晰知道自己要什麼, 然後一步一步去行動。
看來她不是。
許蘊愣了一下。
「你不怕我和赫清有孩子？」
我為什麼要怕。
要是生不出孩子，怕的就是她了。
本就不對等的愛情, 難道還指望開出象徵永恆愛情的花？
她不為自己多積累資本, 指不定哪天出現一個趙蘊, 錢蘊，她就直接被一腳踢出局。
17
不久, 許蘊懷孕了。
不愧是年輕人，身體就是好，說懷就懷。
三個月後才爆出來。
有這個行動力, 她做什麼都會成功。
有了她這個好消息後，也不知怎麼的，周赫清又陸陸續續有了好幾個孩子。
他大手一揮, 每個人都買了別墅，還在同一個別墅區。
然後熱鬧開場了。
那日子過得, 和宮鬥劇沒兩樣。
作為「皇帝」的周赫清自然也被波及。
但短暫的混亂後達到了一個詭異的平衡。
周慕慕趴在我的膝蓋上扒著手指頭數。
「爸爸現在有了好多新孩子。
「一、二、三、四……」
這樣的局面維持了一段時間。
直到那個我隻聞其名不見其人的女人出現。
她終結了這場比賽, 從源頭掐S。
因為她是真的愛周赫清。
周赫清後來回憶時也說：「辛辛和別的女人不一樣。」
他費盡心思裝窮接近她，哄騙她。
他們蝸居在三四十平的小房子裡，過著兩人三餐四季的小日子。
日復一日, 年復一年。
他樂此不疲。
周赫清的保密工作做得特別好, 瞞得SS的，沒有人知道何辛的存在。
隻是聽說他們眼看著都要領證了，卻不知從哪裡來的一個女孩挺著肚子找上門。
捏著一張孕檢單，淚水漣漣：「我懷孕了, 怎麼辦啊。
「我媽會打S我的。」
何辛看見了。
她以為這是全部的真相。
可那隻是冰山一角。
直到那個女孩也被安排住進了別墅區, 何辛才意識到她這一年多都活在一場荒誕的獵豔遊戲裡。
中間如何跌宕起伏暫且不提。
等到我聽說的時候, 周赫清已經不能再有新孩子了。
他的女友們倒是很高興, 因為各自的孩子一夜之間身價倍增。
十三歲的周慕慕去看了重傷的他。
回來後她摸了摸我的肚子, 把頭貼在上面。
「媽媽，以後這裡會有小弟弟，小妹妹嗎？」
我沉思了下。
「可能會, 也可能不會。
「因為那是未來的事情, 所以媽媽也沒有答案。」
我不想騙她。
我沒有封心鎖愛的打算。
她用腦袋蹭了蹭我的頸窩，小聲道：「我希望媽媽幸福。」
緊接著她大聲道：「媽媽幸福，我就幸福！」
窗外，綠色正在重新鋪滿大地。
又是新的一年了啊。
我摸著她柔軟的頭發, 笑了笑。
媽媽的慕慕呀，媽媽希望你幸福。
無論命運如何，我都會陪你走過一個又一個四季。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