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跑，可是怎麼抬腿都跑不動。
那東西一下子蹿過來，張開大口就咬我的肚皮。
我一下子就嚇醒了。
一睜眼，趙成正坐在我旁邊直勾勾地看著我。
手就放在我的肚皮上。
「你幹什麼？」
我一驚，趕緊打掉他的手，護住了肚子。
「你看，有胎動了。」
他說得篤定，笑得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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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陣緊張，裝作若無其事地翻了個身說：「那是我腸蠕動吧。
「你看錯了。」
「不可能看錯，肯定是胎動。
「動了四次，我看得很清楚。」
他太興奮了，搓著手在地上來回踱了好幾遍才上床。
我提心吊膽地堅持到他打呼嚕了，才又睡了過去。
感覺剛睡了一會兒，就又被他叫醒了。
一看窗外還黑漆漆的。
「這麼早叫我做什麼？」我問。
「不早了。該起來做早飯了。」他說。
「趙成，你有沒搞錯？
「你自己聽聽，連大公雞都沒打鳴，你讓我起來做飯？」
「我們家的媳婦，都是要一早起床給全家做早飯的。
「今天我三個叔伯家和兩個姑姑家的人都會過來。
「他們來之前要把早飯準備好。」
我艱難地翻了個身。
昨天長途奔波勞累，受的刺激又太大，小腹隱隱作痛。
我怕胎兒有意外。
於是便說：「我肚子有點痛，而且實在沒力氣了。
「那麼多人來，讓他們做吧。」
趙成一腳踹到我的小腿。
「林舒意，你搞清楚，這是在我家。
「難道你讓我媽一個長輩煮飯給你吃？
「入鄉隨俗你懂不懂？
「我媳婦不做飯是打我的臉你知不知道？」
聽著他陰狠的話，我又難過又氣憤。
「趙成，你上有叔嬸，下有弟妹。
「個個身強力壯，為什麼非要讓我幹？
「你要是過意不去，那你就去煮吧。」
我話音剛落，臥室門「砰」一下被踹開了。
「小婊子，慣你的毛病！
「這都幾點了？
「我兒讓你做個早飯你還不樂意？」
我也不忍了。
「我是你兒媳婦，你說我是小婊子？
「你這是罵你兒子呢？」
「你還敢頂嘴？」
她一邊說，一邊上前一步揚起巴掌。
我伸出胳膊擋了一下。
她一下子躺在地上，鼻涕一把淚一把地哭道：「我不活了。
「我好不容易熬成婆婆了，還要挨剛進門的媳婦打！
「趙成你個孬種，你就看你媳婦欺負你媽嗎？」
「到底是誰打誰？」
我一急，眼淚控制不住也流了下來。
以前我一哭，趙成就急得不行來哄。
可是這一次，我怎麼都想不到他一掌扇了過來。
「你有什麼臉哭？
「我媽養我這麼大，你算老幾？
「你憑什麼跟她吼？
「你還敢跟她動手？
「別給臉不要臉！」
我大腦一片空白，傻愣愣地看著趙成。
他那臉變形扭曲著，就像五官組合錯位了一樣。
我怎麼看都覺得不認識這個人。
他筆直地向我伸出手指頭，差點就捅到了我臉上。
「快去給媽道歉！」
6
婆婆還躺在地上幹號。
趙成伸手就將我從床上拖到了地上。
「我媽還在地上，你還想在床上？
「趕緊道歉！」
我摔在地上，肚子一陣疼痛。
我捂住肚子說不出話。
落在趙成眼裡，這等於是無聲的反抗。
他惡狠狠地說：「林舒意，你要想順利生下孩子，就好好想想該怎麼表現。」
他像野獸一樣喘著粗氣，眼睛盯著我已經凸起的小腹，拳頭握得緊緊的。
好像我不道歉，他就要親手除掉孩子一樣。
終究，我還是害怕了。
我顫聲說：「對不起，我錯了。」
婆婆不號了，但也不起來。
趙成：「大聲點！道歉也要有誠意。」
我大吼一聲：「對不起，我錯了。」
眼淚唰一下又流了出來。
我確實錯了，錯得離譜。
我為什麼會嫁給他呢？
我不是不知道他們村子是什麼樣子的。
我憑什麼以為他和他們村子裡的人會不一樣呢？
明明他土生土長就是這裡的人。
就算是披了文化的外皮，骨子裡和他們還是一模一樣的。
果然男人得到他的原生家庭裡，才能真正認識他是什麼樣子的人。
沒回他們村子裡，他還沒有能力控制我，客觀條件暫時壓制住了他的劣根性。
一回到他們村子，他就原形畢露了。
我肚子一抽一抽地痛。
可趙成理都沒理我，去扶婆婆。
「娘，她道歉了，你消消氣！」
「哼，打了我，上下嘴皮一碰，說聲對不起就行了？」
「那你說怎麼辦？」
「等你叔伯姑姑他們來了再說。」
婆婆一骨碌翻個身就站起來出去了。
趙成對我說：「收拾一下，趕緊出去做飯！」
我抬眼看著他。
「趙成，你真不怕這個孩子沒了嗎？」
我賭趙成還舍不得舍棄和我結婚所能獲得的利益。
果然他猶豫了。
「臉色像鬼一樣難看！
「不用你做早飯了。
「你在床上躺屍吧。」
說著轉頭就出去了。
一會兒外面又傳來婆婆的咒罵聲。
說她為什麼那麼倒霉，娶了媳婦像娶了個祖宗。
不知道侍候她，還要她侍候。
她的罵聲裡，公雞才開始啼鳴。
趙成倒頭又回來床上睡覺。
睡得像頭S豬。
等不了兩天了。
我今天就要想法子離開。
7
想了一會兒，終於讓我想出了一個辦法。
我偷偷打開趙成手機，拉出他通訊錄裡置頂卻一句話不敢說的人。
他嚴肅的上司的上司王總。
我把王總拉黑刪了。
然後我用微信雙開多申請了一個微信號，用了王總的頭像重新加了趙成，設置成朋友圈不可見。
做完這一切，我就裝睡。
七點多，趙成起了床。
跟我說過會兒要趕緊出去接待客人，不要裝病。
我忙不迭地點頭。
他對我的反應很滿意。
等到八點，我發了一個信息。
【小趙，九點到我辦公室一下。】
老總非工作時間破天荒給他發信息，讓他一上班就去他辦公室。
這裡可想象的空間可太大了。
趙成看了一眼手機，呼吸都急促了。
他們公司最近人事調動，涉及採買部門的主管。
這個職位一直是王總的人。
拿了這個職位，等於直接進入公司的核心層。
我知道趙成一直垂涎這個職位。
手機對話框，一直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
趙成打打刪刪，好幾分鍾才發了信息。
【好的王總。我在老家。
【後天一早就去您辦公室拜見您。】
發完信息，他心神不寧地不停看手機。
可是「王總」一直沒有任何反應。
這個時候，什麼都不說就是一種態度。
他算老幾，敢讓王總等他兩天？
等到九點多，我聽趙成給同事打電話，隱晦地打聽總裁辦是不是在開會。
聽說沒開會，他更焦躁了。
我聽到他和婆婆一直在商量著。
他想今天就走，可是婆婆不同意。
他兒子講的那些必須回去的重要性，她聽不懂。
她一直以為他兒子在大城市裡是混得很厲害的人物，是能呼風喚雨得不得了的人物。
明天才祭祀，她的好大兒走了多可惜？
最後，趙成說，反正今天叔伯們都到了，改成今天祭祖吧。
趙成堅持，婆婆不得不同意。
可氣得嘴都歪了。
「你說，是不是那個小賤人撺掇你回去的？」
「不是，確實是我回公司有重要事情。」
「你還幫著她說話！」
趙成越說不是因為我，婆婆莫名就越覺得是我挑唆的。
我心裡暗想，婆婆這個不省油的燈，肯定還要對我作妖。
我得趕緊走。
過了一會兒，趙成發信息。
【王總，我今天從老家走，明天中午就能到您辦公室。
【您看可以嗎？】
我算了一下，他這是打算下午祭祖後就出發，自駕回去。
他想著祭祖升職兩不誤。
想得可真美。
我非得讓他兩頭空。
過了半小時，「王總」回復：【你先忙你的吧。】
趙成一看到信息，臉色鐵青。
他一咬牙回復：【王總，我不忙。我現在正準備出發呢，明天一早就能到。】
五分鍾後，「王總」回復：【好。】
趙成頓時像打了雞血。
「你把行李收拾好，過會兒咱們就出發。」
我裝作不解：「怎麼這麼早回去？
「不是明天才祭祖嗎？」
「公司有事兒，你不用管那麼多，趕緊收拾行李。」
說著他就出門去把車開回來。
他讓我一起把部分行李先搬到車上去。
羊腸小道，車隻能停在離他家快五百米遠的地方。
我累得氣喘籲籲。
趙成說：「過會兒，我媽可能對你發點小脾氣，你忍著點。
「讓你做什麼你就照做。
「讓我媽順氣兒，我們才能順利地走。
「你要知道，你老公回去就要成為公司核心了。」
我裝作激動道：「真的嗎？太好了。
「老公你太厲害了。
「讓我做什麼都配合。」
趙成被我誇得很是受用，根本沒懷疑我有什麼不對。
可我怎麼都沒想到，婆婆發的小脾氣有那麼大。
8
我一開門，婆婆正和一群人在土炕上盤著腿嗑著瓜子聊著天。
我進門，婆婆屁股都沒抬，白了我一眼，沒吭聲。
趙成捅了我一下：「快去給媽磕頭。」
滿炕的人一起轉頭看我。
我愣了。
「什麼意思？」
「我們這邊，媳婦離開老家要給公婆磕頭。
「親戚們都在，你別讓媽下不來臺。」
我狐疑地看著趙成：「真有這個傳統嗎？」
地面上散亂著好幾雙鞋子，真磕頭連塊清靜地方都沒有。
怎麼都不像是有磕頭傳統的樣子。
而且那鞋子的臭味，我站著聞都直想吐。
現在要我跪在一堆臭鞋裡磕頭，還要一堆人圍觀？
我站著沒動。
趙成小聲說：「剛才跟你說的，你都忘了？
「得讓媽把氣順了。」
明白了。
不是什麼傳統，是婆婆從早上就開始的氣攢到現在了，非得撒到我身上了。
旁邊幾個嗑瓜子的看熱鬧不嫌事大。
「城裡的，不是看不起我們吧？」
「說白了，就是爹媽沒教好，沒有規矩。」
「成子娘呀，我看你也別指望媳婦磕頭了。」
婆婆臉陰得像掛了紅色風球。
「我是沒有福氣，讓你嬌滴滴的老婆給我這個婆婆磕頭啊。」
趙成轉向我：「你先跪下再說。」
我腦袋轟然一聲，渾身僵在那裡動彈不得。
他看我沒反應，又附耳道：「你要是不能讓我媽順氣，今天我要是走不了，你那孩子就生不了。」
我吃驚地看著他，深吸一口氣，才冷靜了下來。
他該是真以為孩子有了胎動，母親就可以任意拿捏了吧？
我指了指滿地的鞋子問趙成：「這怎麼磕？」
他錯會我的意，解釋說：「你就磕三個頭，叫聲媽，說兩句吉祥話。
「媽讓你站起來，你站起來就行了。」
這話聽了可夠上頭的。
我故意追問：「那她不讓我站起來呢？」
「你就再多說兩句好話，她高興了不就讓你起來了嗎？」
「你的意思，就是讓我磕頭，媽不高興我就得一直跪著？」
「讓你跪你就跪，怎麼那麼啰唆？」趙成說著聲音不自覺地高了幾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