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看著她花白的頭發，心裡心疼又感動。

過了一會兒，許悠帶著主任來了。

 

她捂著肚子，眼神恨不得將我和我媽生吞活剝。

 

等走到面前時，她倒是先委屈地開口了：

 

“主任你看她，這實習生的家長也來了。她什麼都不懂就在這裡胡說八道，我們醫院今年可是要評選的，這事兒可得好好處理！”

 

“我為了醫院的形象，這才沒有還手……”

 

主任的表情對上我媽，頓時一愣。

 

第5章

 

我媽隻是不說話，嚴肅地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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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讓你盡快處理嗎？都這麼久了，走廊上還是一團糟。這醫院馬上就快要變成菜市場了！”主任對許悠說。

 

許悠懵了，嘴裡還在嘟囔著：“主任，這件事就這麼算了？我們這些醫生哪能受這種委屈！”

 

可主任看了許悠很久，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

 

隻見她眉毛皺起，指甲都快嵌進肉裡。

 

許悠以為主任被嚇到了，又補了一句：“主任，咱醫院還從未發生過這種事情。要我說，咱們得公開發一份聲明，將事情的前因後果都說清楚了，免得讓人嚼舌根。”

 

主任猛地轉頭，指著鼻子大罵道：“許悠，你不要太得罪進尺！我已經很給你面子了。”

 

“你犯了錯誤，還把鍋甩在我頭上了！怪我太心軟。現在，你立馬跟人道歉！”

 

“啊？主任你剛明明……我給你送了……”

 

“還敢頂嘴！”主任一巴掌，將許悠的後半截話扇回了肚子。

 

這時，站在一旁的我媽才說話：

 

“主任，好久不見啊……以前你給我端茶倒水的時候，也沒見你火氣這麼大啊？”

 

“怎麼？今天還當著我的面打人，這不太好吧……”

 

主任聽見了，額頭上已經冒出了密密麻麻的細汗。

 

“是我對實習生管教不嚴，都是我的問題，我的問題……”

 

“都是誤會。您是內分泌專家，我就是再大的火氣也得消啊！瞧您和您女兒的傷啊，我這就來處理一下。”

 

許悠看見主任一百八十度大變臉，一屁股坐在地上。

 

嘴裡一遍又一遍地重復著：“專家？什麼專家？這絕對不可能？”

 

可根本無人在意許悠的反應。

 

此時，主任正拿著酒精球，給我一邊消毒，一邊吹氣，態度可好了。

 

“主任，你是不是搞錯了？這老太婆怎麼可能是專家？你是不是糊塗了？”

 

主任回過頭去，狠狠瞪了她一眼：“你個蠢貨，怎麼跟人家說話呢！自己犯了錯，還一點兒眼力見都沒有！”

 

“這位是內分泌科的專家，當時一度走在醫學前沿，不知道解決了多少疑難問題呢！”

 

“當時會上，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跟著她做事，今天讓你見到都算是你的福氣！”

 

周圍有人聽見了，忙拿起手機搜索起來。

 

不搜不知道，一搜嚇一跳。

 

我媽名字後面的後綴，不知道有多長，看都看花了眼。

 

於是他們的眼神立馬變得尊敬了起來。

 

“小陳啊，剛才我聽，那床病人得的是胰島素瘤。”

 

“你也算是老醫生了，這都看不出來？我可不信。”

 

“要不，你來細說看看？”

 

主任的手一愣，嘴巴半張了張，好半天才說出幾句話來。

 

第6章

 

“當時是我太忙，一時看錯了。”

 

“胰島素瘤我知道的啊，那些病狀我很了解。”主任解釋道。

 

我媽隻是冷哼一聲：“那我女兒說出來這些的時候，你為什麼不幫著說話！”

 

“是面子重要還是病人的命重要！”

 

主任被突然增大的音量嚇到了，手上的動作都抖了起來。

 

“把那個姓許的醫生把我叫進來！”我媽冷著語氣說道。

 

主任不敢怠慢，一把將許悠提了進來。

 

關上房門後，主任對著許悠就是一頓吼：

 

“你怎麼這麼不識趣！犯了錯還犟嘴！”

 

“虧你還在醫院多待這麼久，連人家一點兒都比不上！我看之後你不用來上班了！”

 

我媽擺了擺手，但她哪敢放松，直接把許悠罵的褲子都湿了。

 

最後迫不得已，跪在地下哭訴著：

 

“我知道錯了，都是我的錯！”

 

“還求你們不要開除我！我就靠著以後讀出來養我弟弟妹妹呢！”

 

“你們大人有大量，放過我吧！我再也不收別人的東西了，我就該S！”

 

主任一驚，顫抖著聲音：“你還收了別人的禮？許悠，你還不是正式醫生，就已經搞上這一套了！”

 

“我們醫院可是有明文規定，你這想相當於知法犯法！”

 

不知道什麼時候，舅媽也衝進來了。

 

看見許悠跪在地上，嚇得腿都站不直了：

 

“怪我，都怪我！我就是想萌萌快點好，才給許醫生送了金項鏈……”

 

“我，我也是擔心啊，你們都有孩子，你們會理解的，對吧？”

 

聽到金項鏈，主任氣都不打一處來：

 

“許悠，你好大的膽子。明天你不用來了。你不是愛管事兒嗎？這個病人，我們醫院不接收了，你好好管管。”

 

舅媽聽到這話，立馬就在我媽面前磕起了頭：

 

“是我眼睛瞎了，要是您心裡不解氣，您就打我，使勁打我！”

 

我媽隻是淡淡一笑，說受不起。

 

見我媽無動於衷，舅媽又挪到我身邊，握住我的手：

 

“涵涵，舅媽知道你心腸最好。先前是舅媽的錯，你原諒我好嗎？”

 

“萌萌小時候最喜歡跟你玩了，你沒忘記吧？我還給你做了好多好吃的……”

 

此時的我已經恢復了一點力氣，看著她皺紋中的淚，卻沒有半分心軟。

 

我不知道要有多大的惡意，才能對一個醫生大打出手。

 

當時遍地都是血跡，她卻冷眼看著我。

 

我感覺自己快要被打S時，她可沒放手。

 

現在卻反過來求我，我有什麼理由原諒她？

 

我一下子掀開她的手，艱難著起身。

 

舅媽抓住我的腳踝，不讓我走。

 

我咬牙用力掙脫，踩到了她的手指上。

 

身後頓時傳來慘叫聲。

 

我連眼皮子都沒眨一下，隻覺得痛快。

 

第7章

 

經過警察調解後，我離開前，隻對舅媽丟下了一句話：

 

“許醫生醫術高明，又有經驗。你還是認準她吧，這樣你才放心。”

 

“不過中間出不出事，我可就不知道了。”

 

我就是要這樣做，讓舅媽心裡種下懷疑的種子。

 

跟我媽回家沒多久，醫院裡就傳來許悠主動退出的消息。

 

就連主任也被停職。

 

一瞬間，醫院裡掀起了討論熱潮。

 

之前由主任看過的病人，紛紛嚷嚷著要出院，受到阻攔，就在網上發布消息：

 

“不良醫院！哄騙病人！坑老百姓的辛苦錢。大家都去舉報！”

 

“這都多少世紀了，竟然還有這種醫院存在！”

 

無論醫院方怎麼澄清，成效頗微。

 

以往非周六周日人流量都巨大的醫院，一時間變得冷冷清清。

 

可以說是牆倒眾人推。

 

這段時間裡，我一直陪著媽媽享受生活，偶爾聽她給我分享的案例，我聽得津津有味。

 

在她的筆記本上，記錄的不僅僅是她所遇到過的疑難雜症，還是每一位病人好轉起來的過程。

 

如果有人問我，給我一次重來的機會，我會不會說出萌萌得病的真相。

 

我的回答是肯定的。

 

盡管那種痛不欲生，飽受折磨的感覺我不願再感受一次，但在生命面前，一切都得排在後面。

 

這是我的職責。

 

這些年來，我一直沒有依靠我媽的關系走捷徑，而是自己一步一個腳印往上攀，從來沒有半分虛的東西。

 

也正因為如此，我才看不起拿錢打點上下的許悠。

 

不僅收禮，還送禮。

 

對於我，她嗤之以鼻。

 

後來，舅媽還上門拜訪過我們。

 

她一個人提著大包小包，拎到我家門口。

 

我從貓眼看見後，本來不想給她開門。

 

可媽媽隻是笑笑，把門打開讓她進來。

 

我媽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東西放外面，人進來就行。我可不想讓人嚼舌根。”

 

舅媽來過我家，正準備找拖鞋時，我隻是說：“拖鞋不知道被哪家的狗叼去了。你光腳進來吧，地剛拖過，別弄髒了。”

 

她被弄得不知所措。

 

冬天的地板透心涼，誰都知道。

 

可現在是她有求於我們。

 

她進來後，打量我們一陣後，怯生生地開口：

 

“我這次來，是上門道歉的。先前的事兒已經翻篇了。”

 

“我其實知道，咱們小涵年紀不大，水平倒是挺高。之前是我送了別人禮，不太好駁人面子，是我的錯。”

 

說完這幾句後，她又坐正了些。

 

“萌萌轉院了，至於那個許醫生，我怎麼能信得過她？你說哪有親戚信得過？”

 

我知道，她是想要我媽出面。

 

我媽不說話，隻是默默替我梳頭：“這事兒啊，不太好辦。我現在年紀大了，端盤子都手抖，更別提拿手術刀了。”

 

“也不必您親自出手，憑您一句話的事兒，有人幫我家萌萌把手術做完就行。我現在就能信過你。”

 

我媽隻是嘆了口氣，什麼也沒說。

 

舅媽以為是誠意不夠，又殷勤地說：“我家腌的臘肉好吃，改天給你帶幾條。等過年，給姑娘包個大紅包，成不？”

 

“就你一句話的事兒，咱都是親戚。這點忙你要幫吧？”

 

說完她把我媽拉到一邊，伸出四個手指：“這個數行不？”

 

第8章

 

我媽搖了搖頭。

 

“四萬？”

 

還是沒反應。

 

“四十萬？你這是……”

 

我媽沉默幾秒，淡淡說出一個數字：

 

“四百萬。”

 

“多少？四百萬？你當我這是提款機呢！”

 

我媽朝我使了個眼色，我立馬跟著幫腔：

 

“舅媽，原先的事我不追究了。”

 

“隻是以前別人來找我媽時，也是這個數。不管是什麼病症，我媽一出手就能解決。”

 

“不是我媽不答應，是你實在是……”

 

我扶了扶額，沒拿正眼看她。

 

內心裡其實在瘋狂憋笑。

 

沒錯，我和我媽就是在耍她。

 

今天就算是她給了四千萬，我們家也不會答應。

 

舅媽跟我們掰扯了好久，終於反應過來我們是在耍她。

 

可最後，語氣終於弱了下去：

 

“那，借我四十萬行不？三年內一定還你們。”

 

“我低聲下氣來求你們，你們不幫忙也沒事，借我點錢總行了吧？我沒啥積蓄，萌萌還要手術，耽誤不得……”

 

我知道，舅媽這個人一向勢利。

 

周圍人雖然和她交好，但也隻是表面上的。

 

如果問他們借，誰心裡也不願意。

 

她是沒有辦法，才觍著臉找我們。

 

可我並沒有打算放下先前的恩怨。

 

我媽還沒退休時，一直都在為老百姓服務。

 

即使自己再苦再累，如果能多救一些病人，寧願自己受累。

 

我一直以她為榜樣。

 

但如果今天我為了錢妥協低頭，那之後呢？

 

那些好醫生被人隨意辱罵責打，又該怎麼解決！

 

我再次回絕了她的請求。

 

她見我們態度堅決，低著頭很久沒有說話。

 

和媽把她送出門前，她腳步忽然愣住了。

 

耳邊響起低語：

 

“是你們逼我的，是你們逼我的……”

 

我眼神驟然一縮，她從兜裡摸出了折疊刀！

 

眼看著她就要刺來，我沒有絲毫猶豫，一把將我媽撲倒在地。

 

鋒利的刀尖懸在我的眼前。

 

我渾身直冒冷汗，雙手用力抵住，一點兒也不敢放松。

 

手臂傳來陣陣酸痛，這是還沒有完全痊愈的緣故。

 

怎麼辦？

 

就在這時，舅媽被人一把抱住，後仰倒在地上，刀子被人踢開。

 

原來是動靜太大，驚動了鄰居。

 

她還想掙扎，幾個來回後終於被制服在地。

 

抬起頭來，目光盯著我和我媽，惡毒寒慄：

 

“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們！”

 

“你們這些冷血動物，會遭報應的！我都是為了我的孩子，你們懂什麼？”

 

我心有餘悸，將我媽扶到一邊休息，隨即報了警。

 

我怎麼也沒想到，她此次上門早就做好了打算。

 

如果我們拒絕，她不介意讓我們血濺當場。

 

我握住媽媽發抖的手，不斷安撫著她：

 

“沒事了沒事了。”

 

“她就是想恐嚇報復我們，不管我們怎麼做。”

 

等到警察來的時候，舅媽雙眼發紅，頭發亂糟糟的，隻是吼道：

 

“你們這是見S不救！”

 

“你們晚上睡得著嗎？要是我和我女兒S了，你們這一生都別想安寧！”

 

第9章

 

警察控制住她，怒喝：

 

“這位女士你冷靜點！”

 

“什麼見S不救……要救人也是在醫院，難道是來在這裡胡鬧，捅人的嗎？”

 

警察把她帶走後，我們的心才稍微安定下來。

 

被拷走之前，她的眼神陰森森的，盯著我們不放。

 

舅媽吃牢飯的期間，我去學了跆拳道。

 

就是為了以後能保護好我和媽媽。

 

之前，她將萌萌的病況發在了網上求人資助。

 

已經有很多愛心人士有伸出援手的苗頭。

 

但還沒等到那個時候，她就已經攜刀找上了我們。

 

這樣的社會新聞，鬧的動靜可不算小。

 

愛心人士看見她如此過激的行為，立馬打消了援助的想法。

 

沒有人願意幫助一個S人未遂的犯人的孩子。

 

事後，媒體找到我和我媽採訪。

 

採訪中，我隻說了幾句話：

 

“佔用大家的公共資源，我很抱歉。”

 

“請原諒我和我媽在醫院的種種過激舉動。但我隻是想為我們這個職業發聲。”

 

“生命永遠是第一位。身為醫生，救治病人是首要任務。如果因為害怕醫鬧，或者是為了利益，那醫院存在的意義又在哪裡？”

 

媽媽大半生都為人民服務。

 

她從來沒有像那次醫院失控過。

 

但這些都是為了公平正義。

 

採訪一經放出後，立刻就引起了全網討論。

 

先前許悠收禮的事情也被曝出。

 

很多網友找到她現在所在的鄉鎮衛生所，找她要個說法。

 

這下，許悠新找的工作又泡湯了。

 

在眾人逼迫之下，她也坦白了自己先前的一切。

 

主任也深受牽連，沒過多久再次“落馬”。

 

期間，她們曾多次託人找到我和我媽，懇求原諒。

 

她們承受不住網暴。

 

但，當時舅媽將一絲不掛的我發在網上時，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嗎？

 

這段時間，我幾乎處於半抑鬱狀態。

 

如果不是我媽一直陪伴我，恐怕我真的沒有活下去的勇氣。

 

不管是成為行業毒瘤的許悠，還是落馬被徹查的主任。

 

或是已入獄的舅媽。

 

這些都暫時告一段落了。

 

我還要接過我媽手裡的接力棒，做為人民服務的好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