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走到門口,就聽到裡面人說話的聲音。
「你說我們怎麼出來打個妖,還能碰到師門敗類。」
「惡人多作怪,看她那個打扮,估計又在想什麼歪點子勾搭二師兄了。」
「我倒覺得她像是換了目標。」
「你說的新目標不會是大師兄吧?」
「嗯,不然你怎麼解釋大師兄給她訂房間?」
「大師兄單純良善,不管敗類對小師妹做了什麼錯事,都叮囑我們不可對她惡語相向,結果敗類轉過頭就要對大師兄不利!」
難怪,師門上下,隻有大長老門下的弟子見到我不會翻白眼吐口水。
本來還以為,這些人是看在大長老是我親爹的份上,對我客氣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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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從始至終,我接收到的所有善意,都是任百裡給的。
可是為什麼呢?
難道他能突破劇情,看出來我並不是那個惡事做盡的花小扇嗎?
但是這怎麼可能呢。
我一個當事人都突破不了劇情,他憑什麼能做到?
第二天一早,我梳洗好,來找在後院晨練的任百裡。
他見到我,便收了勢朝我走來:「小扇師妹是改變主意了嗎?」
昨天談話的結尾,我再次堅定地拒絕了跟他雙修,不僅不會跟他雙修,也不會跟任何人雙修。
他驚訝之餘,苦口婆心地勸導了我半個時辰,讓我不要輕易放棄生命等等。
我實在有些受不了,答應了他再考慮一下。
現在他大概是以為我想通了。
我笑著搖了搖頭。
他的臉色肉眼可見地黯淡下去。
我認認真真給他行了拜禮:「我今天來找師兄,是來謝謝師兄的,若沒有師兄的幫助,我今日沒辦法全須全尾地站在這裡。」
他的語調低沉:「真的決定了嗎?真的對人世沒有一點留戀嗎?」
我點頭:「嗯。」
「我知道,光說一聲感謝是萬萬不夠回報師兄的……」
任百裡打斷我:「不是的,我做那些,隻是因為我想做,不是為了讓你報答我的。」
我笑得燦爛:「師兄果然光風霽月,如是,我便在這裡同師兄正式告個別,望師兄往後所得皆所願。」
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感覺必須盡快完結這段對話,否則會發生些由不得我掌控的事情。
我朝他揮了揮手,轉身就走。
吃過早餐,我回房拎著包袱離開了。
明明昨夜都沒睡好,卻一點都不覺得累。
而且——
太陽曬在身上是暖的,路邊的野花是香的,就連迎面吹來的風,都溫柔得不像話。
這個世界,好像也蠻好的嘛。
8
出了縣城,我仍舊找了根木棍,打算扔一個方向。
木棍剛落地,就被一輛馬車壓了過去,碎掉了。
我雙手叉腰,衝著馬車喊:「不是,路這麼寬,怎麼就非要往我的木棍上壓啊?」
話音落下,一條鞭影從我眼前閃過,我連忙後退,因為太過緊張,沒留意右腳下有個坑,落完腳,腳腕處發出一聲清脆的咔嗒響。
疼痛讓身體來不及反應,我龇牙咧嘴地往地上倒去。
「小心!」
比堅實的手臂先環住我的,是一股冷香。
所以即使看到面前是一張長了絡腮胡的臉,我也沒害怕。
他是變了聲,易了容的任百裡。
哈哈,這個世界真是太小了,剛告別不過半天,又遇到了呢。
任百裡順勢把我放在地上,又嚴嚴實實擋住我,才回頭招呼:「妹妹貪玩,大人莫要計較。」
我偷偷瞄了一眼,原來這是個馬車隊,隊裡有三輛馬車,朝我出手的是第二輛馬車上的車夫。
車夫冷冷朝我們看了一眼,收回了馬鞭。
等車馬隊都過去,任百裡才松開我:「得罪了。」
我笑著打哈哈:「沒事的沒事的,多謝大俠相助。」
人家都喬裝成這樣了,肯定有任務在身,我自然不能揭露他的身份。
任百裡的眼尾有些耷拉:「不用謝,你的腳如何了?」
我擺擺手:「崴了一下,不打緊的,大俠快去忙吧,不用管我。」
不敢再看任百裡眼裡快要溢出的落寞,我低頭去看右腳。
正巧,一張絲帕緩緩落在了腳邊。
紫色的,繡著梨花的絲帕。
上面還有個血指印。
我心下一沉。
梨花在那隊馬車裡,而且她很大可能不是自願上的車,扔下這塊帕子,是認出了我的聲音,向我求救。
我撿起絲帕就要起身,可剛一動,就疼得我倒吸了口涼氣。
腳崴得可真不是時候。
但是要救梨花。
我狠狠心,一把拉過任百裡,在他耳邊低聲道:「師兄,求你幫我救救我的朋友,她在馬車裡,那隊人馬有問題!」
他撫上我的背脊,溫聲道:「小扇師妹別急,我們此次下山就是來解決這些人的。」
「方才擅長追蹤的飛雲師弟已經跟過去了,隻要找到那些人的窩點,就能把所有姑娘都救出來。」
原來如此,他們一行人應該是得了消息,才在這附近落腳,隻等著把這些人一網打盡。
我深呼吸,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不能衝動,不能破壞他們的籌謀,否則救不了梨花。
9
等待的時間裡,任百裡跟我說了下他們知道的情況。
西山嶺周圍的村子裡,最近丟了幾十個姑娘,姑娘們的家人上報了官府,官府派人去找,結果派出去多少人,就S多少人。
S亡的方式很詭異,外表沒有一點傷痕,每個S者的臉上都掛著笑。
官府意識到情況不對勁,立馬向流雲宗求助。
我離開流雲宗那天,任百裡的師父,我那便宜爹叫他過去,就是讓他帶人下山解決這件事的。
他們下山後,多方查探,發現經常會有馬車,在我落腳的這個縣城西面不遠的地方消失。
於是他們便蹲守在這裡,等可疑的馬車出現,追蹤馬車的去向。
我問任百裡:「那些官差是怎麼S的?」
他答:「他們S於一種叫『噬魂』的邪術,所以我們推測,這群人是修邪術的。」
邪修?
原劇情裡好像確實有個邪修。
男主聽到宗門裡的人談論大師兄如何英勇地滅掉一個邪修後,嫉妒心油然而起,去找二長老領了個任務,最後慘敗回來,還生了心魔。
後面就是女主幫助男主去除心魔,恩愛在一起了。
我松了一大口氣,作者為了引起男主的嫉妒心,把大師兄怎麼滅邪修的過程寫得很詳細,這不正好方便我給任百裡「透題」嗎?
還沒等我想好怎麼透,任百裡的傳音石亮了,是飛雲發來信號讓他們出發。
眼見大家都開始整理行裝,我站起身,拽了下任百裡的衣袖,指了指旁邊。
他眼神有些閃爍,攬過我的肩膀,帶我單腿跳到我指的地方。
「小扇師妹,你想說什麼,可以說了,他們不會偷聽的。」
話是這麼說,但「透題」就是作弊,這種事情當然越少人知道越好。
我示意他附耳過來,他聽話地俯下了身子,我微微轉頭,嘴唇輕輕擦過他的耳垂。
眨眼的工夫,被我碰過的地方便染上了紅暈。
看著澀澀的。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不是,田心你給我清醒一點啊,正事要緊好嗎?
我立刻回神:「師兄,那個邪修的命門在章門穴,隻要破了他的命門,就能破掉他所有的邪術。」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任百裡的聲音有些沙啞:「好,我知道了,謝謝小扇師妹。」
啊?就這麼答應了嗎?我還以為要解釋一下自己為什麼知道這些。
不過目的達到,任務也算完成了,反正就算我不透題,他也能成功端掉邪修的窩點,救出被抓的姑娘們。
我推了推任百裡,想讓他直起身跟我拉開距離,他卻絲毫未動。
「怎麼了?」
「可不可以等我回來?」
「我當然會在這裡等你。」
「好,這次你承諾我了。」
10
我沒能等回任百裡。
坐立不安一夜後,我隻見到了梨花一個人。
她告訴我,流雲宗的人除掉了邪修,解救了還活著的姑娘們,大家都沒事,除了流雲宗的大師兄。
她離開窩點前,看到流雲宗的弟子們擁著不省人事的大師兄走了。
而梨花能找到我,則是流雲宗的人特意跟她說,有人在鎮裡等她。
我有點難以理解。
任百裡怎麼可能有事?書裡明明寫了,他輕輕松松就打掉了邪修,一點事都沒有。
他的武力值很高,同輩中幾乎沒人是他的對手,他怎麼可能被一個邪修打傷?
除非,他的傷不是打邪修打出來的,而是在其他地方受的。
我腦子裡閃過一道靈光。
千年靈蛇。
如果有什麼能傷到他,我就隻能想到千年靈蛇了。
我得去靈泉一趟。
匆匆跟梨花道別,我租了一匹快馬,往靈泉的方向狂奔。
一日後,我終於到了靈泉。
來不及拴馬,我一瘸一拐地往山洞裡走。
靈泉旁邊,靈蛇正盤著龐大的身軀吐納生息。
我不敢打擾,在它收勢後才上前行了拜禮:「前輩,晚輩今日前來,想跟您求個真相。」
靈蛇吐了吐信子:「哦?」
「晚輩想知道,您可曾與一流雲宗的弟子動過手。」
靈蛇湊近了我,豎瞳看得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我是真的挺怕這類動物。
她的信子快要掃到我的臉:「有過的,那個小子張口就問我要合合草,我不給,他喊了聲得罪就來搶。」
「結果呢?他是不是受傷了?」
「當然,靈根都被我打碎了,還在問我要合合草。我問他為什麼這麼執著,他說要救一個人。我看他也蠻誠心的,就答應配合他演出戲給你看。」
靈蛇說的每個字,都像雷一樣劈進我的耳朵裡。
我一個沒站穩,癱倒在地上。
任百裡為了幫我,被打碎了靈根。
難怪那日我開玩笑要他的靈根時,他拒絕了。
可是為什麼呢,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憑我在流雲宗真實地做了那麼多的惡事嗎?
憑他眼裡眾生平等,每個人都要渡一渡嗎?
我不明白……
腦子裡繁亂的思緒,被靈蛇空幽的聲音斬斷——
「他真的很喜歡你。」
11
我渾身的血液似乎開始倒流。
那些我從不想提及的,不得已的過往在我眼前回放。
隻不過主人公是任百裡。
他偶然遇到一個痛罵陸師弟的姑娘,轉頭又看到她對陸師弟示好。他撞見她跟白天欺負過的小師妹道歉,小師妹不領情,她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偷偷掉眼淚……
他會意識到隊伍後面綴了個尾巴,悄悄留點靈草給她。他會規訓師弟師妹們要溫和待人,然後看著那個被孤立的姑娘,因為一點善意笑彎了眼睛……
最後,是他渾身是血倒在地上,靈蛇問他為何如此執著合合草。
他說:「我要救一個人。」
「什麼人?」
「一個姑娘。」
「為什麼要救她,為了讓她感激你,對你以身相許嗎?」
「不是,因為她總是會做一些傻事,總是會受傷,而我也總是阻止不了她犯傻,隻能給她找些靈草靈藥,讓她少受些罪。」
「你喜歡她。」
「不。」
「我愛她。」
畫面結束,我已經完全說不出話來。
靈蛇尾尖輕擺,破碎的畫面逐漸凝聚成一半靈根。
「上次他離開後,我把他掉在這裡的靈根碎片收攏了起來,剛剛給你看的,便是他的一些記憶。」
「這小子蠢得可以,做了那麼多事,居然都沒讓你知道。」
不是沒讓我知道,是我沒辦法知道。
沒人能突破劇情打破我的人設。
所以他隻能隔著劇情的屏障,用盡了方法來幫我,維護我。
我改坐為跪,朝靈蛇深深叩首:「前輩,您既能收攏起這些碎片,想必也知道如何修復靈根,晚輩求您告知修復的方法。」
她的聲音變得深邃:「你當真要幫他修復靈根?」
我再拜,堅定地回她:「是!」
她莞爾一笑:「你也是個傻子。」
12
我回了流雲宗。
距離我上次離開,不過十天時間。
聽起來很短,我卻覺得仿佛又把穿越來的時光又過了一遍。
隻是這一次,黑白的畫面有了色彩。
攀上長長的石階,我敲響了山門。
守門人見是我,不客氣地讓我滾。
我上前揪住他的衣領:「你最好收回剛才的話,我瘋起來,可是連所有人都疼愛的小師妹都敢往屍陰之地帶的,怎麼,你也想去那裡玩玩?」
他的氣焰瞬間消了下去。
我放開他,他軟著腳往旁邊挪了挪,給我讓出了路。
「給大長老傳個話,他那寶貝大徒弟有救了。」
他抖著手掏出傳音石照做。
託了他的福,我一路暢通地到了大長老的議事屋。
見到我,滿屋子爭得耳紅鼻子粗的人都閉了嘴,默契地朝我發出想幹掉我,又不能幹掉的眼神。
我穿過人群走到了大長老面前,不顧他一如既往看仇人的眼神,掏出隨身帶的香囊,打了開來。
大長老瞪大了眼睛。
我收緊了香囊:「讓大家都散了,救任百裡的方法,我隻跟你一個人說。」
他一發話,屋裡的人都乖乖地走了。
我低頭摩挲了會兒香囊:「任百裡的靈根屬水,想要修復,需要引靈泉水起陣,陣法要布在清幽之地,還要四面環水。」
「地方你去安排,靈泉水我這裡有。」
他似乎有些不可置信:「隻要這些嗎?」
我輕笑:「那就再加上九天玄玉、太虛靈芝、幽冥黑花、冰心玉髓,反正為了愛徒,沒什麼是你做不到的。」
「你非要在這時候跟我頂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