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是她找了一個跳廣場舞的大姐,讓對方去接觸我婆婆,再把我婆婆介紹給那些老頭。
餘姐說:「你別小瞧這些老頭,風流得很,很會調情。你婆婆長得也不差,她又對你公公不滿,很容易上鉤。她整天忙著跟老頭們跳舞,就沒心思給你老公介紹對象了。不過我本以為她隻是越來越愛玩,沒想到她竟然跟你公公離了婚,這樣也好,以後她就去禍害別人了,你們也就解脫了。」
我好笑:「我老公是她親生的,沒辦法,別人可不會慣著她,她想禍害別人,隻會把她自個兒搭進去。」
餘姐點頭:「那她就自作自受吧。」
過了幾天,婆婆來了。
她興高採烈地說:「陳越,我跟你蔡叔叔要舉行婚禮,你幫我們籌備一下,越隆重越好,要訂大酒店,要包最好的婚車,還要請歌舞表演。對了,我要買一套婚紗,留著做一輩子的紀念……」
我好笑,我結婚都舍不得買婚紗,她倒舍得。
婆婆叨咕完了,嘆息地說:「我嫁給你爸,連個像樣的婚禮都沒有,就吃了三天的壩壩宴,太寒酸了。這一次你蔡叔叔說要好好補償我。」
陳越問:「他拿什麼補償?我幫你們籌備婚禮,他給多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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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臉色一變:「你怎麼惦記我們的錢?你蔡叔叔的錢就是我的,我們攢著也是留給你的,現在就看你的表現。你如果好好辦這個婚禮,我們以後的遺囑裡,就把錢全給你們。不然……」
我打斷:「我們不稀罕,你們的婚禮還是自個兒籌備吧,我們沒時間,也不會參加。」
她指著我罵:「我就知道,是你教唆陳越不孝順我!」
我昂頭:「那又怎樣?陳越的錢要還房貸車貸,要養孩子,還要赡養他爸,哪有闲錢給你辦婚禮?蔡老頭不是有兒有女嗎?你讓他們辦啊。」
她說:「你懂什麼?他的兒女辦婚禮,以後你蔡叔叔就會把錢留給他們,所以我才讓陳越好好表現……」
陳越罵道:「隻有你才相信人家會把錢給我,你活了幾十年了,怎麼還這麼笨!」
婆婆氣得吼:「我處處為你打算,你還罵我笨?你個不孝子,你到底給不給我辦婚禮?」
陳越斬釘截鐵:「不辦!」
婆婆哭起來:「我一輩子就結這麼兩次婚,第一次婚禮簡簡單單,我連婚紗都沒有穿過。這一次你蔡叔叔一心想要彌補我,可你們又不出錢又不出力,就指望他一個人出錢出力,我真是白養你了!」
陳越冷笑:「你一輩子舉行兩次婚禮還很光榮是吧?我幫你們辦婚禮,我爸的臉往哪裡擱?我都沒臉見人!」
婆婆哭哭啼啼地走了。
餘姐告訴我,他們的婚禮似乎並不隆重,找了個最便宜的農家樂,請的客人是一起跳廣場舞的大爺大媽。
蔡家的兒女都出席了婚禮,把我婆婆喊阿姨。
蔡老頭還當眾跪下求婚。
婆婆激動得流眼淚,說她苦了幾十年,終於苦盡甘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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舉行婚禮後,婆婆還是三天兩頭給陳越打電話。
什麼傷風感冒,頭疼腦熱,腳痛腰酸……
她都找陳越。
蔡老頭咳嗽一聲,她就催陳越趕緊送老頭去醫院。
蔡老頭的兒子出了車禍,她也打電話,叫陳越去醫院照顧。
還叫我去陪蔡老頭的孫女,說那孩子的爸爸住院,媽媽在醫院裡照顧,孩子一個人在家裡害怕。
我火冒三丈,搶過陳越的電話罵:「你愛犯賤,把人家當祖宗供著,你就好好供著,每天三磕九拜,我們也不幹涉,但你少拿我們做人情!」
她也罵我:「我和老蔡結了婚就是一家人,你們和他的兒女就是兄弟姐妹,應該互幫互助,現在你們多幫忙,以後你們有困難,人家才願意幫你們!」
我罵:「你說的話跟放屁有什麼區別?我們沒困難,不需要陌生人幫忙,你有多遠滾多遠!」
我把她的號碼從陳越手機裡拉黑了。
餘姐經常跟我聊蔡老頭家的情況。
「你婆婆啊,真是劃不來,從她嫁給蔡老頭以後,就淪為了跑腿幹活的保姆。蔡家兒女天天回家,他們喜歡打麻將,回來就圍一桌,你婆婆端茶遞水,做飯,看孩子,忙得不亦樂乎,以前她天天跳廣場舞,結婚以後反而沒有時間跳了。」
我也確實沒看見她跳舞,但蔡老頭依然跳,隻不過摟的是別的老太太。
餘姐問:「你說她後悔不?」
我想了想,搖頭:「她看不起我公公,蔡老頭會說甜言蜜語,她自己喜歡的男人,再累也開心啊。」
餘姐點頭:「倒也是。不過她不劃算啊,二婚嫁過去,幹的全是保姆的活,還不如當保姆,一個月還能掙幾千塊錢呢。」
我說:「這是她自己的選擇,我們幹涉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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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幾個月。
這天,我下班剛到家,陳越忽然打來電話。
他說:「老婆,蔡家給我打電話,說我媽暈倒了,我去醫院看看情況。」
「好。」
不久他又打過來:「老婆,你那次的懷疑是對的,我媽患了胃癌。」
我想起來,那段時間,我看見婆婆飯量越來越少,也有些消瘦,讓陳越帶她去醫院檢查一下。
我說:「看你媽是不是胃上出了毛病,萬一是胃癌就早點治療。」
陳越說:「不至於吧。」
我搖頭:「萬一呢?你要知道,患了那病,不抓緊時間治療會越來越嚴重,一旦病入膏肓,大羅神仙來了也無力回天。」
陳越皺眉:「如果真這麼嚴重,我賣房子也要治。」
我瞥他一眼:「早期花不了多少錢,不會到賣房子的地步。」
但婆婆偷聽到了我們的對話,誤以為是我患了癌,不許陳越給我治療。
我跟婆婆鬧翻,隨後發生了很多事,她又離婚搬去了蔡老頭家,我就把這事忘了。
陳越的記憶力更差,他也把帶他媽檢查的事拋在了腦後。
但這不過幾個月時間,他媽不至於就嚴重得昏倒了吧?
我問:「檢查結果出來了嗎?」
「出來了,晚期。」
我頓了頓,安慰他:「晚期也能治的,你別擔心。」
這個晚上,我失眠了。
我想著婆婆醒來以後,就是漫長的治療。
那對我們這個小家來說,會有很大的壓力。
婆婆跟公公雖然離了婚,可她畢竟是陳越的親生母親,他不可能不管。
我心裡當然是不想管的,她都那麼恨我了,我還管她的S活嗎?
但陳越不管不行,他要照顧他媽,我的壓力就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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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陳越打電話說他媽還沒有蘇醒。
我不由奇怪:「你要不要給你媽做一個全身檢查?」
他說:「檢查過了,沒有問題。」
我給餘姐打電話說了這事。
她說:「你婆婆是在二醫院吧?」
我回答:「是的。」
餘姐:「蔡老頭的兒子和女兒都是二醫院的醫生,有可能做了什麼手腳,你們最好換一家醫院檢查。」
我馬上給陳越說了。
他把婆婆轉移到了市中心醫院,經過詳細檢查,查出了問題。
婆婆確實有胃癌,但沒到晚期,隻是中期。
最可疑的一點是,婆婆的胃裡沒有食物,似乎多日未進食。
另外,她的頭部有血塊。
肩膀上還有一個針眼,但二醫院的病歷上沒有記載她打過針。
陳越覺得這事疑點太多,報了警。
蔡老頭的女兒被帶到警察局調查。
她很快承認,她給我婆婆打過針,會讓我婆婆無法蘇醒,過一段時間就慢慢S亡了。
她說這樣做的原因,是怕我婆婆久治不愈,拖累他們。
但警方查到,我婆婆跟蔡老頭雖然舉行了婚禮,卻沒有領證。
蔡家人完全可以把她扔在醫院裡不管,我老公自然會去照顧。
所以她撒謊了。
蔡家女兒扛不住了,交代了全部情況。
原來,蔡家兄妹在醫院有一定的權力,利用權力做了不少違法亂紀的事。
吃回扣,收紅包,給病人過度治療,國內藥按進口藥收費等。
他們經常在家裡談論吃黑錢的事,開始還要防著我婆婆。
我婆婆在蔡家待久了,他們覺得她傻乎乎的,根本聽不懂他們的醫學術語,就不再避開她,一邊打麻將一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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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們低估了我婆婆對錢的興趣。
她嫁給蔡老頭,就是覺得蔡家錢多,以為她嫁過去就嫁進了豪門,可以過上好日子。
可她忍氣吞聲幾個月,沒見著錢不說,還成了全家的免費保姆。
她累得腰酸背痛。
蔡老頭卻天天在外面逍遙。
他每天回來,送給她一朵花,說幾句漂亮話,她就覺得老頭是愛她的,她的付出也是值得的。
隻是時間長了,她終歸有怨言。
她抱著美好的希望嫁給蔡老頭,以為擺脫了我公公這個老實巴交的窮男人,她就成了豪門夫人。
現實卻給了她一記悶棍。
但她也不能回頭找公公復婚。
因為這就成了打她自己的臉。
婆婆不僅不能離開蔡家,還不能說蔡家人的壞話,對誰都誇她現在過的是富太太的生活,讓別人羨慕她。
但沒錢是事實,她也想弄些錢在自己身上。
天天聽蔡家兄妹聊醫院的事,也聊他們弄了多少錢,我婆婆就上心了。
她慢慢記住了一些關鍵的東西,自以為掌握了蔡家兄妹的把柄,可以拿捏他們了。
她就對蔡老頭提出, 要求把那套房子過戶到她名下, 再給她五十萬存款,不然她就把他兒子女兒違法犯罪的事說出去。
蔡老頭大怒,抓著她的頭往牆上撞。
這就是她腦袋裡血塊的由來。
婆婆被撞得頭疼,也嚇壞了,哭求蔡老頭放過她,說她再也不敢了。
所以我婆婆確實還是蠢, 她怎麼就認為她一句話就能嚇住別人呢?
蔡老頭的兒女知道事情敗露,不可能放過我婆婆,也不敢明目張膽地S了她。
於是把她關在房間裡,好幾天都不給她吃東西,手機也沒收,讓她無法求救。
她的胃本來就有問題, 直接餓昏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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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家女兒就把她帶到二醫院,給她打了一針, 才通知陳越去。
她告訴陳越, 說他媽患了胃癌, 已經到晚期了,非常嚴重, 讓他有個思想準備。
她本以為這事做得天衣無縫,卻沒想到我老公會連夜把婆婆轉到市中心醫院。
真相大白,蔡家兄妹雙雙被抓。
蔡老頭也被抓, 因為他涉嫌毆打我婆婆。
我婆婆因為蔡家女兒注射的藥物中毒太深,最終也沒有蘇醒,在重症監護室躺了幾天就去世了。
陳越又對蔡家提起民事訴訟, 得了一筆賠償款。
他用這筆錢另外買了一套小戶型,讓公公搬進去了。
站在婆婆的墓前, 陳越說:「我媽一輩子都不滿足, 嫌我爸沒本事,嫌我不夠孝順,嫌你不是富家女。她覺得她一直在忍耐我爸, 卻沒想過, 我爸也一直在忍耐她。人無完人,她嫌別人不完美,卻沒想想,她自己也不是完美的人。」
我點頭:「是啊, 不容易滿足的人, 嫁給誰都覺得不幸福。」
過了一會兒, 陳越又問:「你說, 我媽最後後悔了嗎?」
我回答:「被蔡家人關起來挨餓的時候, 她應該後悔過吧,但她如果能活過來,也未必能改正。」
陳越:「她就是這樣的性格, 自己活得累, 還讓周圍的人都跟著她受累。」
我想說,現在好了,我們少了很多煩惱。
但說不出口。
那畢竟是他親媽,他是有感情的。
人既然走了, 就一了百了吧。
我們轉身離開。
公公牽著兒子的手站在車邊,遠遠看著我們。
落日餘暉,很溫暖。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