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看表，這麼些時間算下來，顧凌辰的節目該下播了。
果然，不遠處，我看見顧凌辰一路小跑過來，看著心情不錯的樣子。
洛麗麗被我懟完後，一直悶聲不吭地坐在旁邊，瞧見顧凌辰回來，眼眶一下子紅了：“阿辰，你終於回來了。”
顧凌辰的臉上閃過一絲僵硬，立刻和洛麗麗走出三五步的距離。
他尷尬地清了清嗓子：“晴與，我有在認真配合大家的工作，另外，節目的效果你肯定滿意。”
看著顧凌辰臉上信心滿滿的神情，我不由得心裡一緊。
念頭剛起，不遠處的休息室就傳來砸東西的聲音——
“我好歹也是有百萬粉絲的藝人，他顧凌辰欺負人也該有個限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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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裡暗叫不妙，趕緊起身朝休息室跑過去。
之前被顧凌辰搞亂的休息室剛收拾好沒多久，現在又是一片狼藉。
我太陽穴一陣突突，耐著性子詢問道：“請問是凌辰這邊的工作有什麼不到位的地方嗎？”
導演見狀，趕緊把我拉到一旁，嘆了嘆氣，沒有多說，直接找了個片段給我看。
我坐下，越看眉頭越皺——
這是顧凌辰新劇後的第一個綜藝，按照要求，他必須要和這個女演員炒cp，營造氛圍，這樣才能起到宣發的作用。
可鏡頭裡的顧凌辰，全程像個木頭，甚至和所有女性藝人都刻意保持著距離。
節目效果差到離譜，也怪不得人家會鬧起來。
一旁的顧凌辰瞧見我的臉色越來越黑，瞬間慌了神，匆忙解釋道：“不是的，晴與，聽我解釋。”
“今天的事情，我真的意識到錯誤了，我以後會有邊界感，再也不讓你難過了。”
顧凌辰從前總以為我會因為所有靠近他的女人而吃醋鬧別扭。
可是他不知道。
我分得清什麼是逢場作戲，也分得清什麼是一時荷爾蒙上頭的逾矩。
從前，他總有一萬種理由為自己的越界而辯解，然後暗諷我小家子氣，沒有大局意識。
可眼下他做出這樣的事情，我真的覺得氣得腦血上湧。
我把顧凌辰拉到外面角落：“顧凌辰你腦子是不是有病？”
“你是不是覺得你現在很深情很感人？這是工作，你這樣隻會徒增我的麻煩和負擔！”
這下，顧凌辰徹底愣住了：“晴與，你最近到底怎麼了？”
“你不要這樣好不好，是不是太忙，累著了？真的別這樣，我很害怕。”
我盯著他的臉，一字一句清晰道：“我很清醒。”
顧凌辰小心翼翼地跟在我身後，拉著我的衣角低聲道：“那我明天休假就和洛麗麗去離婚，不……今晚就走。”
“顧凌辰，這從來就不是這一件事的事情。”
我疲憊地望向顧凌辰，說出這話時，鼻尖一酸。
是的，我和顧凌辰之間，真的已經有太多不可釋懷的隔閡了。
他這些年的情感漠視，他這些年對洛麗麗所有的偏愛和肯定，這些年他不斷給我施加的工作壓力，早就把我逼到臨界點之外了。
顧凌辰反應過來後，眼眶裡有淚。
可我眼下還要收拾他的爛攤子，我沒空去理會他的矯情。
我回到休息室向導演解釋和商討補救的機會，又點頭哈腰地一個一個敲休息間，去給這期所有藝人道歉。
重重復復地道歉，一遍又一遍討好的解釋，甚至說到最後，我自己都已經不知道在說什麼了。
直至我走到最後一間房敲了半天，路過的工作人員笑著打趣道：“這房裡都沒人，你叫誰呢？”
我終於堅持不住地回到車內，失聲崩潰地哭了起來。
“對不起……對不起……”
我像是斷了線的風箏，一下子沒有方向。
我一下一下抽噎著氣，看向鏡子裡消瘦憔悴的自己。
似乎已經忘記，自己也曾是個愛漂亮的小姑娘了。
我捋了捋額前的碎發，朝系統說到：
“我願意付出一半的補償金額，能不能快點將顧凌辰送走。”
話落，身後突然間傳來杯子掉落碎掉的聲音。
“晴與，你在和誰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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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已經盡力去調整了，可剛剛哭過的臉是沒有辦法掩飾的。
瞧見我這副模樣，顧凌辰心疼地向前，想要抱住我。
可我立刻把車門關上，將他拒之門外。
“晴與，對不起，我明明隻是想讓你開心一些，證明自己真的會改。沒想到又讓你難過了。”
“我已經和導演說了，待會兒我留下來補拍所有的單人機位，剪輯團隊那邊我已經溝通好了，事後從我個人賬戶上撥錢給他們當獎金。”
你看，顧凌辰其實並沒有那麼的S板。
他明明早就可以在各種細節上做到位，減輕我的工作負擔。
可他從不這樣做，隻覺得我逆來順受慣了，甚至變本加厲地給我找茬。
他如今的周到，更像個巴掌狠狠地把過去那個逆來順受的我打得狼狽不堪。
見我不說話，顧凌辰識趣地走開，臨走前，他不舍道：“我先去忙了，今晚我會跟洛麗麗把所有事情處理和說明好。”
“等我回來，好不好？”
亡羊補牢，為時已晚。
顧凌辰這份遲到了太多年的醒悟，我受不起。
我驅車離開劇組，準備收拾東西。
我來到舊城區，把車停在老小區門口，幫忙搬家的李師傅是熟相識了，早早就等著我了。
見我下車，李師傅笑得眉不見眼：“小與，這是又買新房子了？”
“這經紀人工作好啊，跟著明星一起爭光！能賺大錢。”
我搖了搖頭，苦笑道：“不是的，李叔，我是要麻煩你幫我把東西運到垃圾場。”
我把李叔帶上樓，指著早在前些天就被我貼好標籤的這一大堆貨物道：“凡是貼了標籤的，麻煩您幫我全扔了。”
這些東西全是顧凌辰的。
有識字用的小卡片、錄音卡帶、歌謠，這些大小的箱子裡，幾乎包含了從人的各個年齡段認知的所有東西。
都是我用來教顧凌辰的。
看著李叔和工友上上下下搬動的身影，我有一瞬間的恍惚——我想起了所有時期的顧凌辰。
忽然覺得，我更像是從系統那領養了一個愛人。
隻不過事到如今，這場養成遊戲，該結束了。
晚上臨睡前，顧凌辰給我打了電話，給我報備著他的行程。
這曾是我夢寐以求的，可顧凌辰從前卻覺得我束縛了他的自由，甚至為此跟我吵了好大一架——
“有什麼好報備的？！難道我一分鍾呼吸了多少次都要記錄下來告訴你？”
“你是我經紀人，我在幹什麼你不知道嗎？！”
顧凌辰跟我說了很多東西，可我腦子裡幾乎全是曾經和他爭吵的聲音。
我草草地聽了一會兒，就掛了他的電話。
看著被清理幹淨的房子，我突然才意識到，原來一室一廳也這麼寬敞明亮。
這些年顧凌辰在我真的累積太多東西了。
終於到了走出來的時候了。
這一天，我在無夢的夜晚，睡了個好覺。
再醒來的時候，竟然已經是下午三點了。
正神清氣爽地準備下樓買些吃的填填肚子時，結果門一打開，顧凌辰就站在門口。
看樣子，他應該是沒有修頓地忙了一晚，看見我，顧凌辰通紅的眼睛立刻燃起一些亮光：
“晴與，你終於醒了。”
“我已經處理好洛麗麗的所有事情了，以後我們就好好的……”
話沒說完，顧凌辰看向屋內的眼神一愣，豆大的眼淚滾珠一樣從臉上落下。
“晴與，我的東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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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他擠到一邊，然後轉身把門鎖上。
拿起垃圾袋頭也不回地下樓。
顧凌辰緊跟了上來，一路追問：“江晴與！你不給我個交代嗎？”
“我為了你一整天都沒有合眼了，下了飛機回到別墅，結果門衛告訴我你根本沒回來過，於是來到舊城區這裡在門口等了你一夜！”
聞言，我給出了和顧凌辰曾經對我付出的事情做一樣的評價：
“是我讓你這樣做的嗎？”
顧凌辰梗在原地，隨後僵硬地從懷裡的口袋掏出一張被車碾得起皺掉屑的識字卡片。
想來是李叔搬東西的時候，被風掉落在馬路上的。
“你不是說過這些東西很重要，你會永遠保存好的嗎？”
“為什麼要把我的東西全清理掉，你真的不要我了嗎？晴與？”
我冷笑：“我說過這些話嗎？你有證據嗎？”
說出這話時，我和顧凌辰都同時頓住了。
想來他也想起來了。
在我第一次發現他和洛麗麗發生關系的時候，他便是這樣理所當然，無畏無懼地回應的——
“你親眼看到我和她上床了嗎？沒有證據，就做好你的本職工作。”
“你是我的經紀人，不是我媽。”
關系到這，已經鬧得十分難看了。
可我還是低估了顧凌辰的心理素質，他不動聲色、假裝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地跟了我一天。
在我出去買吃的時候，搶著付錢拎包。
可我都假裝不認識，從始至終都隻有“抗拒”這一個態度。
可顧凌辰卻一副樂在其中的樣子，甚至越來越不像話，跑去跟一群大爺大媽嘮嗑，到處大聲張揚著他是我男朋友。
可也是直到這一刻，我是真的知道自己完全釋懷了。
作為刺客，按理說他應該是個沒有感情的S手機械；可偏偏顧凌辰身上卻有股幼稚的軸勁兒，有時候像個不經人事的小動物。
他總是能做出一些大膽直接的表達，這也是我曾經最為著迷的地方。
我是個孤兒，事事謹慎。
遇見顧凌辰，和系統做賭約，把顧凌辰這樣一個完全和現代割裂的古代人帶回來，已經是我這輩子最出格最大膽的行徑。
曾經我為他的這份偏執有心動；現在我就為他的這份不成熟有多無奈。
在我身邊蹦噠了一天，顧凌辰臉上的疲倦已經很明顯了。
可他依舊硬挺著，假裝很快樂。
我終究是沒忍心在他最後的這點時間裡把他的這份強撐給拆穿，留了他幾分餘地。
可我忘了還有洛麗麗這個存在。
回到家時，洛麗麗穿著病號服，瘦小的身子蜷縮在樓梯角落，看見我，哭腫的雙眼又沁滿了眼淚。
“晴與姐，求求你了，就成全我和凌辰吧。”
“我們退圈，我們已經商量好了，把大部分的錢都給你，隻要一小部分，不是我貪心。”
“隻是我已經懷孕了，我們以後需要錢的地方也很多。”
我看著洛麗麗，又看了看身後神情慌張的顧凌辰，覺得心更累了。
“所以你今天怎麼我面前舞了一天，就是為了這個嗎，顧凌辰？”
9
我沒讓顧凌辰跟過來，一個人開車把洛麗麗送往了醫院。
醫生說洛麗麗身子現在很虛弱。
我點了點頭。
顧凌辰這兩天沒日沒夜地拖著洛麗麗國內國外奔波，想來洛麗麗能從醫院跑到舊城區，真的是拼了S命的。
洛麗麗在病床上睡下後，我問系統：“一天後，顧凌辰就會被你送回古代的原世界去。”
“你說過的，你會清除顧凌辰在這個世界的所有痕跡，我想問，那洛麗麗肚子裡的孩子呢？”
【自然會被剝奪生命。】
【怎麼，宿主你不忍心？】
我自嘲地搖了搖頭。
父不在世，母不靠譜的家庭，生下來隻會讓這個孩子更可憐。
和我一般的孤兒，這個世界上還是能少一個就少一個吧。
在病床外守了會兒，我聯系了洛麗麗的經紀人過來，回去的時候，顧凌辰還在等。
“晴與，我知道，現在我不管怎麼解釋，你也不會再原諒我了。”
說得不錯，有長進。
我開了門，顧凌辰在門口磨蹭半天後，還是跟了進來。
“我做好了所有準備，但是真的進來看到這些東西後，還是接受不了。”
顧凌辰落魄地背過身去，抽噎著自問道：“為什麼會這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