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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覆錦書 3866 2025-07-07 14:55: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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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家想要什麼,就得給人家什麼。


     


    人家要變臉,就得變臉。


    36


     


    那個城防司就是陳大人。


     


    家裡三個兄弟,通房丫鬟有六七個,自信,張揚,鬧騰。


     


    我媽說反正麻煩來了,先松快兩日。


     


    她現在一點都不怕。


     


    用了兩日處理完繡莊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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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媽關了門,帶著我和二十個小工浩浩蕩蕩直奔皇恩寺。


     


    不做別的,就是祈福。


     


    皇恩寺裡住著不少太妃太嫔。


     


    我媽以往燒的一堆冷灶裡,就包括每季度定期送來的檀香、冷香、料子和毛衣。


     


    還有各種禮佛周邊。


     


    我在寺廟住了三天,我媽天天帶我去一個先帝最愛的太妃那。


     


    去了就叫我做事,灑掃,也不多說。


     


    第三天,那太妃問我媽:「說吧,遇到什麼難事了。」


     


    我媽笑:「師父慧眼。是這孩子命裡有劫,說是要出家掛名,尋一位佛緣深厚的貴人收了做掛名弟子,才能平安度過。」


     


    她說完就巴巴笑著看太妃。


     


    太妃過了一會,伸手摸了摸我的臉:


     


    「生得很好。眼睛幹淨有悟性。氣質磊落空靈,法名叫悟空吧。」


     


    我媽又給寺裡捐了一大筆香火銀,給我帶了佛印、念珠回去。


     


    有錢果然能解決大部分問題。


     


    體面人的速度很快,第二天,侯府小廝來莊子問何時開門。


     


    我媽第三天去了侯府。


     


    大大方方給侯府夫人送了最新的料子和一大包真金白銀。


     


    侯府夫人也收下了。


     


    陳大人再也沒有來過繡莊買東西。


     


    按理說,這事情就這麼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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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果這日官員休浴。


     


    忽地來了一個潑婦,渾身是血,摔倒在繡莊門口。


     


    哭天喊地說我媽是女匪。


     


    那女人嗓門大極了。


     


    嚷嚷得半個街人都過來。


     


    我在後院都聽見動靜,衝出去一看。


     


    並不認識。


     


    她卻認得我媽,說我媽是匪頭子,說她S了多少人,有多少多少風流韻事,說她一晚上可以和幾十個男人睡覺。


     


    有鼻子有眼,跟說戲似的。


     


    街道上的人都圍了上來。


     


    我聽得上頭,上去一巴掌扇在那女人臉上。


     


    那女人哇啦哇啦更大聲了:


     


    「看看,現在要滅口了。看看,這可是個小浪蹄子!土匪種!」


     


    圍觀的人一個個臉上都是興奮和好奇。


     


    有人報官。


     


    緊接著,城防司的人就來了。


     


    那個陳大人騎著馬,正義凜然:「這可麻煩了,事關人命。小公子,哦,不,小娘子,我們需要帶你母親回去核查。如果有想起來什麼證據,可以隨時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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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內宅在意的名聲和身份,對男子來說,毫無用處。


     


    「要想好好活,光有錢不行,還得有權。」我媽復盤完,有點後悔,「早知道,在山上應該自己拉幫人馬的,至少痛快一場。」


     


    我給牢頭送完禮,將飯菜給我媽。


     


    我去找昔日我媽的那些主顧們。


     


    她們並不認得我。


     


    聽見我媽的遭遇,她們會仔仔細細問,問完了心滿意足就唏噓一聲,然後說:「這事,我得同我夫君商量一下。」


     


    再沒有下文。


     


    我去找那太妃,太妃原來生了重病,已經很久沒有清醒了。


     


    我媽給我織的鎧甲在她沒有以後,忽然就消失了。


     


    我好像忽然又變回成很小那個小孩子。


     


    我這才知道,我媽當初是帶著什麼樣的勇氣將我帶著離開。


     


    就像她在我爸跑路之後將我生下來:


     


    「那時你都六個月了,會動了,我舍不得。」


     


    那個陳大人來繡莊遞帖子了。


     


    他說要見我。


     


    有些我媽的情況跟我說:


     


    「事情不是小娘子你一個人可以承擔的,這件事快要鬧大了。到時候,我可捂不住。」


     


    我竟然有點怕見他。


     


    但是我媽還在牢裡。


     


    他看起來輕浮且從容,笑吟吟地等我說話。


     


    他聽我馬上十六了,臉上露出很滿意的樣子:


     


    「這個年紀最好。不像年紀大的女人,在牢裡是待不長的。」


     


    我知道他在等什麼。


     


    我媽曾經為了我走的路,他也想我為了我媽去走。


     


    39


     


    陳大人給了我一天時間。


     


    並且他說他會將這事情告訴我媽,免得我擔心。


     


    他給了我一個地址。


     


    那是一個偏僻胡同的宅子。


     


    走進去,就像是一個牢籠。再也跑不掉。


     


    等關籠子的人膩了,才能出來。


     


    他的追求失敗,就不再用追求的姿態。


     


    明碼標價。


     


    不怕吃虧,也不怕麻煩。


     


    我再去牢中看我媽。


     


    我媽瘦了很多,牢中的飯菜她吃不習慣,地上是老鼠。


     


    她眼窩陷進去。


     


    看到我來,她第一時間到處看我。


     


    左看右看,松了口氣:


     


    「別聽那個爛人的。不能為了去做那種事。沒用的。」


     


    我給她遞東西,她吃得很香。


     


    我要走的時候,走了兩步,我媽突然在後面叫了我一句。


     


    我回頭看她,她雙手抓著牢裡的木樁子,眼巴巴看著我。


     


    我說:「媽,我走了。」


     


    旁邊一個女囚說:「叫你女兒救你啊!」


     


    看來那個陳大人真的來過,也真的給我媽說過他的打算。


     


    我媽很兇地說:「閉嘴!」


     


    40


     


    那晚上,我還是換了衣服出門了。


     


    我捏著那張紙條,一個人都沒帶,去了那個胡同口。


     


    裡面就一家門口亮著燈。


     


    我站在胡同口,那小小的名字歪歪斜斜刻在外面。


     


    叫花雨胡同。


     


    這胡同裡面住的都是外室寵妾的。


     


    我走了一步,腳在顫抖。


     


    我又想起我媽的眼睛,閉著眼往裡面走了一步。


     


    昏暗的星光和燈籠搖搖晃晃。


     


    不知道什麼時候,徐值來了。


     


    「跟我走。」他說。


     


    他說他找到了證據,先帶我去見他的上官。


     


    那位上官本來不見,見我後,又耐著性子坐下來,一句句問。


     


    一再問了我家裡人口,知道我爹早故後,他放松了,開始問我後來的事。


     


    關於過去,我早就打過無數草稿:


     


    「那柳福本是個輔兵伙夫,在當地落葉生根,娶妻生子,當初對我爹有相救之恩,我娘去投奔,本也在情理之中。結果去了沒多久,柳福就S了,因為護送驛資被土匪所害。撫恤名冊上還有他。大人可以去查。」


     


    徐值也說:「屬下去信找了文書,確實如此。不僅如此,還有曾被山匪擄走的女子,林氏某蘭,也作證未曾在山寨中見過周氏,大人明察。」


     


    我心裡一動,轉頭看徐值,他面色如常。


     


    那上官根本沒聽,他隻是看著我:


     


    「很好,很好。你仔細再將你母親的冤情說給我聽。」


     


    他沉吟了一下:「如果真的確有冤情,本官可以舉薦你去見負責此案的陳大人。」


     


    說著,他竟然伸手過來,想要攙我起來。


     


    這時,徐值突然伸出手,抓住了上官的手。


     


    他另一隻手,牽住了我的手腕:


     


    「大人,下官嶽母之事,就仰仗大人進言了。」


     


    上官愣了一下:「嶽母?」


     


    徐值道:「下官老師離世之前,曾定過此事。」


     


    他站在我身旁,挺直了脊背。


     


    那並不張揚的官服顯得格外刺目。


     


    41


     


    他拉著我走出門口的時候,他的手心全是汗。


     


    一到外面,他立刻松了手:


     


    「抱歉,剛剛……」


     


    「謝謝。」我說,他抬起頭,我又很真心地對他說道,「謝謝你。」


     


    他松了口氣,忽而笑了一下。


     


    徐值是個很小的小官吏,但也是個官。


     


    他拿出破釜沉舟的架勢,直接帶著我去了刑部,在新任刑部侍郎上任的第一天,跪在了刑部大門口。


     


    庶民告官要先挨三十棍。


     


    但徐值有官身,免了打。


     


    他跪下的時候,我開始了我的表演,一個接著一個磕頭。


     


    頭破了,頭發裡面的血包也破了。


     


    我滿臉都是血,那個女人曾經哭喊的模樣,被我青出於藍學了去。


     


    我大喊著我媽的冤枉。


     


    而在這時候,接到消息緊趕慢趕趕來的蘭姨和屠夫也到了。


     


    仗義每多屠狗輩。


     


    證人到了以後,那個之前被收押告狀的女人的身份也被查出來了。


     


    原是城郊一個姑子廟裡還俗的姑子,曾因我媽拒絕收她不合格的針織品而懷恨在心。


     


    最後被人利用,拿錢成了對付我媽的利器。


     


    我媽被放出來的時候,我去接她。


     


    她嘴唇微微翕動。


     


    她想問,但她不敢問。


     


    她甚至沒有敢提一句姓陳的。


     


    那個女囚在一旁羨慕地說:「你有個知恩圖報的好女兒啊——以後你們是要發達了啊。」


     


    我帶著我媽走出去,徐值在外面等。


     


    我媽愣了一下,看了我一眼,我說:「我喜歡他。」


     


    42


     


    媽媽沒有反對,不久後,我和徐值成婚了。


     


    第二年,花了一筆錢疏通,被外放。


     


    我們離開京都之前,回了一趟老家。


     


    昔日的周氏油鋪早就關門大吉,周家老兩口也已故去, 隻留下大舅舅,他賣完妻子,如今日日被同樣不成器的兒子痛罵。


     


    而邵氏親戚還在爭吵不休。


     


    仔細聽來, 竟是為了當初分我爹的家產, 有的人多了,有的人少了。


     


    宿怨已久,鬧騰不休。


     


    爭吵的人在看到官身徐值出來, 第一反應都是齊齊跪在地上。


     


    徐值問我爹情況,又問起了我媽和我。


     


    那些人戰戰兢兢,一個字說不出來,最後隻說族裡寬容, 容她們改嫁去了。


     


    我媽在車裡問:「是嗎?」


     


    外面的人都不敢說話了。


     


    大伯母更是顫了一下,過了好久我們要走時,她問:「我仿佛聽見了周氏的聲音……是也不是?」


     


    其他人都噓了一聲。


     


    我們帶著我爹墳頭土走時, 邵氏親戚還在小心往那破敗的家裡還東西呢。


     


    43


     


    我們帶著盤纏去了江南。


     


    江南有一種塢壁。


     


    在那裡,錢的作用更大,有錢可以有自己的部曲。


     


    我媽說,有錢還是要按照錢的方式辦事。


     


    她依舊主事,她也疼愛我。


     


    蘭姨後來也帶著孩子來投奔我們, 她的兒子長得虎頭虎腦, 很得我媽喜歡。


     


    我也生了孩子。


     


    痛了一天一夜, 生得很難很難, 幾乎九S一生。


     


    然後那個小小的人兒被抱出來, 擦幹淨, 裹起來, 放在我胸口上。


     


    她的臉軟軟貼著我的臉。


     


    那一刻, 我想我為她做什麼,我都是願意的。


     


    我媽伸手摸我的臉。


     


    眼神溫柔。


     


    44


     


    我媽也從來沒有提過坐牢那件事。


     


    直到後來很久很久以後。


     


    久到以往的一切都變得似乎模糊一樣。


     


    我媽的身體很差, 她的手起了很多皺紋,幹的像個木頭。


     


    她開始記不得事情了。


     


    有時候忽然半夜坐起來:「快……快……快跑。」


     


    有時候又嗚咽起來:「不要。」


     


    越來越像個小孩子。


     


    她吃得越來越少。


     


    有天下午,她忽然清醒了。


     


    她說:「想吃刺身。還想打遊戲——」


     


    她看著我:「你怎麼這麼老了?」


     


    我伸手拉她的手,她又變回了那個伶俐有點倨傲的模樣,有點嫌棄又有點心疼。


     


    「真的, 怎麼這麼老。」


     


    我叫了一聲媽。


     


    我媽眼睛在四周轉了一圈:「還是這裡啊。」


     


    她忽然想起了什麼, 眼淚很容易就下來:「今年給你爹燒紙了嗎?」


     


    我點頭。


     


    我媽說了很多事,有些事得意, 有些事覺得不夠好,她尤其痛快那陳大人的下場。


     


    ——在妓院染了髒病,然後自己風流傳給了侯府的小妾, 被侯爺親手請了府衙的見證,打廢在侯府。


     


    她笑夠了,忽然想起了一樁事。


     


    她拉著我的手, 問我當初難道真的去找了姓陳的嗎。


     


    我輕聲說:「媽, 你願意為我做的,我也願意。」


     


    我媽說:「我……知道。」


     


    她伸手摸了摸我的臉。


     


    看著外面的太陽:


     


    「女兒,背我出去看看吧。」


     


    我背著她,就像是她曾經背著我的某一天。


     


    ——


     


    我們在那小小的田埂快步走。


     


    走一會, 我腳底痛。


     


    我媽就蹲下來背我。


     


    她的背又寬又軟。


     


    ——


     


    現在我媽在我背上。


     


    她的身體變得小小的,太陽曬在我們身上。


     


    溫暖的,冰冷的。


     


    黑夜會來。


     


    新的一天還會再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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